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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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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金属线与他的头部、身体相连,令他看起来像一具即将散架的木偶,只要拔掉电源,就会死去。

也许是太震撼太意外,在这一瞬间,慕善觉得自己明明站在陈北尧的病床前,灵魂却像已飘离出躯体,麻木的旁观着他的沉睡,和自己的僵硬。

他仿若沉睡的容颜,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削瘦虚弱,再不复往日的清俊动人。

她有些奇怪的想,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前一秒,他还拿着电话不肯挂,欲言又止;

明明他沉默的将所有情意放在她面前,他的背影孤傲、挺拔而落寞。

现在怎么会躺在这冰冷的床上,像一具脆弱的死尸?

长久的茫然无措后,慕善心中像突然被人放了一把火,无声无息的熊熊燃烧起来。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有过的不理智。

她冷冷的想:这就是陈北尧。

昔日霖市人人巴结的冷峻黑商,她劝过他,他不听。如今,终于遭了恶果,被彻底击溃。

这就是陈北尧,一无所有的陈北尧,九死一生的陈北尧。

可怎么会是他呢?

如果他死了,她才是一无所有、她才是九死一生那个人啊!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沉默的、孤独的爱了他那么多年!都说十七岁的爱情懵懂,可在她这里,却早早木已成舟,永世不得翻身。

她一直在心中把他当成神供着。他倒好,发达了,堕落了,用一颗子弹两具尸体,还有更多她看不到的阴暗,浇熄她对爱情的所有期待和幻想。

行!他可以猖狂,她也可以拒绝,这世界谁离不开谁?她独善其身,就要开始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光鲜生活。

可如果他死了,她现在想着将来光鲜的一世,为什么突然觉得没了奔头?

不要死。

陈北尧,不准死。

慕善又痛又怒的想,她还爱着他,她可以离开他,可怎么受得了他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慕善下午提前离开公司。她今天穿了条颜色鲜亮的长裙,从头到尾都是清新的生气勃勃。

来到病房,她将鲜花放下,在病床前坐下。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脸上,留下斑驳明暗的光影。仿佛真的只是睡着。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触手所及,清寒俊美,一片冷寂。

她打开包,拿出一本书,翻到他最喜欢那篇文章。

周亚泽让她多陪他说话。心爱女人的声音,唤醒沉睡的王子,多么浪漫的奢望。

可她对他,已经没有任何话要说。那些不舍、思念和怨愤,都随着他的人之将死,在她心里枯骨化灰。

唯有沉默,是不可逆转的深爱。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

“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

她捧着书,思绪却回到遇到陈北尧的第一天。

暗黑的小巷,疏朗的星空,拳头击打肉体的声音像是一首凌乱的交响乐。她和同学慌忙快步走过,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清俊如月光的少年,从打滚哀嚎的混混们中起身,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冷酷如死神。

他的冷漠其实一直没变,唯独对她留情。

再后来,是外公的书房,蝉鸣幽幽、凉风习习。父母的滔天怒火、围追堵截,还有那年少而狂热的叛逆爱意,终于令她和他失了方寸,苦苦探寻释放的出口。他光裸的身体充满少年隐忍的力量,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最后,最后是什么?

是她听到传言,他被她父亲安排的保安围堵,踩在阴森泥泞的小巷里,血流满面却固执的不肯答应跟他分开;

还是她躺在老旧诊所的狭窄小床上,看着头顶昏暗的灯光,感觉到冰冷的金属钳探入身体,又痛又绝望?

现在好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再不能作恶多端,再不能杀人放火。他只能虚弱的躺在她面前,他像个迷途的孩童,像个沉睡的天使。

慕善把书一丢,眼泪就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用到火箭弹,不少亲觉得太夸张。其实大陆黑帮用手榴弹、榴弹枪、冲锋枪的是真实存在的(你们可以百度重庆黑帮武器)。这里的火箭弹,是指那种单人肩扛式火箭弹,体积并不大,不是指坦克和装甲车配备的大型火箭弹。

如果大家实在违和,我可以改成手榴弹。但是我真心喜欢火箭弹啊喂,手榴弹有点土

17、冷血报复

周亚泽坐在又脏又破的单人沙发上,脸上被弹片擦伤的几点疤痕,红得像新鲜的痣。

他眯着眼吸了口烟,淡道:“杨三哥,小弟我最喜欢你这种硬骨头了。”

他摆了摆手,身旁站着的两个年轻男人,点点头走上前。

这是一间废弃老旧的车库,漆黑的夜色里,斑驳脱落的墙皮,在车灯下显得幽深狰狞。

一个矮小干瘦的中年男人,脱得赤条条的,绑在椅子上。粗粗的绳索在他干涸的肚皮,勒出一条条深红的印记。他嘴里塞了条毛巾,听到周亚泽的话,原本愤怒鄙视的双眸,闪过一丝惊惧。

两个年轻人戴上手套。一个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开始忙乎;另一个绕到他身后,俯低身子。

周亚泽索性拿出手机,事不关己的开始打游戏。

随着他们的动作加剧,叫杨三的中年男人的神色越来越扭曲。他开始像被煎炸的干鱼,在油星中剧烈的挣扎,满头大汗,脸色通红。

过了约莫五分钟,一个年轻人恭敬道:“大哥,你看行不?”

周亚泽懒洋洋的抬头看过去。

前面那个年轻人淡定抬手,从杨三腿间黑乱的毛发间,挑出一根细绳。原来细绳那头是一个银色精致的手雷,跟杨三的命根子牢牢绑在一起;

“就这样?”周亚泽挑眉。

身后那个年轻人将染血的手套摘下来,略有些嫌恶的看着自己的手道:“后面还塞了一个。”

周亚泽这才点头。

年轻人扯出杨三嘴里的毛巾,周亚泽还没出声,杨三已颤声愤恨道:“周亚泽我操你妈……”

周亚泽眉一皱,年轻人察言观色,重新将男人的嘴堵上。周亚泽也不废话,站起来道:“办吧。”

车库门在他身后徐徐关上。

他靠在车上吸烟,车载音响传来男高音雄浑悠长的咏叹调,歌声悠悠传得很远,就像要将这片废弃的钢铁工厂唤醒。他眯着眼,听得挺高兴。他想,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唱得什么玩意儿,但每次办事放这个音乐,还蛮有激情的。

身后的车库就像装爆米花的罐子,“嘭”一声发出一声剧响,银白色库门像触电般一阵抖动。

过了一会儿,车库门才重新打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大哥,他肯说了。”

周亚泽微微一笑:“没炸坏吧?他是吕兆言的心腹,要是死了,吕兆言可就起疑了。”

年轻人也笑:“大哥放心,我们兄弟对火药分量把握很好。刚点了后面那颗,他就不行了。”

周亚泽捂着鼻子走进去。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周亚泽走出车库,拿出电话,神色是少见的凝重。

“……杨三嘴是硬,我没撬他的嘴,撬他菊花就行了。这条消息应该可靠。湖南佬三天后到霖市,地点问出来了,我打算动手。用炸弹,干净利落,也像湖南佬的手法。把湖南佬也解决了?会不会惹上湖南帮?好,我明白了。也是……哈,明白了。”

挂了电话,他走回车库,拍拍趴在担架上的杨三的肩膀:“杨三哥,小弟多有得罪。不过你放心,我手下人很专业,肠子和菊花都可以缝回来。你看现在多好——只要我们得手,你一家老老小小也不用陪我们玩手雷,你还能拿五千万。你跟吕兆言干了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杨三脸色惨白,又似下了某种决心,重重点头。

周亚泽在这边玩得如火如荼,吕兆言还以为杨三在俄罗斯交易没回来。

丁珩更加没有注意到吕兆言手下一个人的失踪。这天,他正好整以暇站在舅舅温敝珍的家门外,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大门打开,丁珩微微一怔。

温敝珍脸上,没有丁珩想象中的阴霾怒意。保养极好的白净脸皮,甚至还有几分红晕。见到是丁珩,他只是冷着脸道:“进来。”

两人在书房坐定,丁珩注意到温敝珍衬衣的第一颗扣子开了。从来熨烫整齐的衬衫,也略有些皱纹。他不动声色道:“舅舅,真是不好意思,周末还来打扰你。”

“打扰?”温敝珍看他一眼,“你老实说,陈北尧的事,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

丁珩笑笑:“这事儿我真不知道。现在我哪有本事找来一个连的杀手?吕兆言又不是什么都跟我说。”

“废话!”温敝珍微怒道,“丁珩,我知道这事吕兆言一个人干不成!好在杀手死光了,不然你们怎么脱身!你们太年轻气盛,杀人一定要用枪吗?!”

丁珩老老实实听训,一声不吭。

温敝珍骂够了,喘了喘气,才道:“好在‘凶手’已经落网,告诉吕兆言别惹事了。今后霖市会风平浪静,别心急。”

丁珩顿了顿道:“陈北尧真的不行了?”

温敝珍点头:“负责他的省里专家是我同学。的确不行了。不死也醒不过来,放心。”

丁珩缓缓笑了。

却在这时,有人敲书房的门。

“进来。”温敝珍看一眼丁珩。

丁珩抬头,微微一愣。

年轻女孩光净的脸如同夏日初荷,含苞欲放。只略略抬眸看了丁珩一眼,波光流转,那张清秀的脸便如极艳的花,令人心神一震。

唯有披散肩头的绸缎般的长发,有几丝仓促的凌乱。

她给两人端来茶,看一眼温敝珍,声音娇脆:“温市长,我越俎代庖了,尝尝我的功夫吧”

温敝珍看着她,眼中有笑意,语气却严厉:“你这小姑娘,我在谈事,你就这么进来了。”

女孩一跺脚,扭头走了。这对于二十出头的女孩,本来是很娇柔做作的动作,可由她做出来,只觉得浑然天成,娇嗔动人。

不等丁珩发问,温敝珍道:“小志的家教老师,叫田甜,霖大核物理系研究生。市委王秘书的师妹。这么个小姑娘,学核物理,真是难得。”

小志是温敝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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