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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美]-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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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于她为人有点讨厌,也许是由于她名声不是太好,也许是由于她出于地位较低的一支,也许是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当她跟她不相识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譬如此刻在德·弗朗克多夫人身边的时候,她就苦于不能把她跟盖尔芒特家族的亲族关系用明白无误的词句标榜出来,就象东正教教堂的拼花图案上用直行的文字写在圣者身旁注出他们所说的话语一样。她此刻想的是,自从她表妹洛姆亲王夫人结婚六年以来,还从没有邀请过她,也没有来看望过她。想到这里,她满腔怒火,却也不无自豪之感,这是因为,如果有人奇怪怎么在洛姆亲王夫人家见不着她,她就可以说那是为了避免在那里碰上玛蒂尔德公主②,而万一碰上了,那可是她那极端正统主义的家庭所决不能原谅的;这样一来,她也终于把这当作是她不上她表妹家去的理由了。她可也记得,她自己曾多次问过洛姆亲王夫人,她怎样才能跟她见面,然而到底得到了什么答复,印象已经模糊,只是常常嘀咕:“再怎么说,这第一步总不该由我迈出,我比她大二十岁呢,”以此来冲淡这令人羞辱的回忆。靠了这内心独白的力量,她傲慢地把双肩往后一甩,简直使它们脱离了她的胸部,她的脑袋也几乎跟肩膀齐平了,不禁叫人想起餐桌上插在骄傲的山鸡上那只带羽毛的鸡头。倒不是说她苗条得象只山鸡,她可是生来矮胖粗壮,大有男子气概;不过多年所受的凌辱却使她的脊梁挺直了起来,就好象是不幸长在崖边的树木为了保持平衡而向后往斜里生长一样。为了安慰自己不能跟盖尔芒特家族中其他人处于平等地位,她只得经常念叨,她之所以不常去看他们,那是由于她那毫不妥协的原则性和自豪感,久而久之,这种想法居然塑造了她的体态,使她产生了一定的仪容,平民百姓把它看成是上等人家的特征,有时也在俱乐部那些先生们昏花的老眼里激起一霎那的欲念。谁要是把德·加拉东夫人的谈话加以分析,把每一个词语出现的频率统计出来,从而找出破译密码的关键,那就会发现即使是最常用的词语,出现的次数也不会多于“在盖尔芒特堂兄弟家”、“在盖尔芒特姑妈家”,“埃尔赛阿尔·德·盖尔芒特的健康”、“盖尔芒特表妹的浴盆”这些词语。当人们跟她谈起一个知名人士时,她总答道,她个人并不同他相识,然而在她盖尔芒特姑妈家却碰到过上千次,而且在回答的时候语调是那么平淡,声音是那么沉重,显然表明她个人之所以并不同他相识,还是出之于那些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原则;她那向后拱的双肩依靠的就是这些原则,就仿佛体操教练为了锻炼你的胸廓而让你依靠平衡木一样。 

…………………… 

①德国歌剧作曲家格鲁克(1714——1787)作。 

②玛蒂尔德公主(1820——1904):热罗姆·波拿巴亲王之女,她家的沙龙在第二帝国时期颇为知名。 

大家原本没有料到会在德·圣德费尔特夫人家见到洛姆亲王夫人的,那天她可当真来了。她原是屈尊光临的,为了表示她并不想在客厅中显摆自己的门第,她是侧着身子进来的,其实面前既没有人群挡道,也没有任何人要她让路;她故意呆在客厅尽头,摆出一副适得其所的神气,仿佛是一个没有通知剧院当局而微服亲自在剧院门口排队买票的国王似的;为了不突出她在场,不招引众人的视线,她一个劲儿低头观察地毯上或她自己裙子上的图案,站立在她认为是最不显眼的地方(她清楚地知道,德·圣德费尔特夫人只要一瞥见她,一声欢呼,就会把她从那里拉将出去),就在她所不认识的德·康布尔梅夫人身旁。她观赏这位爱好音乐的邻座表演的哑剧,但并不去模仿她。这并不是说,洛姆亲王夫人这回拨冗来德·圣德费尔特夫人家呆上五分钟,就不愿意尽可能表现得和蔼可亲,使她对主人的这番恩惠显得加倍地可贵。不过她生来就讨厌她所谓的“浮夸”,坚持不做出与她生活于其间的那个小圈子的“派头”不相适应的举动,虽然这些举动对她也不免产生诱惑,因为在与新环境(哪怕它比自己所在的环境低微)接触时,即使是最自信的人们也会产生一种模仿心理(同羞怯有点相近)。她首先心想,这乐曲也许跟她迄今为止所听的音乐不是一个路子,是否有必要手舞足蹈,又想如果不手舞足蹈是否表示自己不懂得这音乐,对女主人是否有失礼仪:结果她只好采取折衷办法来表达她这些相互矛盾的思想感情,一会儿一面以不动声色的好奇盯着她那狂热的邻座,一面扶扶肩带,摸摸她那金黄色头发上镶有钻石的珊瑚或者珐琅小球(这使她的发型显得既朴素又好看),一会儿用她的扇子打打拍子,但为了显示她不受乐曲的支配,并不按着节拍来打。钢琴家弹完了李斯特的一个曲子,又转入肖邦的一支序曲,这时德·康布尔梅夫人朝德·弗朗克多夫人投去温情的微笑,它既载着对往日岁月的回忆,也显示出行家满意的心情。她在年轻时就学会怎样抚爱肖邦那些婉转曲折,特别长大的乐句,它们是如此自由、柔和,如此易于感受;它们在开始时总在寻觅试探,力图逸出出发时的方向,在远离人们以为它们将到达之处,却总是在奇想的歧途上徘徊良久才更坚定地回来击中你的心坎——这回来的路程是事先精密地筹划了的,就象是一只水晶杯子,一响起来就不由你不发出一声惊叹。 

她生活在一个交游极窄的外省家庭里,几乎从不参加舞会,沉醉于庄园的孤寂生活之中,把所有那些想象中的舞伴的舞步或者放慢或者加速,象扒拉花瓣那样把他们挨个儿拨弄,暂时离开舞会到湖畔松林中去倾听狂风呼啸,突然看到有一个身材修长,嗓音既悦耳却又古怪又走调,戴了一副白手套的小伙子向她走来,跟人们梦想中这人世间的情人不大一样。可是今天呢,这种音乐的美已经过时,失去了鲜艳的色彩。几年来已经不再博得行家的重视,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名声,原有的魅力,即使是口味平庸的听众从中得到的乐趣也平平常常,不屑一谈了。德·康布尔梅夫人回过头来偷看一眼。她知道她年轻的儿媳妇(她对她的婆家倒是满怀敬意的,但她既懂和声又认识希腊字母,在精神方面的事物上有她自己的看法)是看不起肖邦的,听到肖邦的音乐就头痛。她是个瓦格纳迷,这会儿跟一帮同她年纪相仿的人坐在远处,这下德·康布尔梅夫人摆脱了她的监视,可以尽情陶醉在她甘美的印象之中了。洛姆亲王夫人也有同样的感受。她虽然没有音乐的禀赋,可在十五年前也曾跟圣日耳曼区的一位钢琴教师学过,这位天才妇女到了老年,生活贫困,在七十之年重操旧业,教她从前的学生的女儿和孙女儿辈。她现在已经不在世了。可她的方法,她那美妙的琴声有时还在她的学生的指上重现,甚至还在那些早已平庸不足道,放弃了音乐,几乎连钢琴盖都早就不再打开的学生的指上重现。因此,洛姆夫人还能恰如其分地摇头晃脑,能正确欣赏钢琴家所演奏的那首她都能背得出来的序曲。开头那个乐句的最后半段都在她嘴上油然哼出来了。她喃喃自语:“真是美妙极了,”这“美妙”两字是带着这样深挚的感情,她都感到自己的双唇神秘地在翕动,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在视线中注入了茫然的感伤色彩。德·加拉东夫人这会儿却暗自嘀咕,碰见洛姆亲王夫人的机会是如此难得,真是叫人恼火,因为她真想在亲王夫人跟她打招呼的时候不予理睬,用这样的办法来教训教训她。她不知道她这位表妹这会儿就在这里。德·弗朗克多夫人一点头,使她看到了亲王夫人。她立即奔到她的跟前,也顾不得对别人的打扰了;她想保持那副高傲冷淡的神气,好提醒大家,无论是谁,要是在她家里有可能面对面碰上玛蒂尔德公主的话,她是不愿意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再说就岁数而言,她跟她也不是同一代人;不过她也想冲淡这副高傲而有保留的神气,说几句话来表明她来找她是事出有因,同时迫使亲王夫人不得不讲几句话;因此,德·加拉东夫人一到她表妹跟前,就绷着脸,无可奈何地伸出一只手问她:“你丈夫怎么样?”那语调充满了担心,倒仿佛亲王得了什么重病似的。亲王夫人以她特有的方式哈哈大笑,这一笑既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她在讥笑某人,又是为了把她面部的线条都集中到她那生动活泼的嘴唇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周围,从而使自己显得更美。她答道: 

“再好也没有了!” 

说罢又笑了起来。这时德·加拉东夫人挺起上身,板起脸,仿佛还在为亲王的健康状况担忧,对她表妹说: 

“奥丽阿娜(这时德·洛姆夫人以惊讶和含笑的神色瞧着一个看不见的第三者,仿佛是要请他证明,她可从来没有许可德·加拉东夫人直呼其名),我很希望你明晚能上我家小坐片刻,听一听莫扎特的五重奏,有单簧管。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好象不是在提出一次邀请,而是要对方帮个忙,要听听亲王夫人对五重奏的意见,仿佛是她的新厨娘创造出一道新菜,很希望听到美食家的意见似的。 

“我知道这首五重奏,我可以把我的意见马上告诉你:我是喜欢它的!” 

“嗯,我丈夫身体不怎么好,他的肝……要是他能见着你,他会是非常高兴的,”德·加拉东夫人接着说,现在是用爱德这个道理来将亲王夫人的军,要她在晚会上露面。 

亲王夫人不喜欢对人说她不愿意上他们家去。她每天总是给人写信表示歉意,说她怎么因故不能出席他们的晚会(其实是不想去),什么婆婆突然来家啦,小叔有所邀请啦,要上歌剧院啦,要去郊游啦,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她这就让许多人听了心里高兴,以为她跟他们是愿意交往的,而她之所以不能应邀参加都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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