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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美]-第4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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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达尔早就对你说过,这对你的肝没好处。到头来,一股脑儿往我头上出气,”维尔迪兰夫人说。“明天,萨尼埃特又要来闹一场小神经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的人!他病得很重了。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因此坑害别人呀。而且,即使是在他痛苦不堪的时刻,即便是在人们可怜他的时候,他的愚蠢言行也会把人家的同情心打杀光的。他蠢到家了。你只有好言好语劝他,这样闹下去你们俩都会得病的,叫他别再来了;因为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着,这也许有镇定他的神经的效果,” 

维尔迪兰夫人对丈夫耳语打气。 

从右边的窗子远眺,大海依稀可见。而凭左边的窗门,幽谷尽收眼底,月光如雪,现在正飘落山野。人们不时听到莫雷尔和戈达尔的声音。“您有主吗?”“yes。”“啊!您有多帮奴婢呀,您这家伙,”德·康布尔梅先生对莫雷尔说,回答着他的问题,因为他已经发现,大夫已经胜券在握。“这是个方块,上面有个女的,”大夫说。“这也是主呀,懂吗?哦压上,哦逮了。”“但索邦①已不存在了,”大夫对德·康布尔梅先生说;“此地空余巴黎大学。”德·康布尔梅先生坦白承认他弄不明白医生为何对他发出这般挑剔。“我刚才以为您说的是索邦呢,”大夫又说。“我刚才听到您说:您给我们来索邦,”他眨巴着眼睛补充道,以表明这是一个词。“且慢,”他指着对手道,“我给他来一个特拉法尔加的晴天霹雳②可这次打击正中大夫下怀,只见他喜笑颜开,肉麻地摇动着双肩,这种举动已经到家,属戈达尔之“类”,几近兽性满足的行为。在上一代,搓手的动作,就象擦肥皂洗手一样,伴随有这种动作的开始时,戈达尔同时运用了这双重动作,但后来有一天,不知道是因为中途出了什么变故,还是夫妻生活从中调节,可能就是强行干预,摩擦玩手的动作不见了。这位大夫,即使在玩骨牌的时候,在他逼着对手“摸”牌,抓双六的当儿,这对于他是最痛快淋漓的事了,不过也只是摇摇肩膀而已。可当他——极难得地——去老家住几天,与堂弟又见了面,发现堂弟还有玩手的习惯,回来后便对戈达尔夫人说:“我感到这可怜的勒内很低级。”“您没有有小女混子?”他说着转向莫雷尔。“没有?那么我出这个老大卫。”“这么说您得五,您赢了!”“Sisignor”③“打了一个漂亮仗,大夫,”侯爵说。“一次皮洛士胜利④,”戈达尔说着转向侯爵,目光越过夹鼻眼镜,看看他的话会引起什么效果。“倘若我们还有时间,”他对莫雷尔说,“我给您报复的机会。该我来了……啊!不,车来了,星期五再干,我给您露一手绝招。”维尔迪兰夫妇把我们送出门外。女主人对萨尼埃特格外亲热,目的在于确保他第二天再来。“我看,您穿的看样子并不多,我的乖乖,”维尔迪兰先生对我说,在他的心目中,他这么大年纪了,可以象父辈那样叫我。“好象变天了。”这话字字令我喜气洋洋。仿佛一语道破大自然的深刻生机,道出了分分合合的风起云涌,可能预兆着别的变故,由于这一切发生在我的生活之中,就有可能给我的生活创造新的可能。临走之前,只需打开朝园林的门,便可要感到另有一种“气候”顿时开始了登台表演;习习清风,消暑销魂,从冷杉林中吹来(往昔,德·康布尔梅夫人在林中做着肖邦梦呢),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如蜿蜒流水般温存,似心血来潮般逆反,开始拉开轻飘飘的夜幕。我不要盖被子,但以后的夜晚,若阿尔贝蒂娜在场,我也许就要了,与其说是免受风寒之险,毋宁说是为了藏云遮雨。大家没找到挪威哲学家。他会不会拉肚子?他是不是怕误了火车?难道有飞机来接他?圣母升天时把他带走了不成?反正,大家还来不及发现,他已无影无踪了,真神了。“悠这就不对了,”德·康布尔梅先生对我说,“外面天气鸭冷。”⑤“为什么鸭冷?”大夫问。“当心哮喘,”侯爵又说,“我妹妹晚上从不出门。况且,她现在身体很糟。无论如何不要这样光着脑袋,快把头套戴上。”“又不是冷哮喘,”戈达尔用教训人的口吻说。 

…………………… 

①即索邦神学院,巴黎大学的前身。在此,“索邦”与上文的“多邦”有意混淆,做文字游戏。 

②典出“特拉法尔加战役”。。1805年10月21日,拿破仑帝国的舰队在加的斯和直布罗陀海峡之间的特拉法尔加角与英国舰队进行了一场空前规模的大海战,法国海军惨败,拿破仑不得不放弃入侵英格兰的计划。 

③意大利语,意为:“是,先生。” 

④皮洛士(公元前319—前272),伊庇鲁斯国王,曾不惜惨重牺牲取得对马其顿和罗马的军事胜利。“皮洛士的胜利”一语由此成为代价惨重的代名词。 

⑤法语常用“鸭冷”、“狗冷”、“狼冷”来形容严寒,类似汉语的“猴冷”。 

“啊!这么说,”德·康布尔梅先生道,“既然这是您的劝告……”“告读者!”大夫道,目光溜出夹鼻眼镜微微一笑。德·康布尔梅先生笑了,但自信自己是对的,仍坚持己见。“不过,”他说,“我妹妹每次晚上出门,都要作一次。”“何必吹毛求疵,”大夫回敬道,并不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再说,我又不是来海滨行医,除非有人叫我去出诊。我是来此地度假的。”不过,他人在这里,也许心早就不在这里了。德·康布尔梅先生同他一起上车时,曾对他说:“我们有幸,就在我们附近(不是在海湾您这边,而是那一边,不过那地方海湾很狭窄就是了),也有一个名医,迪·布尔邦大夫。”戈达尔出于医学伦理道德,一般力戒批评自己的同行,但这一次却禁不住叫了起来,就象我们去小游乐场那扫兴的一天,他在我面前嚷嚷那样:“可他不是医生。他搞的是文医,荒唐疗法,江湖骗术。不过,我们相安无事。若不是我非外出办事不可,我真想乘船去看他一回。”但从戈达尔对德·康布尔梅先生谈到迪·布尔邦所露出的神色看,我感到,他自愿要去找迪·布尔邦所要乘的“船”很象是这样一只“船”,萨莱诺①的大夫们租用这只“船”去毁坏另一个文学医生发现的水路,这个文医就是维吉尔(他也把同行们的雇客都抢走了),但在渡海时他与他们都沉没了。“再见了,我的小萨尼埃特,明天一定得来,您晓得我丈夫很喜欢您,他喜欢您的幽默,您的聪明;但是,您很清楚,他虽然爱突然生气,但要是他见不着您,他委实受不了。他每次见到我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萨尼埃特来了吗?我真想见到他!’” 

…………………… 

①意大利南部城市,建于公元前197年。因有欧洲最早的医科学校,在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我从来没说这样的话,”维尔迪兰先生对萨尼埃特说道,故作坦率,似乎与女主人哄骗萨尼埃特的话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接着看了看表,无疑是为了避免在幕色潮气中为道别而耽搁时间,他吩咐马车夫们不要拖延,但下坡时务必小心,保证我们不误火车。火车会把常客们一个个送到各自的站头,最后一个是我,没有一个坐到巴尔贝克这么远,而最早下车的是康布尔梅夫妇。他们为了不让自己的马走夜路上拉斯普利埃,便同我们一起坐火车去杜维尔—费代纳。这一站实际上不是离他们府上最近的车站,它离村庄颇远,到城堡就更远了,离家最近的实际上是拉索尼站。到杜维尔—费代纳车站时,德·康布尔梅先生坚持要给维尔迪兰家的车夫(恰巧是那个精神忧郁,可爱却敏感的车夫)“钱币”,如弗朗索瓦丝所说,德·康布尔梅先生乐善好施,这不如说是从“他妈妈那边”继承下来的品质。但是,或许是“他爸爸方面”的基因在这里进行了干预,他一边给钱,一边又后悔刚才犯了一个错误,不觉犹豫起来——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没看清楚,竟把一个苏当一个法郎送了出去;也有可能得利者未曾发现他施舍的分量。因此,他提醒受惠者注意他的慷慨:“我给您的是一个法郎吧,是不是?”他对车夫说,故意把钱币在阳光下晃出光辉来,目的是要老常客们将这事传给维尔迪兰夫人。“对不对?这足足二十个苏,只不过才跑几步路呀。”他和德·康布尔梅夫人在拉索尼站离开了我们。“我要告诉我妹妹,”他对我旧话重提,“您有哮喘病,我保证会使她感兴趣。”我明白他是想说:会使她高兴。至于他的妻子,她在向我告辞时,用了两句省略语,这类省略语居然写进一封信里,当时弄得我实在反感,但久而久之也就司空见惯了,但这两句省略语一旦说出口来,我似乎觉得,即使是在今天,仍然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卖弄学问之嫌,故作草率,是学来的亲切随便的口气:“很高兴,与您度过良宵,”她对我说;“致圣卢普友好之情,您若见到他的话”。德·康布尔梅夫人对我说这句话时,居然把圣卢说成圣卢普①我始终不得而知,究竟有谁在她跟前如此发音,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何缘故致使她相信非这样发音不可。有好几个星期,她居然开口闭口圣卢普,而且还有一个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与她一鼻孔出气的男人也这样发音。只要别人称圣卢,他们则非加重口气说圣卢普不可,或者是为了间接地教训一下别人,抑或是为了表明自己高人一筹。但很可能,一些比德·康布尔梅夫人更显赫的贵妇人告诉过她,或间接地使她明白,不应该那样发音,并告诉她,她自以为标新立异的东西实际上是一个错误,这一错误有可能导致她对世事潮流不敢相信了,因为没过许久,德·康布尔梅夫人又改口称圣卢了,而她的男崇拜者也同样停止了一切抵抗,也许是因为她斥责过他,也许是他发现她已经不再发尾音了,他心想,有这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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