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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黑樱桃-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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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铁链。
    我把它对折一下,两端缠在手上。链环已经生锈了,在我掌上留下一道橙色的污迹。我穿过石板路,向六号房间走去。铁链碰到我的腿,发出了叮当声。闪电像白色的蜘蛛网一样,在黑色的天空上划过。
    魏德林一定以为两个女孩又回来了,因为当他穿着短裤打开门时,面露笑容。在他身后,玛伯斯正在一个吧台旁,穿着睡袍吃三明治。床单和被罩凌乱不堪,通往另一问卧室的过道上,散落着毛巾、潮湿的游泳衣和啤酒杯。
    魏德林的笑容消失了,他的面孔突然变得僵硬而光滑。玛朗斯把三明治放回盘子,舔着下嘴唇的伤疤,似乎正在冥思苦想一个抽象的问题,然后走向折叠行李架上一个敞开的手提箱。
    我听到铁链发出叮当声,唱着歌在空中飞过,感觉到它一次又一次盘旋在我的头顶,感觉到他们的双手在我面前掠过。我的耳边咆哮着各种声音——墨西哥湾深处的隆隆声;钻塔平台剧烈颤抖并哗啦啦肢解;钻杆从井口爆炸脱离,成了一个红黑色火球。我的手被铁锈来回赠着,留下一道道痕迹;这是用来威胁一个六岁孩子
的注射针头里干血的颜色;我抽打墙壁、床单、通往庭院的滑动玻璃门。外面的庭院里,杜鹃花瓣漂浮在明亮的青绿色湖面上。

第四章
                第一节
    第二天早上,阿拉菲尔醒来时,胃有点不舒服,我就让她果在家里,没去学校。我给她煮了半熟的鸡蛋和谈茶,然后带她去食品店。朝阳已经升起来了,路边的树经过一场雨水,显出了亮绿色,桃金娘灌木丛开满紫花。
    “为什么你一直朝马路上看,戴夫?”阿拉菲尔问。
    她坐在码头上一个线缆轴上,看着我从发动机上拧下一个淤塞的火花塞。
    “我只是在欣赏天气。”我说。
    我感到她从侧面看着我的脸。
    “你感觉不太好吗?”她说。
    “我很好,小家伙。我告诉你该干什么。我们开车去商店,看看他们有没有风筝卖。你认为今天能把风筝放起来吗?”
    “今天没风。”
    “那我们给德克斯买点苹果。你想喂它点苹果吃吗?”
    “当然想。”她好奇地看着我。
    我们走向山核桃树下的卡车,坐了进去,然后沿着土路,朝十字街头的破旧商店驶去。阿拉菲尔看着脚下。
    “那是什么,戴夫?”
    “别问那么多。”
    她的眼睛眨了眨。
    “那只是个链子,把它踢到座位下去。”我说。
    她朝地板斜下身。
    “不要碰它。”我说,“它很脏。”
    “出什么问题了,戴夫?”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弄脏你的手。”
    我吸了口气,停下车,打开车门,从地板上拾起铁链。它们就像涂了一层漆,还没有完全干透。
    “我马上回来。”我说。
    我沿着河岸向下走,把铁链抛进流水。然后,我在浅滩里的香蒲旁弯下腰,用水和沙子擦洗手掌。我把手插进沙子里,水在我的手腕处汇集。我走回岸上,用草把手上的水擦干,然后到工具箱取了一块布,又擦了擦。
    十字街头的百货店里又黑又冷,木制叶片的吊扇在柜台上方旋转着。我给阿拉菲尔的马买了一麻袋苹果,还有火腿片、奶酪、法式面包,算是我们的午餐。
    回家后,阿拉菲尔帮我清除绣球花和玫瑰花的杂草。
    花床里密布夜爬虫,雨后,它们都到了地表,当我们从土里扯起杂草时,它们在强光的照射下,苍白而肥胖地翻腾着。阿拉菲尔来我身边之前的生活,我几乎一无所知,但劳动一定曾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因为她把我安排的所有工作都当作游戏,快乐、天真、充满热情地去完成它。她以自己的方式,咻咻地用铲斗除去四行玫瑰
中的全部杂草,一条眉毛上沾了块泥巴。绣球花和湿土的气息如此浓厚,几乎像是种药味。微风吹拂着前院的山核桃。树阴的外边,邻居的洒水车在阳光下旋转着,一阵彩虹般的雾气飘过栅栏。
    他们恰好在中午之前到来。两名拉菲特的便衣侦探坐在一辆没有牌照的汽车里,伊伯利亚教区州长开着一辆巡逻车跟在后面。他们靠着我的卡车停下车,踏着凋落的山核桃叶向我走来。两名便衣人高马大,他们把外套留在汽车里,徽章佩在腰带上。俩人的枪套里都带着一把镀铬连发左轮手枪。我站起身,从膝盖上拂去泥土。
    阿拉菲尔已经停止除杂草,张着嘴巴盯着两个男人。
    “你们已经有证据了?”我说。
    其中一个便衣的嘴巴里叼着一根火柴杆,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好的,没问题。我需要几分钟,好吗?”
    “你找到人来照看这个小女孩了吗?”他的搭档问道。
    他的一只手臂上纹着海军陆战队徽章,另一只手臂纹着一支匕首刺穿流血的心脏。
    “对,那就是我需要几分钟的原因。”我说。我拉着阿拉菲尔的手,转身朝屋子走去。“你想和我一起进来吗?”
    “靠着走廊扶手站好。”叼着火柴杆的男人说。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谨慎点?”我说,我看着我的州长朋友,他站在后院里,什么也没说。
    “你他妈在说什么?”纹身的男人说。
    “注意你的语言。”我说。
    我感觉到阿拉菲尔的手紧紧贴在我的手心。另一个侦探从嘴巴里取出了火柴杆。
    “把双手放到走廊扶手上去,张开双脚。”他说,然后抓着阿拉菲尔的另外一只手,要把她从我身边拉开。
    我用手指点着他。
    “你在粗鲁地对待这件事,退一边去。”我说。
    接着,我感觉另一个男人从背后猛推我一下,推得我失去平衡,冲过绣球花丛,摔在台阶上。我听到他从皮质枪套里抽出手枪,感觉到他的手向下压着我的脖子,同时把枪戳在我的耳朵后面。
    “你由于谋杀被捕了。你以为当过警察,就可以让你破坏规则吗?”他说。
    我从眼角看到,阿拉菲尔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脸上带着一种从噩梦中醒来的茫然神情。

                第二节
    他们把我关在拉菲特古老的教区监狱里。监狱的年代非常久远,铁门上有横木,墙壁被漆成蓝灰色。在一间监狱门上,“黑人男性”的字样仍然模糊可见。从新伊伯利亚来的路上,我戴着手铐坐在车后,想弄明白我究竟把谁给杀了。他们的反应是沉默和冷淡,这几乎是所有警察对待一个被羁押嫌犯的态度。最后我放弃了,靠着椅垫坐回去,手铐咬人我的手腕。我看着橡树从窗口轻轻掠过。
    现在我被取了指纹,并被拍了照,他们翻走了我的钱包、口袋里的零钱、钥匙、皮带、甚至还有我的肩衣链条。一名警员将所有这些东西放入一个大的吕宋纸信封中。这时我才意识到,一件重要的物品丢失了,一件与我现在处境有可怕关系的物品,是的,是我的彪马折刀。现在,狱卒和咀嚼火柴杆的侦探,准备将我锁进有六
个单人房间的区域,这里是为暴力和精神变态犯人保留的。狱卒转动着铁门上的钥匙,把它敞到最大,然后用手轻轻在我背上推了一下。
    “到底谁死了?”我问侦探。
    “你这个人真特别,罗比索。”他说,“你将一个家伙从阴囊割到胸骨,却没费心去问一下他的名字。他叫达尔顿·魏德林。”
    狱卒在我身后咣当关上门,转动着钥匙,穿进钢锁横木。于是我走进了我的新家。
    这里与我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监狱都有所不同。盥洗室发出臭味,空气闻起来像陈腐的汗味和香烟味,床垫已经变黑,上面都是人的油脂。墙上胡乱涂着人名、和平语录、男女生殖器的素描。更多胆大的人曾经爬到房间顶端,并且用打火机沿着天花板烧出了他们的名字。
    地板上环绕主门周围有一条“死线”,这是框出一个长方形区域的白色线条,当门旋转着打开或受优待的囚犯发放食物时,这个框里最好不要站人。
    但是住在六个单人房间里的,都不是城市或教区监狱的普通住户。其中一个名叫杰勒密,是个罪大恶极的疯狂的黑人,他扼死了幼小的孩子。他后来告诉我,一个警察用警棍劈头盖脸打了他。尽管他到这个监狱已经两个星期了,但在他嘴唇上,仍然有紫红色的伤口,在他多毛的头上有一个鸟蛋大的肿块。我还认识了其他人:
一个来自新奥尔良的摩托车手,他将一个女孩的手钉到了一棵树上;一个系列强奸犯,他在阿拉巴马州被通缉;一个越南暴徒,他和另外一个人为了一个汽车电池,用跳绳绞死了他的商业伙伴;还有一个被判过四次徒刑的罪犯,这是一个肥胖、咧着嘴笑、目光完全茫然的男人,他在从德克萨斯州的苏卡兰农场逃跑之后,谋杀了
整整一个家庭的人。
    他们给了我一个电话,于是我打电话给拉菲特最好的法律公司。像所有卷入法律纠纷的人一样,我马上意识到,落在我身上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经济负担。律师的预聘金是二千美金,继续聘用的费用是每小时一百二十五美金。当我努力去思考,如何筹措那笔钱时,尤其想到我的保证金还没有着落,而且我还不知那会有多高时,我感觉脑袋里仿佛爬满了蜘蛛。
    第二天早晨,我带着自责发现,我总共需要十五万美金。我感觉脸上的血似乎都被抽干了,冰凉一片。律师提出可以减少保证金,并且争辩说,我是当地的商人、曾担任过警局官员、拥有一份地产、还是战争退伍军人。
    法官用一个指节支撑着下巴,回头看着他,冷漠得就像一个厌倦的观众,等着一部老电影快快散场。
    我们都站了起来,法官离开长椅,我茫然而眩晕地坐到律师身旁的椅子上。警员准备给我戴上手铐,带我踏上返回监狱的旅途。律师用两个指头对着警员作了个动作。
    “请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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