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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独归斜阳远-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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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昀渐渐直起身子,目如清霜:“加紧巡视。改两个时辰一报为一个时辰一报。另外……”他沉吟了片刻,“凡是我的侍卫,随时待命。”



真烈。



汴梁。



静云第二次在小庭院中遇到阿思钵的时候,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姑娘的烧退了,刚才喝了些水,又睡下了。”



他负着手,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



“大人,您前去颍州,随身带的衣物,奴婢已整理妥当。”静云走出几步,又犹豫的止住了步子,回头道:“大人,您进去看看吧。姑娘她……睡着了。”



他抬眸看了看她,唇角轻微的一撇,静云在出口的刹那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忙低了头离开。



日暮影斜,他的手指扶在紧闭的房门上,似乎还在权衡。



过了一会儿,阿思钵手上轻轻用力,推门而入。



屋里还有一股药香,被炭火一熏,时浓时浅。阿思钵走至床前,微微俯身。此刻她侧脸向着里边,身子蜷曲起来,黑发散乱的落在枕上被间。



从梁园回来,谢绿筱就病倒了,高烧数日不退。这一场大病像是在她体内积郁了多时,汹涌而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阿思钵无意唤醒她,便转身,在桌边坐下,又给自己斟了杯茶。汩汩的水声流入盏中,轻微的声响在这静谧之中十分明显。她身体不安的动了动,随即有呢喃不清的声音响起来。



阿思钵手指一滞,复又站起来,走回她床边。



谢绿筱翻了身,侧脸向外,体热将她炙烤得十分辛苦,连唇上也卷起了一层干皮,脸颊上透着异样的潮红。



“阿爹……”她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不复之前的清甜,双眸更是闭得极紧,几乎将长睫夹断,“阿爹……哥哥欺负我……”



阿思钵半靠在床边,双眸轻轻一眯。听了良久,反反复复的,她便只说了这两个名字,一个是她阿爹,一个是她哥哥。



他等了一会儿,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了些:“静云,水……”



阿思钵想了想,伸手取过了桌上的瓷盏,又半扶起她,将杯沿放在她唇边。



她其实没有醒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张开嘴,开始吞咽茶水。



少女的身子软软的倚着她,许是发烧的缘故,还透着一股潮热,隔了衣物,热热的熏在阿思钵胸前。他心思轻轻一动,不经意间,一道细细的水痕便顺着她的唇角滑落下来,一直淌到了颌下。



一盏水饮完。阿思钵没有即刻放开她。



这样揽着一个女子,让他觉得陌生,可他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种轻痒的感觉掠过心底,脆弱易逝,宛如她唇边的那道水纹……他忍不住伸出手,用有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的擦过她的唇角,一直挪移到柔美的下颌。



被茶水所润,她的唇在顷刻间回复了浅红泽美,他带了些许自己也难以察觉的渴望慢慢俯身。将触未触的时候,年轻的男子将自己的脸颊与她带着余热的额角相贴,深色的眸中滑过一道暗痕,低低的说:“谢绿筱,我究竟是该放你,还是留你呢?”



天尚未明,阿思钵翻身上马,身后是自己亲手训练的青冥军,整齐划一的上马,皆无声响,军纪森严。



宋宇因不擅骑马,便坐在马车中,微微掀开了帘子,看着这队人马自晨曦中往前行去。他将一切瞧在眼里,忽然想到,若是这真烈的男子,收了人人彪悍散漫的心,如同这青冥军一般,那么……是不是就能造就一支纵横南北、往来无恃的军队呢?



就在阿思钵动身前往颍州之时,百里之外的淮水南岸,一场厮杀正在展开。



陈昀的眸子即便在暗色之中,依然熠熠如天边星芒。他的手指轻轻扣着剑柄,平稳安然的呼吸,让他的士兵也觉得安心。



那一骑马队大概有百人之多,人人手持长刀,月光下泛着雪华般的森然光亮,悄无声息的掠进了村落。



第一声哭喊传出之前,陈昀向纪源点了点头,后者低声下令:“围歼。”



越朝的军队,已经数年未曾真正的与敌人交战了。乍一听到这个命令,即便潜伏了一夜,那些士兵的心底也难以克制的起了一阵战栗。



然而青年将军和他的侍卫们,已经纵马一跃,往那村落中去了。



他们只得跟上。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这庐州附近人,村落中不少人是自己亲眷邻里。这个时候,即便老听人将真烈的马贼比作厉鬼,拼了便拼了吧。



马贼发现有越朝军队前来围剿,虽然吃了一惊,却并不慌乱。长刀一闪,抛下正在劫掠的勾当,翻身便迎向那些士兵。



说起来,马贼们对于越朝军人的战力,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曾有一次,一队马贼渡水而来,一路烧杀抢掠,足足深入了约有百里,一直到了舒州,才施施然而回。至于越军,几乎是闻风而逃,又谈何阻拦?!



即便对方只有百人,即便己方人数十倍于对方,当那明晃晃的刀光自马上劈下之时,大多数士兵心中闪过的念头便是绝望。



若不是陈大人亲自冲在了前方,他们大概拔腿就会逃跑。



血光四溅,不知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当下有几人便站在了原地。这一战,无人督军……若是逃跑,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



陈昀嫌长剑不便,倾身从一马贼手中夺了一柄弯刀,反手一挥,便砍下一颗脑袋。这区区马贼他不放在心上,他担忧的却是自己手下的兵士……如此这般胆怯无用,若是以后真正战事一起,又该如何?想到此处,他回身对紧随其后的纪源道:“你等结阵。”



纪源点头,做了个手势,身后十数名侍卫,便利落的前后组在了一起。



马贼们的杀气,似乎并没有那么快的掠到后边犹疑士兵们的身边。陈昀和他的随身侍卫,不过数十人,却挡住了百人的攻势,用的……似乎是这几日一直在操练的战法?



两人持盾,两人持矛,又有两人从后往前,劈向敌人马身……



真正的处在这战场上,那些人倒开始后悔在练兵时没有好好操练了。有一人忽然拉住了同伴,低喝道:“结阵,不能让大人孤身犯险。”



他这一说,零零落落的,周边数人皆站在了一块,像前方冲去。



便是一组人对付一个马贼,亦绰绰有余。何况这战法简捷有效,往往只消得劈上数刀,对方便难以抵抗了。



天亮之时,村落中的老老少少才敢打开门。有些人看到这满地的尸首,惊骇难当之下,转身干呕连连。



陈昀抚慰这些面带惊惧的百姓:“各位父老安心,这些会由官府处置,定然收拾妥当。”



有老人颤颤巍巍的上前,拉住了这将军的衣角,道:“马贼……会不会再来报复?”



陈昀握住老丈的手,英俊温和的笑容叫人觉得安定:“老丈放心。我越朝国土,定然不容胡人前来践踏。”



他拨转马头,又走回几步。纪源打马跟上,道:“大人,这些尸体,就地焚化么?”



陈昀望向滔滔河水,难得有一丝残酷从他素来温润的眸色中闪现。他低声道:“不是留着几个活口么?就让他们将这些弟兄拖回对岸吧。”



收心



庐州知府张敬赶到安丰军之时,距离越军全歼马贼那一晚不过一日。他颤颤巍巍的走过操练场,士兵们手举盾牌,从地上翻滚而过,而后边的同伴迅速的往前一刺,补上致命一击。



陈昀清亮的目光从火热朝天的年轻士兵脸上划过,心底十分满意。



歼灭马贼之后,随他一道回营的那些士兵都成了留在营地的同伴们眼中的英雄。因他们添油加醋的说了灭敌一事,又说了平时操练的阵法如何管用、可以歼灭真烈蛮夷等等,一传十,十传百,乍操练兵法的热情倒是高涨起来。



“张大人此来,可是朝廷带了什么谕旨么?”陈昀向张敬道,“请里边坐。”



“哦,是这样。这几日日庐州城中,流民忽增。一问,才知道都是从北边来的难民,特来这里问问大人。”



“是。”陈昀答得爽快,“都是我越朝遗民,我便派人接应了过来。”



“朝廷一直以和为主,如今你接收流民,前日又歼了一队马贼……这可如何是好?”张敬唉声叹气,“这,这若是让相爷知道……”



陈昀拨着手中的茶盏,淡淡道:“马贼若不歼灭,难不成是要养起来供着?”



这剑眉星眸的年轻将军表情言语虽温和,总是带着笑意,可偶尔飞来一个眼神,总是叫自己心下一凛……听说在临安之时,他便是不惧吴相的……张敬心里打了个突,勉强笑了笑:“可是就怕妄起战端啊……”



一旁的纪源忍不住,便插口道:“张大人,起了战端,那是我等武将之事。大人何惧?”



陈昀轻咳一声制止了他,笑道:“张大人刚到,不如先休息着。等我防务巡查回来,再与大人详谈。”他使了眼色,纪源便带他离开了。



陈昀亲自来到校场,与士兵一道练了阵法,看看天色,已快黑下来,想想将那张敬晾在一旁的时间已足够了,便回身去营中。



哪知还未进门,传来急报:“大人!”



陈昀停步,转身道:“怎么回事?”



黄昏起雾,斥候探得并不清楚,只知对岸扬帆而来的约有数十只船舰,气势汹汹的往南边开来,不知所为何事。



这人的嗓门甚大,说话间已聚拢了不少士兵将官,听完之后便又都望向陈昀,不知他作何打算。



陈昀尚未开口,门帘一掀,却是张敬走了出来,脸色煞白,向陈昀道:“陈大人,此事万万不可……”



陈昀跨上一步,轻而易举的将张敬“请”回了帐中,又微笑道:“张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等我回来再说。”



张敬死死的上来拖住他的手臂,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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