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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杂俎-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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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子容少怠,杜遽曰:“相公何故溘然?”其后子瞻与同会,问典客曰:“为谁?”对曰:“杜供奉。”子瞻曰:“今日不敢睡,直是怕那溘然。”

武帝与越王为亲。遣东方朔泛海求宝,衍期不至,乃微服赍绢问卜于孙宾。宾延坐,未之识也,及启卜卦,方知是帝,惶惧起拜。帝曰:“朕来觅物,卿勿言。”宾曰:“陛下非卜他物,卜东方朔耳。朔行七日必至,今在海中,西面招水大叹。到日请诘之。”朔至,帝曰:“卿约一年,何故二载?”朔曰:“臣不敢稽程,探宝未得也。”帝曰:“七日前卿在海中西面招水大叹,何也?”朔曰:“臣非叹别事,叹孙宾不识天子,与陛下对坐耳。”帝深异之。

和州士人杜默,累举不成名,性英傥不羁,因过乌江,入谒项王庙,时正被酒沾醉,才炷香拜讫,径升偶坐,据神颈拊其首而恸,大声语曰:“大王有相亏者,英雄如大王;而不能得天下;文章如杜默,而进取不得官。”语毕,又大恸,泪如迸泉。庙祝畏其必获罪,虽扶以下,掖之而出,犹回首嗟叹,不能自释。祝秉烛检视神像,垂泪亦未已。

谢希孟少豪俊,在临安狎娼,陆氏像山责之曰:“士君子乃朝夕与贱娼女居,独不愧于名教乎?”希孟但敬谢而已。他日,复为娼造鸳鸯楼,像山闻之,又以为言。希孟曰:“非特建楼,且为作记。”像山喜其文,不觉曰:“楼记云何?”即口占首句云:“自逊抗机云之死,而天地英灵之气不钟于男子而钟于妇人。”像山知其侮己,默然。

东坡在玉堂,一日,读杜牧之《阿房宫赋》,几数遍,每读彻一遍,即再三咨嗟叹息,至夜分犹不寐。有二老兵,皆陕人,给事左右,坐久,甚苦之。一人长叹,操西音曰:“知他有甚好处!夜久寒甚,不肯睡。”连作冤苦声。其一曰:“也有两句好。”其人大怒曰:“你又理会得甚底?”对曰:“我爱他道:‘天下人不敢言而敢怒。’”叔党卧而闻之,明日以告东坡,大笑曰:“这汉子也有鉴识。”

唐寇豹与谢观同在崔裔孙门下,以文藻知名。豹谓观曰:“君白赋有何佳语?”对曰:“晓入梁王之苑,雪满群山;夜登庾亮之楼,月明千里。”观谓豹曰:“君胡不作《赤赋》?”豹曰:“田单破燕之日,火燎平原;武王代纣之年,血流标杵。”文山效之,作《黑赋》曰:“孙宾衔枚之际,半夜失踪;达摩面壁以来,九年闭目。”座中一客赋青曰:“帝子之望巫阳,远山过雨;王孙之别南浦,芳草连天。”一客赋黄曰:“杜甫柴门之外,雨涨春流;卫青油幕之前,沙含夕照。”文山评:“月明千里,得白之神;曰火曰血,不免著迹。”或改之曰:“孙绰赋天台景,赤城霞起而建标;杜牧咏江南春,十里莺啼而映绿。”又赋黄曰:“灵均之欢木叶,秋老洞庭;渊明之啜落英,霜清彭泽。”升庵改《黑赋》云:“周庭之列毕苏,裳如蚁阵;陈阁之迎张孔,鬓似鸦翎。”

五代袁正辞积钱盈室,室中堂有声如牛,人以为妖,劝其散积以让之。正辞曰:“吾闻物之有声,求其同类耳,宜益以钱,声乃止。”

娄师德妤谐谑。则天朝大禁屠杀,师德因使至陕,庖人进肉,师德曰:“何为有此?”庖人曰:“豺咬杀羊。”师德曰:“豺大解事。”又进,复问之。庖人曰:“豺咬杀鱼。”师德大叱之,曰:“智短汉何不道是獭?”遂不食。

经生多有不省文章,尝一邑有两人,同官,其一或举杜荀鹤诗,称赞“也应无计避征徭”之句。其一难之曰:“此时失矣,野鹰何尝有征徭乎?”举诗者解曰:“古人有言,岂有失也?必是当年科取翎毛耳。”

唐苏晋,之子也,学浮屠术,尝得胡僧慧澄绣弥勒佛一本,宝之,尝曰:“是佛好饮米汁,正与吾性合,吾愿事之,他佛不爱也。

丁谓谪崖州,尝谓客曰:“天下州郡,孰为大?”客曰:“京师也。”谓曰:“不然,朝廷宰相往往为崖州司户,则崖州为大也。”闻者绝倒。

石曼卿善谑,尝出,御者失,马惊,曼卿堕地,从吏遽扶掖升鞍。曼卿曰:“赖我是石学士,若是瓦学士,岂不跌碎乎?”

张逸密学知成都,僧文鉴求见,时华阳簿张唐辅同在客次。唐辅欲搔首,方脱乌巾,睥睨文鉴,置于其首。文鉴大怒,诉于张公。公问其故。唐辅曰:“某方头痒,取下幞头,无处顿放,见太师头闲,遂权顿少时,不意其怒也。”

王圣美为县令,尚未知,名谒一达官,值其方与客谈《孟子》,殊不顾圣美,圣美窃哂其所论。久之,忽顾圣美曰:“尝读《孟子》否?”对曰:“平生爱之,但不晓其义。”曰:“试言之。”曰:“即孟子见粱惠王,便从头不晓此语。”达官讶之,曰:“此有何奥义?”圣美曰:“既云不见诸侯,复因何见梁惠王也?”其人谔然无对。

艾子好饮,少醒日,门人谋曰:“此未可口舌争,宜以险事怵之。”一日,大饮而哕。门人密袖彘膈,置哕中,持以示曰:“凡人俱五脏,今公因饮而出一脏矣,何以生邪?”艾子熟视而笑曰:“唐三脏尚活世,况四脏乎?”

陈晟知隆庆府奉新县,有富人王允,升老而娶妻涂氏,为诸宠所沮,当夜不成婚而成讼。晟判云:“两家好夫妇,方结同心;一夜恶姻缘,遽成反目。这场公案,好入笑林。王允升白发皤然,自谓力微而心壮,涂氏女青春过了,亦须华落而色衰。始焉草草婚姻,终也匆匆聚散。鸳鸯小小思珍偶,输与少年;凤凰寥寥不复闻,遂成一梦。”治平中,省试“大舜善与人同”赋。一举人见黜,心甚不平,其破题云:“道虽贯于万世,善犹同于众人。或有善谑者,谓之曰:“以尿罐对油筒,宜见黜落。”

梅询为翰林学士,一日,书诏颇多,属思甚苦,操觚巡阶而行,忽见一老卒卧于日中,欠伸甚适。梅忽叹曰:“畅哉!”徐问曰:“汝识字否?”曰:“不识字。”梅曰:“更快活也。”

王介性轻率,语言无伦,人谓其有风疾。出守湖州,荆公以诗送之云:“吴兴太守美如何?”柳恽诗才未足多。遥想郡人迎下担,白苹洲渚正沧波。”其意以水值风即起波也。介谕其意,遂和十篇,盛气而诵于荆公。其一曰:“吴兴太守美如何?太守从来恶祝它。生若不为上柱国,死时犹合代阎罗。”荆公笑曰:“阎罗见阙,请速赴任。”

嘉兴许应逵为东平守,甚有循政,而为同事所中,得论调去,吏民哭泣不绝。许君晚至逆旅,谓其仆曰:“为吏无所有,只落得百姓几眼泪耳。”仆叹曰:“阿爷囊中不着一钱,好将眼泪包去,作人事送亲友。”许为一拊掌。

唐益州每岁进甘子皆以纸裹之。他时,长吏嫌其不敬,代之以细布,既而恒恐有甘子为布所损,每岁多与忧惧。伥有御史甘子布至,长吏以为布裹甘子事,因大惧曰:“果为所推。”及子布到驿,长吏但叙以布裹甘子为敬,子布初不知,之久而方悟,闻者莫不大笑。

唐沧州南皮县丞郭务静初上典五庆通羊案,静曰:“尔何姓?”庆曰:“姓王。”静怪愕良久,仰看庆曰:“南皮佐史牝姓王。”

唐裴佶少时,姑夫为朝官,有雅望。佶至宅会其退朝,深叹曰:“崔照何人?众口称美,必行贿也。如此安得不乱?”言未讫,门者报曰:“寿州崔使君候谒。”姑夫怒呵门者,将鞭之,良久,束带强见。须臾命茶甚急,又命酒馔,又命饣木为饭。佶姑曰:“前何倨而后恭?及入门有德色揖?”佶曰:“憩学中,佶未下阶出怀中一纸,乃赠官,纟千匹。”

北齐王元景为尚书,性虽懦缓,而每事机捷。有奴名典琴,尝旦起令索食,谓之解斋。奴曰:“公不作斋,何故常去解斋?”元景徐谓奴曰:“我不作斋,不得为解斋,汝字典庆,何处有琴可典?”

山东人娶蒲州女,多患瘿,其妻母项瘿甚大,成婚数月,妇家疑婿不慧,女翁置酒盛会,亲戚欲以试之。问曰:“某郎在山东读书,应识道理,鸿鹤能鸣,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松柏冬青,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道边树有骨,何意?”曰:“天使其然。”妇翁曰:“某郎全不识道理,何因浪住?山东鸿鹤能鸣者,颈项长;松柏冬青者,心中强;道边树有骨者,车拨伤。是岂天使其然?”婿曰:“请以所闻见奉酬,不知许否?虾蟆能鸣,岂是颈项长?竹亦冬青,岂是心中强?夫人项下瘿如许大,岂是车拨伤?”妇翁羞愧,无以对之。

伯乐令其子执《马经》画样以求马,经年无有似者。归以告父,更令求之,出见大虾蟆,谓父曰:“得一马略与相同,而不能具伯乐。”曰:“何也?”对曰:“其隆颅肤目,脊郁缩,但蹄不如累趋耳。”伯乐曰:“此马好跳踯,不堪也。”子乃止。

唐汝南袁德师故给事高之子,尝于东都买得娄师德故园地起书楼,洛人语曰:“昔日娄师德园,今乃袁德师娄。”

交广间,游客各求馆帖,所至迎接其厚,赆赂每处十千。广帅卢钧深知其弊,凡求馆帖者,皆云:“累路馆驿,供菜饭而已。”有客赍帖到驿,驿司依帖供给,客不发。驿吏曰:“恐后更有使客,前驿又远,此非宿处。”客曰:“食帖如何处分?”吏曰:“供菜饭而已。”客曰:“菜饭供了,还我而已。”来驿相顾,莫知所为,客又迫促无计,吏问曰:“不知而已。何似?”客曰:“而已。大于驴小于骡,若无可供,但还我价直。”吏问:“每一而已,其价几何?”客曰:“三五千。”驿吏遂敛送耳。

有睹邻人夫妇相谐和者,夫自久归,见妇吹炎,乃赠诗曰:“吹火朱唇动,添薪玉腕斜,遥看烟里面,大似雾中花。”其妻亦候夫归,告之曰:“每见邻人夫妇极甚多情,适来夫见妇吹火,作诗咏之。君岂不能学也?”夫曰:“彼诗道何语?”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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