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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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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列格里。科索从未因为那些生长激素抑制剂而感到愧疚过,在他的想法里,那些东西就像是雕琢大理石像的凿刀。它们或许会引发痛苦,但这是必不可少的,为了成就西壬,保持她的声音,这都是必须的,令人难堪的月经与硕大的胸部、臀部。婚姻和孩子都不是她需要的,它们是渣滓,是碎屑。是会令她掉落凡间的东西——就像十九世纪的维也纳圣歌团里,将要进入青春期的少年通过阉割自己来保持纯洁无暇的童音一样——为了这个,总得舍弃那个,你想要那个,就不能保留这个——你不能样样都要。
    如果西壬能够明白这一点就好了。但她不明白。格列格里也没办法让她明白,他只好放弃。
    小鸟不但有了翅膀。还有了尖利的喙和利爪,他抓不住她了,哪怕双手鲜血淋漓。
    ***
    由于舞台的特殊设计,它的后台就只有放在水面以下,通风与空调嗡嗡地工作着,但这个直径约有一百英尺,高度七英尺左右的圆筒形区域仍旧闷热不堪,音响工程师、电器工程师、舞台装置师以及一群助手在一组又一组庞大而精密的机器之间钻来钻去,电线和网络线就像热带雨林的藤蔓那样层层叠叠,纵横交错地把地面盖得严严实实,一个化妆师被绊倒了,化妆品撒了一地,舞蹈演员*着身体飞快地从中间穿过,、舞台总监督,监督连同现场录音、合音师等等相关人员坐在一个弧形的监视器屏幕前,每个人耳朵上都带着配备有话筒的耳机,调制人员的手指在键盘和调节器上忙忙碌碌,一时不得安宁。
    屏幕上的图像匀速移动,监督全身贯注地盯着它,那是个大摄像机,用吊杆悬挂在观众席的上方,它能够直接与西壬的脸平行,“一个特写。”总监督大声说,一边的控制人员立刻拨动手柄,摄像机滑行了一段,停住了,镜头停在西壬的脸上,她的眼睛睁开着,舞台上光线不算强烈,但她的眼眶里还是充满了泪水,她的虹膜是宝石红色的。
    一个工作人员打开了一瓶冰冻可乐,他请站在一边的男人喝一口,那人拒绝了。
    他毫不介意地拿过瓶子,一口气灌下大半瓶,“你怎么做到的?伙计。”他有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衣着整齐的家伙,他连袖子都没挽起来,神色肃穆,就像是个神父:“别告诉我你在衣服里面藏了电风扇。”
    安东尼。霍普金斯看看周围,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抬起手,从一个旁人无法看清楚的角度捏住了这家伙的脖子,几秒钟后,为了某些兴奋过度的观众而特设的救护舱里迎来了首位客人——一个工作人员。
    医生当然可以用别的方法处理掉这个罗里罗嗦的白痴,但他的精神与感官有很大一部分都用在了舞台之上,那个属于撒沙。霍普金斯的角落里。
    他没有戴耳机,但那些因为音箱与传输线所造成的延迟与杂音对他还构不成什么像样的威胁,他能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他比较着拨弦古钢琴和西壬的声音——两者之间的,极其微妙的违和感,别人听不出来,电脑也无法分析,但他能感觉到。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是金属墙板的一部分,他并没有打开那扇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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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七章 波吕斐摩(12)

黑暗中的撒沙。霍普金斯紧张而疲倦。
    暂时只有别西卜发现了这一点,他坐在贵宾席上,与撒沙之间仅仅相隔着一条宽阔的水道,他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着淡薄的金色光,它让他看清普通人无法看清的东西——淡色的头发紧贴着额头,撒沙。霍普金斯面无表情,他的嘴唇紧紧地绷着,笔直地如同在白纸上划出的一条线,他紫色的眼睛在光线暗淡时很难分辨其中颜色的深浅,但别西卜能够找到他的视线——男孩的视线并未落在拨弦古钢琴的键盘上,而是一直跟着西壬,他的肩膀微微拱起,双脚没有踏在古钢琴的踏脚板上,它们踩着地面,脚跟略略悬空。
    或许是别西卜的注视太过直接了,小霍普金斯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的面颊亮晶晶的,不是化妆用的亮粉,而是汗水,它们从他的额头上留下来,沿着眉毛顺着颧骨往下流,从下巴蔓延到脖子上,最后渗入黑色的立领。
    别西卜知道自己压根儿没有乐感这种东西,但他至少知道自己是否正在面对危险,就像上次西壬和霍普金斯的合音——它令他感觉很不舒服,当时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抵抗它所带来的影响——为此今晚他带上了经过特别设置的耳机,这种几乎包裹着他半个头部的耳机阻隔了大部分声音,他仍然会被吸引,但那份吸引力经过层层过滤以及反向声波的干扰后已经所剩无几。
    来自于海神岛的男孩犹豫了一下,摘下了耳机,由音响设备与反射板营造出的訇然巨响就像大潮那样冲向他的耳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待了一会儿,耳朵在适应了惊吓后完美地将听到的一切传达进他的大脑里,西壬的声音依旧如同宝石那样璀璨华美。高亢独特,但别西卜很快就察觉到了,霍普金斯的琴声变了,它不再是宝石下的黄金基座,也不是缠绕着将它送上云霄的翅膀,乍一听起来,它毫无瑕疵,与歌声配合默契,但事实上,它的每个音节都有延迟和提前。西壬的歌声被它破坏了,不过这种延迟与提前都太小了,小的连那些专业人士都无法感觉得出来。
    别西卜当然也不可能听的出来。但他能够用自己的身体和大脑来确定——按理说,完整的,没有经过太多处理的现场合音应该对他起到更大的效果——没有,他没有再次产生那种由于自身的无能为力而爆发出来的愤怒与恐惧感。
    他和撒沙在一起已经很久了,他们在空旷的海滩上奔跑。在温暖的海水里游泳,在学校里上课,在密闭的房间或开敞的庭院里接受暴徒们的训练(准确点说是殴打和被殴打,袭击与被袭击),从徒手格斗到各类枪支和刀子,偶尔地。他们也会坐在安东尼。霍普金斯医生面前,听他说点有趣的小故事。他们一起洗澡,有些时候在一张床上睡觉。逐渐习惯于身边有着另一个人的气味,心跳与体温——这可真不容易,别西卜和撒沙都不是那种只要你张开双臂就会满面笑容飞奔过来一头扎入怀抱的好孩子——他们必须一点点地靠近对方,谨慎而保守,争取既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善意又不至于让过近的距离而令得对方感觉自己是个威胁。
    相对于别西卜。霍普金斯要更为冷漠一点,他好像只有他父亲就够了。所以别西卜往往要多做点,对此切加勒。比桑地,另一个父亲表示赞成,不过他也有提醒别西卜,海神岛才是真正的基础,别西卜认同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寻找机会将贝普引入格兰德,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人,但他也同样需要撒沙。霍普金斯这个朋友,就像是切加勒和安东尼。霍普金斯那样,海神岛需要新血,尤其是在切加勒与别西卜都确认了自己的异能者身份之后,他们需要和自己“一样”的人。当然,如果将来会有某个海神岛的女性冠上霍普金斯的姓氏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正是因为如此,别西卜一向很关注这个朋友,他很快就习惯于此并且从中寻找到了乐趣,撒沙。霍普金斯和他的父亲一样沉默寡言,难以估摸,想要了解他们的心思,特别是安东尼。霍普金斯的,简直比和魔鬼跳舞更艰难危险,幸好别西卜暂时还不用面对他。
    经过了长达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揣测与琢磨,别西卜总算是能从小霍普金斯哪儿读到一点儿信息了,很多时候,这个能力都能帮上不小的忙——譬如说,现在他能知道撒沙。霍普金斯正在与西壬对抗——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不一样,和演唱室的那回不一样,与最后一次彩排时更是大不相同,撒沙。霍普金斯不单单抵抗住了西壬的歌声,他还成功地予以了反制,他正在破解和消弭这个迷咒——虽然别西卜不明白霍普金斯为何要这么做,但他仍然警惕起来并做好了准备。
    在场馆中缭绕回荡的美妙声音渐渐低落并缓慢地消失了,西壬的第一首歌结束了,她站在巨大的柱子上,一动不动,赤色眼睛俯瞰着那些为她沉醉痴迷的人类,别西卜突然想到了他曾经看到过的红眼睛水鸟,大海的清道夫,渔民们认为这种鸟是溺死者的尸首过活的,是不祥之兆,那时候,它也和西壬那样,凭借着一双瘦骨伶仃的腿站在桅杆顶端,一声不吭。
    舞台总监督拍了拍手,工作人员忙碌起来,隐藏在观众席里的灯光闪烁着,唤醒了他们。显示器里,观众们如梦初醒,他们站起来,喊叫着,拍打着自己的手,往舞台上丢掷鲜花和小礼物。
    一支白花曼陀罗掉在了宝儿的肩膀上,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原本想要把它弹掉,却在发现它又新鲜又美丽之后改变了主意,他把它抓下来,握在手里。
    西壬抬起了双手,观众们骤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和声音,监视器里传出了沙沙的声音。
    “她想要说话,”一个舞台监督说,“没有这个安排。”
    舞台总监督接通了格列格里。科索:“怎么办?”
    “让她说吧,”格列格里说:“没准儿她能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好吧,”总监督对着话筒说:“只有两分钟,西壬。”
    西壬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今天,”她说,声音最初稍微有些颤抖,但她旋即便恢复了镇定:“是我最后一次站在你们面前,为你们唱歌。”
    观众席上立刻传来了反对与哀求的声潮。
    “这是我的决定。”西壬突然提高了声音:“我的决定,我亲爱的朋友们。”她的声音又突然低下去:“我知道,你们喜欢我,是吗?”
    “是!”
    “爱我吗?”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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