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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开-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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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的更强一些吗?
这是个没经历多大苦难的姑娘,心思明洁,笑容浑然娇憨,她以为梦里都记挂的人,醒来去见一见,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真是十足的一个傻姑娘,世事怎么会有这般简单,凤凰台上凤凰游,人不见,水自流的悲凉,还不是这个年纪的她能够领悟。
顾卿恒看着匆匆离开的那个身影,心里是千帆过尽的沉寂。
“不是你,没有一次是你。”
可青山百年,亘古明月;落日熔金,苍山负雪,正如她宁和淡然的眉眼,从未有一刻在自己心里走远。
这头是谦卑的等待,而那头的人,却乐得这样与世无争的平静日子。
将近三年,岑蓝拼拼凑凑的数着日子,太多的细节在不经意间就流走消逝,也有太多的爱恨情谊在漫漫的光阴里显得黯然无光。
“妈妈……妈…妈……”一团粉粉的小丸子跑进了屋子,粘着岑蓝不住的撒娇,声音掺了蜜一般,声声酥到人的骨子里。“妈妈……糖白白……”穿着翻领蓝格子棉袄的小女孩,使劲的踮着小脚丫,把一块姜糖往她嘴里塞。
“好甜啊。”岑蓝眯着眼睛笑了笑,右手轻轻的揉了揉孩子细碎柔软的头发,“告诉妈妈,是谁给你的啊?”
小女孩一点也不羞涩,粉粉的脸蛋嘟的圆圆的:“林妈妈给的…糖辣的,白白的,我不爱吃……”小家伙的模样有些委屈,可还没几秒钟,又立刻变得活泼起来:“林妈妈说给妈妈吃,妈妈喜欢吃……”
娇嫩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小尾巴,小姑娘一撒娇,岑蓝就整个儿的笑成了朵花。
“林妈妈抓到了你,打你屁股,叫你鬼灵精。”
小女孩一蹭一蹭的粘到了岑蓝身上,肥肥短短的小手搂着她的脖子,“林妈妈喜欢我,不打我。”
岑蓝搂着怀里小小的人儿,眉间暖暖的笑意,故意逗着孩子说道:“妈妈也喜欢意浓,那么意浓今天洗完澡妈妈帮你穿衣服好吗?”
小家伙快两岁了,之前洗完澡衣服都是自己一件一件慢悠悠的穿,可是没过多久,等穿衣服的新鲜劲过去后,就开始想方设法的偷懒,前几天洗了澡,衣服才穿了一半,就光着小脚丫跑了出来,贴到了岑蓝的小腿上,磨蹭来磨蹭去,小脸满满的不乐意。
“妈妈帮我穿,人家小朋友都是妈妈帮忙穿的。”
瞧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模样,岑蓝笑了笑应道:“好的啊,不过有条件哦,帮你穿一件衣服,你就得让我打一下你的小屁股,这样就公平啦,以后我都可以帮你穿。”
小朋友显然不够精明,歪着脑袋想了想,郑重的答应了岑蓝。
岑蓝帮她穿好了两件衣服,又故意多穿了两只袜子,侍弄好之后一把放到了小家伙,佯装狠心道:“好啦,我要打了,你不许哭哦。”
“啪啪啪啪”好几声清脆的声响,岑蓝悠着力道,但也不是把戏,小朋友白白嫩嫩的屁股上很快就浮起了一片红红的印子。
“呜……”小家伙慢悠悠的爬了起来,红彤彤的小脸上满满的讶异和委屈。岑蓝揉了揉手,正经道:“我最喜欢打小朋友的屁股了,你下次不穿衣服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穿。”
前几天的阴影还在,现下岑蓝又故意逗她,小家伙的眼睛立刻瞪的浑圆,小嘴撅了撅,拼命的摇着手说道:“不要不要,意浓是大人,意浓自己穿。”
岑蓝笑的有几分狡黠,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夸奖道:“真是一个好孩子,怪不得林妈妈和妈妈都这么喜欢你。”
小家伙得了嘉奖,原先的沮丧一下子没的一干二净,又朝着岑蓝做了几个鬼脸,摇摇晃晃的跑出了屋子。
“你慢点——”岑蓝站起了身,笑着在身后叮咛了一句。
孩子跑出去之后,亮堂堂屋子显得异常的安静,岑蓝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转身回到了书桌前坐下,右手拿起了钢笔,对着眼前的作业薄记忆有些模糊茫然。
意浓出生两年前的夏天,她孕期思虑太重,等分娩的时候,意浓只有普通孩子一半的身量。那年的夏天,有着几分草木翩跹的欣然模样,可她看不到良辰美景,只觉得产房里冰冷的机械,混合血水的腥锈味,几欲令她昏死过去。
到了最后被孩子微小而短促的惊啼声惊醒,她满头大汗的醒来,身上虚乏无力,可还是挣扎着,小心翼翼的,慢慢的,将那软软的粉娃娃揽进怀里。内心从没有过那样的坚定和勇敢——至此往后,她将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个人将以她为天,将在她的庇佑与呵护下逐渐成长。
思及到此,岑蓝不禁有些感慨,时间真的跟流水一般,自她带着意浓在这里落脚也快要将近一年半了,这是西南的一个小镇,经济并不发达,又是群山环绕的地貌,每到雨季,都会有滑坡,泥石流等等的自然灾害。没什么特殊的盈利项目,气候环境也不大尽如人意,所以镇子里有点能耐的男男女女都想着法子出去打工赚钱,最后只留下了一些老人孩子,孤苦无依可怜的紧。
岑蓝初到此地,带着一个孩子,举目无亲,但好在当地小学的一个校长热情好客,主动租了间房子给她,平日里没事也帮衬着一同带孩子,到了现在,意浓竟好似有两个妈妈一般。岑蓝真心实意的喜欢这里,在学校的房子住下了之后,天天看着那些小小的孩子对着书本又没老师的可以教的可怜模样,心里触动,主动跟校长商量,担起了低年级学生语文和英语两门功课的教学。
学校里的老师大多福利不高,所以愿意来的人很少,但其中有一位年近花甲的女老师,英语发音字正腔圆,俄罗斯语也说的极好,平时穿着干净整洁的对襟短衫,银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绾在耳后。岑蓝看她独身一人,平时除了上课就是静静的在房间里足不出户,难免觉得有些心酸,所以时常煮了饭,也会让意浓去叫女老师一起过来吃。
渐渐的熟悉了之后,岑蓝发觉这女老师真是深不可测,她出生将门,自小在女校长大,后来成了建国初最早出国留学的那批人,在国外周周转转十余年,接着回国嫁人,又离婚,漂浮半生,最后老了,心思也沉了,就来了这个小镇,安安心心的做起了这里的英文老师。
岑蓝闲来无事很喜欢陪着女老师说说话,这天,她整理好了案头的教学大纲,想着锅里煮了一点红枣莲子糖水,于是盛了一盅出来,倒进保温杯之后给女老师送了过去。
房间离的不远,岑蓝走近了靠着窗户叫了两声,里头没人应,她又走到了门口,轻轻扣了两声:“张老师,您在吗?我给你送了点吃的过来。”
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动,接着门被打开了,一位披着毯子的老人走了出来。“每次都要这么麻烦你,快进来坐坐。”
岑蓝笑了一下,也没客套,侧着身子进了屋子。
房间的灯光橙黄,小小的书桌上摊了一张泛着旧色的报纸,上面压着一方石墨,看的出来主人很宝贝这样东西。岑蓝把保温杯放到了桌子上,瞥了一眼上头的物什,也没多问。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情埋藏在心底,最怕回忆,冷不丁的又苏醒,翻来覆去,疼的夜夜伤心。
“小岑,随便坐吧,我给你泡杯茶。”老人家礼数周全,从罐子里抓了一撮茶叶放进了杯子,热水一冲,一股绿茶的清香在房间里隐隐升起。
岑蓝笑着接过了杯子,闲话了几句,今天的老人似乎特别的健谈,说起话来精神特别好。
“我年纪长了你这么多,很多事情看的比你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别太跟自己较真了,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平安和乐的活着。”老人感慨了一句,目光意味深长。岑蓝被说中心事,脸上表情有些尴尬,双颊红了红,缓缓开口说道:“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我和孩子过得很好,他,他想必过得也是如意自在的。”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凄清。
“相对于你来说,我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不少傻事,也为着一些人一些事发了狠的折腾自己。最后意气用事,离家去国十余年,可等到棱角都磨平之后再回来,却发现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阴差阳错也好,宿命使然也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此中的辛酸,几番沉浮,几番挣扎,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细细品味。也就这么过来了,慢慢的也到了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其实两人牵挂着,你要是过得差强人意,他也自然好不到哪里。”
“相爱的人就是这样,伤了他也是加倍的伤了你自己,现在你总以为时间还那么久,总能够偿还彼此欠下的那份情债。可是岁月债难偿啊,你还的了今生,那下辈子呢?生生世世,说不定还了今生,又欠了下辈子的。”
“所以人事莽莽,古今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到头来,都可怜这岁月债难清啊。”
老人一生长叹,眼角有晶莹的泪逐渐溢出。岑蓝听得有些枉然,很多道理她都懂,可是唯一放不下,迈不过的只有那道坎,那是她一生一世的永伤,每每想起,就觉得心头刀割一样的疼痛。
“张老师,那我应该怎么做?”目光闪烁,笑容几分凄惶。
老人慢慢的站起了身,小心翼翼的将书桌上的旧报纸取了下来,岑蓝有些不明的接过了报纸,那是一份早年的《京津晚报》,主版的正下方登了一则大篇幅的寻人启事。
“燕京许氏寻故友张袭然女士:张袭然女士,时年二十有七,于1968年就读于天津青年女校,后就职于启明报社,年少情谊斐然,枉顾周转,一昔分别后,契阔若百年,长相念,盼有生之年,再相见。”
短短数语,牵扯出惊涛骇浪的一段过往,老人的眼角低垂,脸上的神情在此刻显得分外的颓唐。
“那会我年纪轻,眼里揉不下沙子,文革的时候他家为了保命,举报了我的父亲,后来我一双父母都死在了牛棚。心里恨啊,一气之下就远离他乡,数十年光阴匆匆,等到我回来看见这则启事的时候,他却早已经病死在天津。”
“人生在世,我以为两人深仇大恨,此生都化解不了,可等我真看到这份报纸,真知道他确确实实已经不在人世,这才明白过来,哪里还有什么恨,爱都来不及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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