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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医忏悔录-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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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计塞过去,于是病人就象被贴了“曹波专有”的标签,老老实实地坐下等候。盗尚有道,医当然更要有道,身为知识分子,不好硬抢别人打了标记的专利“钱包”,旁的医生只好眼睁睁地看曹波忙碌。又呆了十几分钟,曹波座位旁的长凳上,已经坐了一排人,个个嘴里含着温度计。那曹波就象长了两个脑袋四只眼睛,即使一边听诊也能发现新进门的病人,而且能从一堆人中分辨出谁是病人谁是陪同的家属。王雨忽然想起古龙大侠的名篇小李飞刀,那金钱帮不就是在人们头顶放一枚金钱,代表一种占有吗?看眼前的病人,跟那书中简直全无分别,唯一不同的就是金钱换了更现代的温度计。
    过了一会,有病人不耐烦了,指着嘴巴拉曹波,示意量温度时间太长,实在难受。可不能怪这位仁兄不懂规矩,他来得早,足足量了10多分钟,嘴角边的哈喇子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哪还受得了。可也不能怪曹波啊,曹医生已经很努力地看病了,一秒钟都没休息过,病人簇拥之下,额上已经稍稍见汗。要怪,只能怪病人太多,没事干什么不好,你们抢着生病干吗?或者,要怪这些病人太笨,你们就不能早几天来看病?那时还没采取激励措施,完全可以分流给办公室里尚且闲着的几位医生嘛。什么,你说那时你还没生病?那该怪谁呢,作者也晕了(这可真是一幕现代荒诞剧啊,不知当初市场风初起的时候,其他地方的医院有没有相似的情况?我第一次看到这情形差点没笑死)。
    又是一人进门,曹波照例跳起来,说声:“张嘴。”一支温度计塞将过去。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按医生的命令张嘴,过了一会突然拿出温度计叫道:“医生,你干什么?”
    曹波疑惑地抬起头:“看病要先量温度,怎么了?”
    “我没病,我是来找人的。”
    “你没病?怎么看面色黄不拉叽的象肝炎的样子?”曹波不甘地咕哝着,收回温度计。
    那人火了:“谁有肝炎?MD你咒老子?”
    曹波意识到说错话,连忙道歉,内科主任也来帮着解围,这才算平息下来。看看没事,主任把王雨拉到外面:“大家都盯着门诊病人,全不愿意查房,光靠我说他们也不是办法,怎么办呢?”
    “为什么?查房治疗住院病人不一样拿钱吗?而且那都是比较高的返回。”
    “住院病人按照床位和人头分配好了,早处理晚处理都一样,可是刚上班这会却是门诊高峰期,所以大家都要过个把两个小时才愿意查房。”
    这倒是问题,王雨道:‘你们科室先研究一下,这种情况必须纠正,回头上报到院部。”
    正说着话,楼上外科有人叫起来:“太贵了,太黑了。”
    王雨连忙赶上去,就见外科封闭式大门口围了一群家属,一名护士站在门里,手里拿着一包雪白的东西。有家属叫道:“老子上北京都是穿这双鞋,凭什么进你们这鬼地方还要套什么鬼套子?”
    家属们起哄:“就是,一双塑料足套本钱才几分?穿一次就扔,要收两块钱,都够买双新布鞋了,你们这是抢钱。”
    手术室门口又有人叫:“抢钱哪你们?开刀要戴什么头套换什么衣服?我们自己的衣服怎么就不是衣服?”
    听到里面有动静,门口的人们静下来,就听手术室护士解释道:“这你不懂,手术室里要绝对干净,要无菌,无菌懂吗?”
    那家属道:“上次我兄弟开刀还没这规矩,他开刀不要无菌?再说就是要换,你们这破衣服也太贵了吧,我一身西装也就这个价。”
    那个护士嘴比较笨,只是道:“要无菌才能手术,你不懂,你不懂。”
    这种回答家属哪能满意,幸亏郑主任及时出来解围,看在他是主刀医生的面子上,家属总算掏钱买了全套行头。大门口的家属们说了一会,见护士态度坚决,又没看到远远躲在背后的王雨,只好买了足套。
    王雨见麻烦过去,叫出新任外科护士长童诗诗问:“你们搞什么鬼?”
    童诗诗把他拉到僻静处,见没人,踮起脚就吻了他一下:“这是为了充实外科的小金库,这些钱都是由我掌握的,有这个那帮护士都得听我的,连医生也不敢跟我怎么样,你一定要支持我。”
    王雨无奈地继续巡视,到处都洋溢着别样的气氛,门诊收费处又有争吵声传来:“我就是打几个喷嚏,怎么要一百多块?”
三 第38章 荒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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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身后排队交费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应和之声:“是啊,上次我看这老毛病还只要三种药,这次一下变成了八种。”“我明明就是来帮老头子配点常用药,医生却非要让我再多配点别的药,说是这些药效果才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看啊,是医院盖新房子亏债太多,要多卖药还债。”人声鼎沸,众说纷纭。
    王雨不想再听,这种议论早在意料之中,他不无恶毒地想:你们再叫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乖乖地掏钱,毕竟医疗的专业性太强了,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宁可吃一点亏也要听医生的话保个安全。
    可是他又觉得不是滋味,明明很多人吃饭度日也是勉强,却要花费本不需要花费的钱来看病,这合理吗?一般农民即使是家境还可以,如果生一场大病,那也就折腾得差不多了,何况医院要自负盈亏后,住院费用蹭蹭地涨,农民就更吃不消。
    王雨摇摇头,管它呢,全国都这样,这该是上头管的事,要我来瞎操什么心。回头得跟别的院长交流交流,看看他们是怎么操作的。
    正想着,收费的小田叫起来:“你这是成心捣乱,太不象话了。”
    她这一叫,登时乱了,刚才还只是随便议论的人们纷纷挤近窗口看热闹,又听小田道:“臭死了,你想干什么?”
    王雨忙走近窗口,叫道:“请让一让。”
    近来王雨的名气响遍六和,人们看见是王雨,纷纷道:“王院长来了,让一让。”霎时让出一个通道,王雨抬眼看去,就见一个四十多岁浑身补丁的农民畏缩地站在窗口,本来很高的一个人,弯着腰,膝盖滑稽地半屈着,一下显得矮了很多。双手机械地在身前胡乱搓着,吭哧吭哧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雨走近窗口问:“小田,什么事情?”
    小田见王雨来了,忙把肆无忌惮的喉咙放低:“王院长,你看看这钱,全是几毛几分的小钱,这么一大堆叫我怎么数,有几张又臭得要命,他不是成心捣乱嘛。”
    王雨心想,要是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老实人会跑来捣乱,那医院里就没有不是来捣乱的人了。他对那农民道:“别急,家里谁看病?”
    见王院长和气,那人镇定了许多,回道:“是娃他娘开刀。这钱,这钱有的是自留田里种了一点菜,娃他娘卖菜卖来的,有的是昨天卖了米的钱,那几张臭的是今天卖了咸菜的钱。我不是来捣乱的。”
    王雨看了看那堆钱,几毛几分的小钱估计就是卖菜得来的,自留田很小,那点菜卖不了几个钱,也就得个毛儿八分的补贴家用。10来张百元钞大概是卖米得来的,按照现在的米价,这得两亩稻的收成。假如是纯农民,粮食一收上来,大部分就得卖掉换成钱,现在收获季节已过,家里留着的米不会太多。象他这样两亩田的米,那不是把自己吃的都卖掉了?城里人家里没米一点不急,买就是了,多了堆在那反而难受。农民根本没有钱买米,全靠自己种出来,他们没有了存粮,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那农民证实了自家断粮的窘境,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焦虑不安,反倒很有信心地道:“饿不死人,红薯够吃一阵,再到邻居那里挪借一点,熬得到下季。”
    王雨看着他那被风霜烈日打磨得黝黑粗糙的脸,突然找到了中华民族数千年来饱经患难而越发昌盛的秘密。就是这样的农民,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哪怕再困苦,他们也会咬紧牙关强撑下去而不吭一声。他们,就象中华民族这棵大树入地三尺的老根,老老实实地呆在地底下汲取养分,没有机会去领略阳光的精彩,接受丰富的知识。而“上层人物”、“社会精英”们,就象是树上繁茂的枝叶、鲜红的果实,在天地中尽情舒展自己的风采。他们通常蔑视那些跟泥土打交道,“粗俗”、“愚昧”的老根们,认为这些“垃圾”就该老实地呆在穷乡僻壤,不该去大城市污染环境。他们一旦受到某种委屈,比如一点点风雨的击打,就立刻会叫嚷着不公平,至于老根们的艰难困苦,站在高处的他们是从来看不见也懒得去看的——因为垃圾就该承受垃圾的待遇。
    但假如社会巨变中,风雨过了头,把骄傲的枝叶果实全都打得凋零,那也完全不用担心,深深的老根们会勉力支撑着度过困境,而后输送出养分,培育出新的枝叶果实来。
    可是社会这棵大树,为什么就不能从给予枝叶果实们的那丰富的资源中稍微拿出一点,来为老根们稍微改善一下呢?
    很快王雨就弄清了这个道理。这个农民搓着双手,很不好意思地问王雨:“王院长,村上有人上次跟娃他娘一样的手术,只要800,这次怎么要让我交1200呢?能不能便宜一点?娃儿上学的钱都没了。”
    王雨的脑子里立即反应过来,收费提高是院委会讨论的结果。虽然有关部门对收费价格和项目都有明确规定,但在王雨看来,这些规定和不准提价的政策全是上头糊弄老百姓的玩意,有分解收费等多种措施可以变相提价。提价措施出来后很见效果,医院收入大增。现在要正式走向市场化,只有再提高,绝对没有下降的道理。如果自己为这个农民开了先例,那以后下面职工还怎么工作,要知道后山可有几万农民,医院的收入大部分就靠他们。
    王雨委婉地解释道:“价格是物价部门规定的,我们是不能自己做主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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