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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后悔，他是被自己的仇恨和痛苦冲昏了头脑，如今清醒，已然太迟。他无法乞求她会原谅他，他只希望能对她有所补偿。想到这里，他突然心念一闪，急忙唤来了莫七。
“你是说，沈云裳千真万确，肯定是沈万翔的女儿，而且并没有孪生姐妹？”他眉头紧锁，想像不出，若非一母同胞，两个不相干的人怎会生得一模一样。
“沈万翔只有一女，是十八年前与元配夫人马氏所生，名为云裳。这一点并非秘密，众所周知。”莫七说得很肯定，楚骁也不便再说什么，终于开门出屋，却是来到了沈云裳的囚禁之所。
这几日，沈云裳似已习惯了这样的幽囚生活，已不再像初来时那般惊慌和恐惧了。她看着楚骁，怒目而视，眼神中夹杂着冷傲与仇恨。
楚骁看在眼里，心中是有痴缠的痛。她不是云歌，可她与云歌一模一样啊。她们最大的区别，不是那条狰狞的龙形，而是那双眼睛。云歌的眼睛如同清冷的秋空，风轻云淡，自有一份卓然于尘俗之外的安然；沈云裳眼中的冷，则是属于滚滚红尘的，是首辅家千金大小姐的傲慢和骄矜罢了。
“你的父亲便是当朝首辅沈万翔？”他平息住心中疼痛的想念，冷冷地问。
她也冷冷地答：“我若不是，你还会大费周章将我请来么？”
“你又何苦在这里逞口舌之能？”他森然道，“你以为我掳了你来，只是为了将你幽囚于此？”
“那你还想做什么？”她的脸瞬时变得苍白起来，她能听出他话中的恶意。
“这里是青楼艺馆，我让你做什么，都足够让你痛悔终生！”他恶狠狠地说道。
“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不觉得可耻吗？有本事，你去沈宅行刺我爹呀！”
她的话并未将他激怒。他默默地凝视着她，仿佛云歌又出现在身前，那样温婉美好。他苦苦一笑，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无论眼前之人为何人，是谁家的女儿，他都无法对她动怒了。她总让自己不由自主便会想起云歌，想起她眼中无尽的悲哀和忧伤。“你没有同胞姐妹，可为何，你们长得如此相像？”他认真地探询着。
说起云歌，沈云裳也是一脸的茫然，“我怎么知道？我与她也是素昧平生，可她竟然与我如此相似，除了那道……”她没有说下去，眼中却露出许多的惊惧之情。那女子是遭遇了怎样悲沉可怕的人生，在那样美丽的面庞之上，竟能有命运如此恶毒的诅咒！
若云歌是首辅家的女儿，纵然面容再是丑恶，也不应当被轻易丢之弃之。他的心中突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真的很想问，十八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可眼前的女子，如何能知晓？
“我们不妨做一个交易。”他对她如此说。
“交易？”
“是的。我可以放你回去，但你须得让我同你一道回去，作为你的救命恩人。”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十六章 涉险（2）
“救命恩人？你想做什么？刺杀我的爹爹？你休想！”她竟是十分得警惕。
他冷冷一哼：“刺杀当朝首辅可不是件易事，他的身边终日都有十多个武功卓绝的死士如影随形。更何况，我现在想的，只是要查清事情的真相。”
“是为了那位叫做云歌的姑娘吗？或许她真是我的同胞姐妹，是我爹的女儿呢。”
她的眼中闪出一个嘲讽和傲慢的笑意，那是云歌眼中绝不会有的神情，她的笑永远都是平静温暖的，或者是忧伤悲悯的。想到这里，楚骁的神情不禁一黯，皱眉道：“别再提她！”
“别对我发号施令！”她却不甘示弱，比他更加咄咄逼人，“你掳了我来，放我，原是分内之事，我不欠你什么。但你若要我帮你，求我啊！”她对楚骁与沈万翔之间的血海深仇何曾知道半分，却是通过前几日那场纠缠，发现了楚骁的软肋，便是那位叫做云歌的姑娘。尽管她的脸上有那样一道可怕的印记，但他爱她至深。
“求你？”楚骁的脸色陡变，眼神阴沉起来，早听说沈家大小姐刁蛮泼辣，今日总算是见识了。他按捺住心中的不悦，刻意淡然地说道：“你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或许她真是你的姐姐，你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为何如此狠心要将她抛弃？不想认回这样一个姐姐？”
沈云裳沉默了，想了很久，又细细地打量了他很久，终于说道：“可以，我答应你！但你须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竟然会答应，他原本是真的没抱什么希望的。他的精神不禁一振。
“无论真相是什么，不许伤害我的家人，此其一；再有，在我家中，万事都得听我的！”
“我只能答应你，在寻找真相期间，绝不伤害你的家人。”他看着她，终于咬牙道，“我可以听你的。”
她笑了起来，带着胜利的得色，也带着几分嘲讽。
楚骁走出了软禁沈云裳的房间，却看见凤舞早已守在了屋外。
“你肯出来了吗？你终日将自己锁在房中，不吃不喝，不哭不闹，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旁的人？你不知道我很为你担心吗？”凤舞见了他，劈头盖脸便责备了起来。
“凤姐，我饿了。”他拉起她的手，就像一个需要人照顾呵护的孩子。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那里已经备好了他素日爱吃的小菜。他似情绪不错，坐了下来，吃得很香。她默默地看着，心存爱怜。他吃喝完毕，放下筷子，回视着她：“凤姐，做什么这样看我？”
“看你吃东西，恢复了常态，心里高兴。”她笑道，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沈家大小姐？若她真与云歌……”她是真的不愿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了，是知道他的心一定会为那个名字疼痛不已。
“放了她。我已经决定要放她走。”他说得很坦然。
“放了她？”她惊呼起来，“你要么当初别抓了她来，如今，说什么都不能放了她！你还要不要报仇？”
“报仇？”他苦苦一笑，“我一直以为，家仇族恨早已填满了我的心，除了报仇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可是凤姐，你知道吗，云歌一再提醒我，人不能生活在仇恨中。她对我说，我的心中不是只有仇恨，还有她，还有她的爱情。可我竟然因为自己心中的仇恨那样残忍地将她伤害！所以，在报仇之前，我一定要为她找出真相来。”
“若云歌真是姓沈呢？”
“就当是我欠她的。我伤害了她，便为她查明身世真相，还她一个家，作为抵偿。”他刻意淡然，却终究无法掩藏心中的痛。她是仇家的女儿，你要他情何以堪！
第二十六章 涉险（3）
“云歌！总是云歌！你想过自己吗？你放了那丫头，会惹祸上身。沈万翔若是知道了你的图谋，一定会要了你的命的！上一次，你不是差点就……”她说不下去了。
“我会看好自己的小命的，凤姐，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和沈云裳达成协议，我放了她，她带我进入沈家。这样，我才能为云歌找出真相，还她一个家。”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轻轻地说道：“楚骁啊楚骁，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什么都是为了云歌，为了云歌，你竟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她这是给你下了什么蛊啊！”
“爱情蛊吧，凤姐，你知道的。”他自嘲地笑了。
“可她是那样的一副模样，你还会爱她？”
“若是在意她的模样，便不叫爱了吧。”
“楚骁，我只问你一句，你爱云歌，是真的爱到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不在意了吗？”他还记得云歌问出此话时，那切切的眼神。如今，他终于明白她在决定为他留下时，为何有此一问了。
凤舞的泪却潸然而下：“值得吗？你看我，何尝不是愿意付出一切，可又得到了什么呢？凤舞无亲无故，楚骁，在凤舞眼中，你便是凤舞唯一的亲人。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我，你若有什么闪失，凤舞怎么办？楚骁，你在帮陆家庄园做事，这谁不知道啊。最近，天门宗又频繁行事，早已打草惊蛇。只怕，沈万翔那只老狐狸已经在怀疑，天门宗并未随着陆逸白的死而解散。你去到沈宅，他一定会有旁的联想。楚骁，姐求你，放手吧！”
他默默地注视着她，无奈地说道：“对不起，姐，楚骁如今已是身不由己！”
第二日一大早，楚骁便带着沈云裳去了沈家。
迎接沈云裳的归来，犹如一个盛大的仪式，沈家上上下下，几乎是倾巢出动，在沈万翔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迎了出来。楚骁再一次看到了自己刻骨铭心的仇人，在他看来，他似乎只是一个面色苍白、微微发福的老人。此时，他正拉着自己女儿的手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楚骁努力地收敛着心中、眼中刻骨的仇恨。
“云裳，便是这位公子救了你？”沈万翔细细地打量着楚骁，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楚骁心中暗道，果然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是呀，爹，要不是楚公子仗义出手，女儿此生只怕是再见不到爹爹你了！”沈云裳眼圈一红，竟是要掉下泪一般。楚骁好生奇怪，她应当是受自己胁迫才对，却怎会如此卖力地配合自己演这出戏？
“云裳，你失踪这几日，可把爹和娘担心坏了。沈家上下几乎是倾巢而出，到处寻你。王也是焦急万分啊！王特意下旨，钦点了一队宫廷侍卫协助寻找。”沈万翔语重心长。
“可你们都找不到我，救不了我，还是楚公子救了我啊！”她嘟起了嘴，不依不饶。
“多谢楚公子仗义出手，从贼人手中救出了小女，沈某感激不尽。”他只是嘴里客气着，随即唤来家仆，送来一盘金珠，“楚公子请笑纳。”
楚骁心中冷冷一哼，淡淡地说道：“沈大人定是误会了，楚骁出手只为道义，而非金子。楚骁这就告辞！”他说着，便欲离开。
“爹！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恩人？”沈云裳气恼地说道。
沈万翔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云裳，大恩不言谢，更何况，人家楚公子都说了，他是为了道义而非旁的什么。”在他的心中，楚骁不过是个妄图攀上高枝的势利小人，故作清高罢了；或者是别有用心，只怕连贼人掳劫一事也是他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