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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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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惨叫,谢混挥鞭的动作越来越猛烈,破碎的衣衫与溅起的血雾一起横飞,他额上和手上的青筋暴凸起来,似乎带着彻骨的恨意。直到鞭子突然断裂,他握着留在手里的一截残柄,才气喘吁吁地停住。

牢头战战兢兢地过来,把一块干净的手巾递给他,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处置?”

谢混拿湿巾擦了擦汗,看着奄奄一息的血人说:“把他们两个的肝挖出来,我要瞧瞧是不是黑的。”

牢头的手一抖,抽了口凉气,颤声答:“是……”

君羽在门外目睹完这一幕,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对于孙恩她不是不恨的,只是这种刑法实在太过残忍。谢混坐在胡床上,脸上满是汗水,苍白的唇紧紧抿着。君羽看着他此时阴郁之极的面容,和平时雪砌冰雕般的容颜,真是全然不像一个人。

那个光身的汉子磨完刀,在孙恩胸口比了比,正要动手,谢混突然止住他说:“让我自己来。”

他亲自接过刀,锋利的刃尖挨着肌肤,眼看就要划下去。君羽脱口呼道:“不要!”

谢混手底下一顿,回头看见她,不由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进来的?”

君羽不理他,先去抢手里的刀。谢混一把拨开她说:“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要是恨他,杀了他就完了,干吗非要这么残忍?”

谢混已有些不耐烦,对左右两边人说:“把她拉住。”几个身形粗壮的男子箍住君羽的手,让她不能反抗。一抹刀光映亮了双眸,在她眼中尚来不及转为惊愕,就已经刺进孙恩胸口,谢混手腕一翻一挑,就剜出块热气腾腾的肝,抛飞到地上。

他扔下刀,擦净手上的血迹,看了眼早已吓的半死的张猛,吩咐道:“把他看好了,我改天再过来。”

“是。”众人低头应喏。

君羽挣脱开,扬手就挥了一掌,谢混也不躲闪,啪的极为响亮的一声,耳光实实落在脸上。他面上一热,黯白的脸颊浮起五道指痕。他也不恼,缓缓侧过头凝视着她。君羽一愣,却不忍心再挥手,于是终究落进他的怀中。

“好了,别闹了。”谢混不理会她的挣扎,拥在怀里,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我说过,你身上的每一处伤,我都会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现在打也打了,该扯平了吧?”

君羽一边不甘心地挣动,泪终于掉下来,伏在他肩头,轻柔的手拍在背上,像是在安慰一个胡闹的孩子。

等他们走远了,牢头才揉揉眼,问身边的狱卒:“哎,我没看错吧。这……”

狱卒讪笑道:“这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懂了吧?”

牢头看着地上的死尸,长叹了口气:“哎,这都算怎么回事呀。”

好风凭借力(上)

午后的日光,一寸一寸地绕过飞檐,兀自徘徊。潺潺琴音流淌在每个廊角,渗进的碧绿的影里。

君羽刚走到门前,便有两个俏生生的侍女跪下拦道:“夫人,您不能进去。”

她一眼瞪过去,那两人立刻垂下头,恭敬地退到旁边。琉璃屏风后有层薄薄的幔子,透着人影若隐若现,是那种迷离的绿色。她走到幛子前,看着后面隐约腾起的烟雾,慢慢停下脚步。

行云流水的曲调,一叠更远一叠,一调更高一调,跌宕起伏如乱石穿空,抛洒在天地间。随后又沉寂下来,像被什么冰封着,压得人喘不过气。不等她进去,那边羽调一收,琴音嘎然而止。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人,谢混揉着额角,头疼地道:“你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

君羽走到他跟前,半含酸的说:“我可真佩服你呀,这双手怎么还敢动琴,不怕弄脏了弦吗?”

谢混抬起手来看了看,手指苍白纤长而骨节微露,保养得十分精细。于是他满意地一笑,扬眉看她:“谁说杀人的手就不能动琴?我这双手干不干净,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望着他唇边暧昧的笑,君羽也不气,是连气也不能气。托起他的手来闻了闻,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入,虽然是最普通不过的瑞龙脑,如今闻起来却变了味儿。

“你自己不觉得,这手上有血腥味么?”

谢混收了手,慢条斯理地说:“这跟脏不脏没有关系,有人一辈子不杀生,手也未必干净。琴也不会管你是杀过人,还是沾过血,只要弹得出好曲子,就不算辜负它。”

“好,就算你说的对,可是杀人也有很多种方法,有必要一定那么残忍吗?”

“原来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谢混轻笑一声,推开琴案站了起来,“那种人便是把他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再说他伤了你,我替你讨回来也是天经地义,有什么错?”

君羽对他这种淡漠的生死观,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脱口道:“可是我不想你这样,你到底明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shunong。/书农书库)?”

谢混将她的散发掠到耳后,凝起一抹柔和的笑:“这世上你不杀人,总要被人所杀,人人都要戴着一张面具,才能活下去。心慈手软就是留给别人最大的把柄。”

君羽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一阵扣门声,谢混抬头问:“什么事?”

丫鬟急匆匆进来道:“姜公公带了懿旨来,说是太后设宴,宣公主进宫。”

“知道了,先去看茶,公主随后就到。”谢混淡淡地道,拉过君羽把她按到镜台前,拿起梳子摆弄起来。

“你不去吗?”君羽盯着镜里的人问。

谢混梳理着她的发,头也不抬道:“太后下旨,你不能不去,我就不同了。更何况她要想见我,早就写在旨意上了,又怎会只有你一个人。”

君羽一想起太后,就觉得心情沉重:“我不想去。”

“去吧。宴无好宴,你去了当心着点,要学会避重就轻,别锋芒太露。”谢混取过簪子,熟练地插进绾紧的髻里,无可无不可地说,“至于我嘛,就推说身体不适,不便前往。”

君羽点点头:“也好。”谢混低头,在她额上一吻:“早点回来,我等着你。”

出了乌衣巷,这是她继成婚后初次回宫,自然要隆重庄严些。姜佗候在车辇前,见她过来早喜的眉开眼笑:“公主当心点,奴才扶您。”君羽撩起皂纱帘子,想了想,又回头问他说:“今天又不是太后寿辰,为什么要设宴呢?”

姜佗左右看看人,伏到她耳边说:“皇后娘娘有喜了,太后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宫里都乐翻了天。”

君羽一愣,表情僵在脸上,勉强才挤出一丝微笑:“哦,那可真是好事。”坐在车里,听着辗转的车轮声辘辘滚过,她才放下纱帘,沉沉叹了口气。想不到王神爱终究是怀孕了,逃不出那红墙绿瓦的深宫。相比较之下,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能和所爱的人厮守在一起,不用面对一个庸俗龌龊的男人。

城台外依然绿柳如初,碧色的枝桠在风中吹拂,天空晴朗无云,偶尔有一派鸿雁成群飞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意味着某种兆头,想起有句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正胡思乱想着,前方的玉带桥上徐徐走来两个人,一样的盛妆高髻,打扮的十分华贵。走近以后,前头的宫装妃子摇着小扇,指了指她道:“呦,这不是公主嘛。”

君羽这才看清是久未见面的胡贵嫔,现在已经升成了太嫔。旁边的不用说,就是升成太妃的陈淑媛。她虽然是司马德宗的生母,可是出身不高,不能尊为太后。按照辈分,君羽是小辈就行了一礼,陈淑媛连忙拉起她的手,说:“公主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宫外的生活还适应么?”

君羽一直觉得她性格和顺,还算好接触,于是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我过的很好。”

旁边的胡贵嫔轻嗤一声,用扇子掩住嘴说:“哎,嫁了江左第一的美男子,怎么可能不好。哪像咱们成日守着座冷宫,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

这话说的极轻佻放肆,陈淑媛连忙用眼神止住她,低声道:“太嫔,说话注意些分寸,你毕竟是有身份的人。”

胡贵嫔眉端一扬,瞥了瞥她们,摇着扇走了。君羽倒没怎么在意,明知她就是这种人,也不计较太多。反倒陈淑媛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赔笑道:“公主别往心里去,她这性格惯了。太后在西池设宴,不如一起去吧。”

君羽点点头,也不想再给自己树敌,一路陪她走着,闲聊些琐事。原来她出嫁这段日子,宫里也没闲着。因为安帝司马德宗心智不全,太后有意废了他,立琅琊王司马德文为帝。可朝中一些顽固派的大臣坚决拥护安帝,说什么国不可二主,几番拼死劝柬,才让太后打消了念头。王家人自然是想保安帝,这才让王神爱怀了龙种,指望能生个太子以后继位,由此可见皇储间的斗争有多厉害。

过了玉带桥,就到了万寿山边的西池。远眺过去一片青碧,淹没在绿柳含烟中,粼粼的水纹泛着金光。池上停着艘画舫,透过淡金色的纱幔,依稀能瞧见人影晃动,飘出几缕悦耳的丝竹声响。

想到国势一天天江河日下,他们却在这里笙歌作乐,醉生梦死地活着。君羽忍不住叹息,没来由得有些厌恶。

侍女打开帘笼,将她们迎进去。满座的人齐齐回过头,目光微诧。长长的案几延伸到尽头,桌上摆满各种食盘果撰,清一色的金银器皿。经光折射,熔金般刺进眼里,君羽下意识抬袖一遮,想到太后就端坐在前头,立刻放下手。

太后揭开茶盖,匀了匀,连眼皮都不抬。君羽挽裙跪下,恭敬地叩了头。等太后用丝绢沾完嘴,才慢腾腾地说:“平身吧。你回宫一次也不容易,就别跪着了。”

君羽知道她还在为成婚的事别扭,于是低下头也不多言。只听太后又问:“驸马呢?他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君羽顿了一下,说:“子混去北府营练兵,还没回来,儿臣接到旨意,来不及通知他。”事到临头,她才知道那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有多假,能蒙骗过去才怪。

太后果然没话说,停了停道:“新官上任是要辛苦些,可也不能把你一人留在家里。这个谢混举止浪荡,哀家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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