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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旧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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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腿,我就 咬你脖子,彼此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拼个没完没了,最后往往两败俱伤,彼此丢胳膊断腿的,其状惨不忍 睹。 
  蛟龙在光天化日之下拼杀,当地人叫“开打”。每逢“开打”,我们大家总是拼命呐喊欢呼,又蹦又跳 ,特别是“坐庄者”和“挑战者”的主人,更是又惊又喜又急又担心,他们瞪大眼睛,伏下身子,屁股蹶得 山高,眼睛几乎贴着地皮,并且,随着蛟龙站位的变化,其身子转来转去,步子嚓嚓作响,有时,他们的宝 贝蛟龙在地上拼得天昏地暗,而他们竟因话语冲突而在边上也打起架来。 
  俗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显然,经过轮流打斗,哪只蛟龙最后牢牢占领那小沟的,它就是王,就 是“元帅”。由于我兵源丰富,加上我善于调兵遣将,因而在同党中,我麾下的“元帅”最多。有时,以示 区别,我分别给它们取了名字,如最灵活的叫“孙悟空”,最威风的叫“武松”,最凶猛的叫“张飞”,最 稳健的叫“林冲”,等等。 
  我发现,不管是黄龙还是黑龙,除了头大身粗外,其翅膀的颜色越深,花纹越明显,或是大腿上的刺越 粗,其战斗力就越强,其鸣叫声就越洪亮。这可以说是一大经验。凭着这个经验,我花钱从同党手中买进了 许多真货色、好货色。正因如此,每次打蛟龙,我几乎场场凯歌高奏,而同党中总会有人不服气,在临别时 悻悻地甩下类似这样的话:“你别高兴得太早,看我明天捉一只大元帅来,好好收拾你!” 
  当然,“大元帅”不是想收拾我,而是想收拾我的蛟龙。的确,在蛟龙大会战的日子里,大家分别与蛟 龙组成了统一战线,可谓人虫一体,不分彼此了。 
  也许正是这个缘故,母亲多次抱怨,说我的蛟龙夜里叫得太吵,搅得她无法入眠,对此,我就是不认账 。我钢嘴铁牙,一口咬死:“蛟龙叫起来多好听,哪里是吵啊!” 
  2005年7月10日于乐成马车河         
木屐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芙蓉人穿的夏令鞋,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草鞋,供出门赶路或劳动时穿,一种是 木屐,供在家休息或干轻便活时穿用。木屐就是木板拖鞋,当地人习惯叫它“木屐板”。木屐显然比草鞋珍 贵,但就是草鞋,许多人也因为家里穷,出门时都舍不得穿,竟光着脚板走路。特别是一些农村正劳力,他 们仗着身强体壮,为节省一双草鞋的钱,硬是作贱自己的脚。他们的脚板又粗糙又硬,有的布满了裂口,一 碰它,就黑乎乎地流血。我住在芙蓉街,芙蓉街在当地人的心目中,算是“城底”,加上我家做小买卖,家 境还算好,所以,那时我不论出门还是在家,都穿木屐。这在同龄人眼中,已算是挺羡慕的一件事了。       
  木屐很普通,说穿了,它就是脚底下两块板。因为普通,芙蓉人都觉得花钱到店里去买木屐,那简直是 败家子行为,太傻,太冤枉。恰恰是因为这个缘故,芙蓉街上这店那店的,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卖木屐的店 。谁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大家也确实见识过从城里买来的洋木屐。芙蓉街有位在温州工作的老乡 ,他的小儿子过腻了城市生活,爱跑回老家芙蓉度暑假,他给芙蓉同龄人带来的惊奇,就是他脚下那双洋木 屐。那东西可真是东西呀,不仅板子光滑,涂有油漆,上面还印有花里花气的图画呢。只是这宝贝东西乡下 人享受不起,太珍贵了。大家通过关系,好歹让那温州老乡脱下一只,拿过来相互传递着看看,或用手轻轻 去摸摸,过把瘾就是了。的确,在芙蓉,你想穿木屐,你就得自己动手去制作。制作确实也方便:取一块溪 椤木板,放在地上,先是赤脚踩上去,用铅笔沿着脚的轮廓线,一圈画下来,接着,拿来钢丝锯,照着那个 “脚样”,吱吱吱切下来,用小刀把毛边给修理一下,再给它钉上塑料拖带,如此全程重复一次,一双木屐 就制成了。 
  少时,我也制作过不少木屐。 
  木屐使用的板料,是质地坚韧、耐得打磨、耐得盐渍的溪椤树板。溪椤树板跟杉木板、松木板、樟木板 不一样,用途很有限,一般用于海山(玉环)一带的造船业,它不属于家庭常用板料,因此,当地人想制作 木屐,都不由地把目光投向了锯板厂。锯板厂里码着一个个像山一样高的溪椤树堆,满地都是白花花的溪椤 边角板料。这就给大家制作木屐提供了一个庞大的原料仓库。不过,锯板厂是公家的,它“姓偷不姓要”, 就是说,你想从锯板厂拿一块溪椤板制作木屐,最好去偷,若伸手向厂里的人要,他们一般是不给的,要刁 难的。所谓刁难,其实也不过是向你要一支香烟抽抽。那个时候,社会上流行的香烟,牌子都不好,常见的 是“大红鹰”、“利群”、“新安江”(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几种牌子的烟都是低档烟,后来由于制作 工艺得到改进,其质量不断提高,以至今天跻身好烟行列),抽“五一”的算是高级的了。但当地人穷,香 烟再便宜,牌子再不怎么样,也舍不得买来送人家。所以,到锯板厂偷木板,在当地就形成了一股风,并且 见多不怪,它被视为一件很正常的事,偷者即便当场被抓住了,也不难为情,顶多陪个笑脸、再拍拍双手表 示自己没牵没带就是了,而人家也顶多臭骂你一顿,却断不会揍你,更不会关你的。少时,我跟小伙伴们一 样,想制作木屐,也去偷。我明知道偷拿东西是不光彩的行为,但也无奈,因为我的那些小伙伴,大部分家 庭困难,有的甚至连饭都吃不饱,面色黄不拉几的,我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有钱的样子,否则,我们很难 玩在一块,而且,说不定还会受到算计的。 
  木屐有个特点,吃软不吃硬,穿着它在泥地上行走,它很听话,一声不吭,但若在石头路上行走,它就 “呱叽呱叽”、“呱叽呱叽”,一路喊叫,吵得厉害。当地人抓住这个特点,搞“穷开心”,演绎了不少闹 剧。最常见的是夜阑更静时分,你你我我,狐朋狗友,臭轰轰地凑合在一起,大家一律穿上木屐,沿着石头 铺就的、像狗肚肠一样扭来拐去的街路,挺胸凸肚,在领队清脆的口令指挥下,统一步伐,甩开手臂,大踏 步地正步前进,结果,呱叽呱叽,呱叽呱叽,整个镇被“呱叽”得搅了底,翻了天,而紧随而来的,满城是 一片笑骂声,夜空里充满了怪异的快乐气氛。 
  木屐固然给人带来快乐,但它偶尔也给人带来痛苦。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大凡吵架,谁都会脱下木 屐,紧捏在手,拿它作为攻击对方的武器。有时一场恶战下来,双方头破血流的,往往都是被木屐击中的。 
  木屐现在已被各种各样新潮的夏令鞋所取代,但它酸涩而快乐的昨天,已深深锲入我的记忆。作为一个 特殊年代的一种特殊生活产品和一种特殊社会文化现象,今天我依然挥斥不去对它的怀念。 
  2004年2月18日于乐成         
天后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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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 
  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 
  ——题记 
  在宗教建筑的世界里,天后宫恐怕是一个普及物,它屡见不鲜。然而在芙蓉,天后宫却是一个最稀罕、 最热闹的地方,宫里常常人山人海,尘土飞扬,其泥地被踩得又黑又硬。 
  天后宫坐落在芙蓉街西入口。不知是什么时候,它所供奉的天后娘娘让人给毁了,里头空落落的;而且 ,宫内的几十根廊柱和戏台的台柱,也一律光秃秃的,找不到任何对联文字。它长年不做佛事,了无香火, 倒是常常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演戏、放电影几乎长年不断。它成了当地人向而往之的精神乐园。 
  一 
  演戏是天后宫里最热闹的事情。 
  天后宫什么戏都演,而演的最多的自然是越剧和京剧。演这些戏的剧团,大部分来路不明,演员东拼西 凑,根本没有完整的班子,而戏装道具也很少不破旧的。有趣的是,有的剧团虚张声势,抬来的戏箱一只又 一只,并打开天后宫的南大门,将这些戏箱一字儿摆在大门口,以招揽观众。其实,这些戏箱不少是空的, 永远不打开的,它们只是用来糊弄、吓唬人。少时,我好奇心强,白天看了这些戏箱,到了夜里都把它们盯 得死死的,但结果往往戏演完了,有的戏箱始终锁着而没有打开。 
  这些来路不明的剧团,俗称草台班子,当地人却叫“路头戏班”,它们是地地道道的杂牌军,在演出中 ,其演员常常在台上出洋相,闹出笑话。 
  洋相出得最多的是两类人:一类是剧团中的“会人”(能人的别称)。他们在同台戏中,有时一个人扮 演好几个角色,由于换场紧张,他们在变换角色时,常常忙中出错、急中出错,比如该去掉胡须的而忘了去 掉胡须,该抱上雨伞的却抱上扫帚,该扮演官老爷登场的,却忘了穿靴子而偏偏高声吼吼着从幕后威风凛凛 地出来,等等。另一类是剧团里临时雇用的本地演员。由于人手不够,剧团总是在演出之前,通过熟人,在 本地临时雇用若干演员,这些演员虽说都会演戏,但他们都是三脚猫,没有真本事,再说,他们排练时间仓 促,只是在演出之前匆匆地与剧团里的演员、司鼓人员对了一下戏,因此,他们在演出时,常常闹出笑话, 比如有时忘了台词而站在台上傻笑,有时唱错了词而索性瞎编乱唱一通,有时与对手在台上表演武戏,你让 我倒下去我却站着,而我让你站着你却偏偏咚的一声倒下去,彼此怎么也搞不到一块去,急得双方干瞪眼, 等等。 
  不过,在来芙蓉演戏的杂牌军中,偶尔也有令人刮目相看的高手。一次,演《宝莲灯》,台上一位将军 模样的人,只见他将手中的宝剑抛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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