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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谋-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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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大夫。说到医道,他看过见得到的种种医书。也清楚的记得,可到底是纸上谈兵,从来没有真的施用过。只是总不能见死不救而已,要他厚着脸皮自称医术如何如何,却也实在没有必要的事。但无论如何,倒也比一般大夫要强上一筹两筹了。近近的倒也小有名气。



众人却那里管得上这些。大夫本来就稀奇,加上他性情极好,若是求到,总是会帮忙。众人若是过意不去送上什么东西当做谢礼。或是给上一点线,他只一笑,不怎么推辞也收了。若是没什么东西给的,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从不说什么。总还要相帮些出去。



转眼间冬去春来。人却是渐渐繁忙起来。众人得了各种野物的供给,总算是安然的过了一冬,到了这春暖花开之时,便有各种野菜可采。人人更忙着开始辟地耕作,谋算起一年生计,也算是扎下根来。



他是极韧的性子,稼耕农作,从没做过,同众人一样样从头学起做起,却也不说什么。善袖也有心帮忙,可是他既不肯让她召上小妖怪帮忙,光善袖自己,用不了几时,多半就摇着尾巴扑着蝴蝶追着落花去得远了。待想起来讷讷的折回来,可用不了一会又故态复萌。根本就指望不上。他本知狐狸天性如此,也不多说她。



不时也还有人不断迁来,渐渐地就连鸟族妖类都有了,大都是聚族而居的,可是魔族,始终都只有他一个。



他总还是喜欢到处的找地方。善袖早认了,再不敢成心冻他。只是禁严却不见松动,反而更严格。几乎是滴水不漏的搜索。他提过的想要搬家的事,只得一时作罢。既是走不了,他却也静静的住着,很安静,但是南来北住的次数却不由多了,时间也慢慢的久。善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出外的几天也乐得他管得不再那么严格,会趁机到处的玩。可无论如何终是舍不得他,玩够了居然也还记得回来,就算是没有言咒,也会死懒着不走。



水滴还是时时来的,孩子本来爱玩活泼。可只要是他教的,都是老老实实听着,从不敢分心。到得第二年入秋时识字功课入门已经完成的差不多,字也认得七七八八。



对于药物,他还是本能的会烦厌,每次采撷分辨之后大半天里都不吃东西。这一年来药物的制作料理,也大多交给了水滴去做,他总不会在这地方住得长久,乘有空时便把从前看过的药书回忆着写下来,待交给水滴慢慢的看去。他虽算不是名医,可一般的日常用药,都是分毫不差的。教给了水滴,今后他走了,也总会用得上,再有什么小病小痛的话,让孩子自己也能自个照应些。他只管细心的教,这一层意思,怕水滴气恼,却是没有说起。



午后的阳光晃晃的洒满了院子,听着外面细细的虫鸣。总是唧喳个没完的善袖不知道跑那儿玩去了,不过肚子饿了自然会回来,狐狸不在却是难得的安静。



正把方才写的纸页按顺序收起来,余光却看见几道影子从窗外的篱笆上掠过,篱笆上爬满了开着淡紫小花的芸豆上,盈盈的舒展招摇着。一边伴着的是善袖压低了却依然吵闹的声音。



离晚饭的时间还早,难得善袖这么早就知道回来。却不知道这次又带了谁回来给他找什么样的麻烦。一边还是头也不抬,一心的收拾着刚刚干掉的纸张。



“大夫!”善袖引了人进来,却没开口,只听得有个女子急急的唤,声音焦虑又无措。



“我不是大夫。”他背着来人,淡淡的应了一声,先把抄好的医理整齐的放在桌上,移过一个茶杯来暂时压着。方才转过身来。



“大夫?”那女子的又疑惑的唤了一声,正好见他转过身来。那一声便只唤到了一半,两人几乎同时怔住。



是魔族?



他所看到的只是个普通的魔族女子,从前也许见过,也许从未见过,不是战士,不是勇者,本该是本凡简单一生的平民女子。正因为普通,更叫他怕这弹指的二十年间,普通人毫不掩饰的普普通通的伤悲。



看着她衣襟上所特有的奴隶的标志。不由得稍稍退了半步,身后便是简陋的桌子,没有地方可退,手却无意间弄翻了茶杯,好在杯子里没水,也还歪歪的压着。他只一惊,随即却冷静下来。奴隶的标志,应该是个记名在册的奴隶,这身份,他倒不妨拿来用用。伸手又扶正了杯子。可手便悄悄地扶在了桌沿上,没有放下来。抬眼看向那女子身后的另外一人。



就算他不曾见过,或者记得这个为奴二十余载的女子。可若是魔族,必认得他!相比之下,那女子更惊诧。一连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人身上,还怔怔的张大眼睛看着他,犹说不出话来。只到他冷冷的视线越过她,看着她身后撞上的人,方才惊觉过来,记起来的目的。可是没想到会是他。怎么会是他。不由得就想把身后的人挡住,怕被他看到,可他也就是眼下救人最后的希望了。



可那是他吗?容颜是从前便见过的。却是那样的发色——郁郁的深黑,衬着淡淡的容色,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发色?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几时来的?他怎么过来的?那是他吗?一时间种种问题塞满了脑子。还在怔怔的看着他想着。他却先咦了一声。快步的走过来。伸手向她身后的那手掠去。



“不——”微微地一惊,本能的就用身子护住了身后的人,也强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称呼。



他却只是个虚势,旋即收手转过身来,看着她。就算是二十年甚至更长远的仇恨和遭遇,可是都阻隔不了感情的发生。心里先就了然的轻叹口气,眼里显得只是淡淡冷冷的意思,问着她,不要什么?



“不要——伤害他!”半天,才艰难的说出话来,可是话气却坚决。是不论如何,不惜一切都要护得身后的人周全,那怕,那怕是要违逆他,就算是不得不跟他作对,也都要护得身后人的周全。



“他还用得着我动手?”他淡淡的开口,看也不看的。伸指拈住她身后那人刺过来的剑尖,也不着力的轻轻住一边推开。



“不用求他。”



女子身后的人本是被她扶着过来的,奋力刺出的这一剑,被他推开,却连人也带得往一边跌开几步。一身剑士的打扮,脸色一片蜡色,看来真是病了。他不曾见过这人,可是看他的眼神中分明有一丝锐色,人虽疲软,可是气势却丝毫不减,带着隐隐的恨意。看女子慌忙来扶,却是一把推开,与剑支着地。冷冷的切齿道。



眼前的魔族容色绝丽,分明是从未见过。可是却记得那双眼睛,暗夜里远远的看过那样一双清澈冷凉的眼睛。锐利无情的看来时就如一把冰刃,狠狠的入骨三分。伴着同样清冷灵捷的刀光而来,劫了要囚,要了他情同手足的同僚性命,而他只能远远看着,不及救持。这魔族根本就是要犯。却不想又在这地方这种情形之下,真真切切的遇到,就是这一双眼睛。



“可是……”女子再次的扶住了他又抬眼看看对面冷眼看着的人。却没有立即听从。这番逃亡而来,眼前能够给他看病的人,也就只有他。女子有些犹豫不决,却不肯退开。



他便带着捉摸不透的三分淡笑,睥睨的对视着看她要如何应对。



“不求便不求。那还不走?”善袖本来还在一边看着,眼见着如此场面,开始作势赶人。本来知道他弄过药物都会很不舒服,常常会吐。可是看他一直都不快乐,想到要是让他见见他的同族,说不定会心情好些。看着那女子也是魔族的份上,到处打听着大夫。才带他们来寻他。



可眼见了几人见面时的两人失态,狐狸心里边警钟大作,早就不是味了。那女子该不会是他从前的旧识吧?可看着不像啊。那女子分明比他年长,长得好看是好看。可是自己也不差!而且分明也没有自己长得可爱嘛!不配他,一点儿也不配他,根本不配他!而且身边都已经跟着个男子了。她才不要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左思右想的愤愤猜测着。见这一边开始闹得冷场。趁机就想把这祸害赶出门去,也不想想这人本来就是自己带回来的。



“不!”那女子看他不开口,任由善袖赶人。终是下了决心,也不管手里扶着的人的反对,眼里透出一片坚决,抑起脸来看他。“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求求你,救救他。”



他笑容却更淡了些,冷意也随之淡了些,默默的笑得了然透彻。他也说过自己不是大夫,也没看过情形,倒也未必就真能救得任何人的性命。他从来把人与事分得很清楚,本来也没有加害的意思,看在她的面上,也必会救人。只是眼下,看着她的神色,却无论如何也真不能让这人死了。



这么些年,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那人或许对她很好,或许只是一点点的好,或许只是稍稍的善待她。只是一点点的温暖,便可叫感情无声的滋长,漫延。看两人的神色间,分明有那么一丝未明的情意。可她终只是个奴隶罢了,一个见不得天日的奴隶。先不说那严格的禁令,容不得一个魔族与人族之间,能够正大光明的共结伦理。就说那人,也未必就把她看得如此之重。



虽不明原因,他却也看得出,就算是这两人狼狈的到了此处,那人也必是有事,也决不会是为一同隐没山野。眼中的那一抹厉色,绝不是能够这样子平淡下去的人。



可是这样的话,不得明说。就算是说了,她也必是听不下去的。她终只是个柔女子,必会执着那丝微薄的情感。那么倒不如不说吧。他做他所能做的。只望那份她所相信的感情,必是真的。



还不待那丝笑色淡去,他便先出了手。她手中的人看他近前,方要挣直身子,却不知怎么的人已经到了面前,心里一惊。手下却是一软,眼前的光线也突然的暗淡。



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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