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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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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大妇要做个贤良淑德的温柔主妇,配得上相公的官位和她自己的诰命身份,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上窜下跳胡闹了。

当初在绍兴时,杜嫣很害怕有一天会失去自由,害怕像落地的风筝一样从此失去蔚蓝的天空,与秦堪成亲两年多了,直到如今她才渐渐发觉,原来女人遇到心爱的男人以后,她们那对向往蓝天的翅膀却是自己心甘情愿剪下来的。

万里长空的寂寥,怎比得过举案齐眉的一盏清茶?

杜嫣的绣功很差劲,差到出乎金柳的想象,旭日东升图已然是绣活儿里最简单最易学的一种了,一轮红色的太阳,几朵白色云彩,照着样子绣描便是,可杜嫣还是学不会。

秦家大夫人的脾气尚待磨练,绣了没几下,杜嫣气得将丝线生生扯断,随手一扬,一道白光闪过,绣花针已被钉在房梁上。

“不绣了不绣了!女人为何非要干这种事?磨磨唧唧难受死了!家里缺什么绣件儿难道外面店铺里买不到吗?相公又不差银子……”杜嫣气道。

同样穿着翠色夹袄,模样身段儿却比以前丰腴许多的金柳轻轻一叹,苦笑道:“杜姐姐,不是银子的事儿,女人天生就该干这活儿,男人都喜欢女人这样,所以女人不得不这样……”

杜嫣哼道:“胡说,哪有什么事是女人天生该干的?”

抬眼瞧了瞧房里点着的一柱檀香,杜嫣顿时面露喜色:“哎呀,今日贤良淑德的时辰已过去了,明日再继续吧!怜月怜星,俩丫头死哪儿去了?快来帮我熨好那件诰命朝服,太后娘娘快过寿了呢……”

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唠叨,忽然,杜嫣脚步一顿,目光朝金柳身上打量。

“金柳……”

“杜姐姐何事?”

杜嫣拧着秀气的黛眉沉思道:“你……最近好像胖了不少呢,而且更白了。”

金柳俏脸一白,神情略有些慌张地强笑道:“妹妹我住在秦家吃得好喝得好,又没什么烦心事,心宽自然体胖呀,姐姐,你都快把我养成小猪了。”

杜嫣到底是粗神经,闻言哈哈一笑:“明日我教你习一套简单的拳法,当是健体瘦身,女儿家家的胖成猪一样,将来怎么嫁人?”

挥了挥手,杜嫣像只穿堂的燕子一般,灵巧地飞出了屋外。

金柳怔怔坐在炕上,忽然噗嗤一笑,手抚着小腹,俏脸浮上幸福的神采,迷离若醉地喃喃自语:“孩子,知道什么叫幸福吗?幸福就是娘亲想着你的父亲,想着想着,就笑了……”

接着金柳纤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靥渐渐化作满面愁苦:“杀千刀的冤家,你若再不回来收拾这烂摊子,可快要瞒不住了呢,杜姐姐……以后有何脸面再见她呀。”

*朱厚照的登门很突然。

晌午刚过,秦家的老管家打着呵欠刚从侧门里走出,打算出去遛遛腿,活动一下老骨头,刚跨出门,却赫然见到秦府门外,朱厚照一身白色儒衫静静地站着,仰头注视秦府正门上方那块黑底金字的牌匾,神情犹豫踌躇,他的身后恭立着几名白面无须的半老之人,不远处还散布着一些魁梧精悍的侍卫。

朱厚照曾是秦府常客,老管家自是识得他的身份,楞了一下之后赶紧双膝跪下。

朱厚照的目光从牌匾上收了回来,他的眼睛仍旧红肿,表情阴沉而哀恸,没等老管家说出恭迎的话,朱厚照便淡淡挥了挥手,沉声道:“免礼,秦家夫人可在府里?”

老管家赶紧恭敬道:“回陛下,夫人在家。”

“请秦夫人来外堂,朕有事跟她说,不必大开中门了,朕与秦堪……”朱厚照顿了一下,提起秦堪的名字,声音又有了几分哽咽:“朕与秦堪亲若兄弟,不用这些虚礼。”

“是是,陛下请进外堂稍候,老朽这就去内院知会夫人。”

老管家将朱厚照等人请进门后,脚下快步如飞朝内院走去,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老管家活了大半辈子,眼力自然不凡,刚才大门前跪拜相迎时不经意地抬头,瞧见朱厚照那副哀恸欲绝的模样,心中顿觉不妙。

坏了!

家主离京多日不见回,今日皇上如此伤心的模样贸然登门,秦家必有祸事!

……………………秦府外堂。

朱厚照一边哭一边艰难地将噩耗说了出来,低声的呜咽也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杜嫣的脸色越来越白,藏在袖中的拳头却越攥越紧,随着朱厚照抽泣着将噩耗道出,杜嫣的身躯也摇晃得越来越厉害。

待朱厚照说完,杜嫣猛地站了起来,俏脸白得吓人,连红润的嘴唇也瞬间失去了血色。

“相公……相公战死辽河边?”杜嫣抖颤着重复问道。

朱厚照闭眼重重点头,眼泪不停滑落脸庞。

砰!

堂内后侧的一扇山水屏风忽然倒下,悄悄跑到堂后偷听的金柳跟着屏风一起倒地,竟已晕厥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秦家女人(下)

堂内朱厚照正向杜嫣说着秦堪的噩耗,谁也没想到堂后屏风后的金柳会突然晕厥。

杜嫣呆呆坐着,还在消化这个犹如天塌了似的消息,对身外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跟着朱厚照一起来的刘瑾和张永急忙上前将晕过去的金柳扶到椅子上坐着,张永手指朝金柳的人中一掐,金柳便悠悠醒转。

目光呆滞地环视一圈,金柳的眼泪便如断线的珍珠似的滴滴落下,杜嫣仍旧一脸木然,呆呆地注视着堂外,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朱厚照愈发感到愧疚,秦堪是他派去辽东的,他的一道圣旨却害得一个美好幸福的家庭从此支离破碎,杜嫣失去了丈夫,而他朱厚照却失去了良朋知己,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毕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朱厚照的愧疚表达得很直接,见杜嫣神情呆滞不言不动,形若木桩,朱厚照又急又愧,嘴一瘪,哇地大哭起来。

“秦夫人,是朕对不起你,是朕害死了秦堪,朕,朕只恨不得代他死去才好……”

刘瑾和张永闻言慌忙跪下,忙不迭地求朱厚照莫出此不吉之言。

金柳垂着头一直没说话,眼泪却流个不停,堂内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谁也没心情注意到,为何秦家主母认的异姓妹妹对秦堪的死反应如此之大。

不知过了多久,杜嫣回了神,仍旧一滴眼泪都没流,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平静无波。

“陛下,我家相公果真战死了么?”

朱厚照哭着点头。

“可曾见着他的尸首?”

朱厚照摇头:“朕已派人出关,赴辽河边寻找了……”

杜嫣两眼一亮,形如死灰的美眸恢复了几分神采。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请恕诰妇冒昧,陛下何以如此肯定我家相公战死了?”

朱厚照见杜嫣眼中越来越炽热的希望模样,心中愈发难受,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的张永叹着气解释道:“秦夫人,谁都不希望秦大人出事,但辽河一战秦大人被鞑子骑兵围了却是事实,大战最后,秦大人派了军士横渡辽河报信,连绝笔信都写好了,军士横渡辽河后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秦大人的兵马被鞑子骑兵围而绞杀,秦大人……难有幸理了。”

杜嫣冷冷道:“相公亲手写了绝笔信?信呢?”

朱厚照从怀中掏出秦堪的信递给她。

杜嫣迅速展开,越看浑身越颤抖,表情也越绝望,脸上失去了血色,却死死咬着下唇,咬得出血也不见她流一滴泪。

一把将绝笔信揉成团,杜嫣冷冷道:“确实是我家相公的字迹,但,诰妇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我家相公的尸首,诰命绝不信他死了。”

张永叹气道:“秦夫人,这才是何苦……”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杜嫣执拗地重复着这句话,跟秦堪死守辽河一样,她也在扼守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朱厚照悲叹不语,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他早已明白,然而杜嫣却坚持认为秦堪没死,一时间朱厚照也拿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她,心里又何尝不希望杜嫣的坚持是对的。

看着杜嫣那张倔强不肯认命的脸,朱厚照胸脯一挺,站起身忽然朝杜嫣长长一揖,大声道:“不论秦堪是死是活,从今以后,朕待秦夫人以嫂礼事之,有朕在,秦家还是秦家!”

刘瑾和张永被朱厚照没头没脑这一句话惊呆住了。

秦家不是大家族,整个家庭全靠秦堪这一个男丁撑着,秦堪死了,秦家的败落已是必然,然而朱厚照这句话说出来,秦家必然败落不了,直到将来朱厚照驾崩,或者杜嫣去世,秦家这才算消失。

对秦堪的圣眷之隆早已习惯的刘瑾此刻也忍不住咂咂嘴,嘴里心里酸溜溜的,但嫉妒心却比以往弱了许多,毕竟以刘公公的高雅格调,总不能跟死人争宠呀。

张永叹着气惋惜道:“可惜秦大人太年轻,没来得及给秦家留个一男半女,否则秦家有陛下的圣宠,有世袭的爵位,还愁不能与国同戚么?”

话音刚落,堂内传出一道哀伤却平静的声音。

“秦堪有后!”

一语激起千层浪。

堂内所有人极度惊愕地转过头,状若痴呆地盯着说话的人,连神情木然的杜嫣都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去。

说话的人正是金柳。

她的眼泪一直没停过,此刻泪痕犹湿,表情却无比坚定。

“你……说什么?相公有后?”杜嫣盯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金柳凄然一笑,走过去执起杜嫣的手,将她的手轻轻放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杜嫣脸色剧变,俏脸瞬间由惊疑,到气愤,最后颓然一叹,哀伤无比。

“金柳,你和相公……是什么时候的事?”

金柳盈盈朝杜嫣跪下,泣不成声道:“姐姐,原谅我,我和秦堪其实早已相识,当年在绍兴的时候,秦堪高中绍兴院试案首,那一日他的同窗拉他登上了我的小楼……”

杜嫣哀叹道:“听说相公曾经有过轻生寻死的过往,据说是为了一个女子,我想,那人便是你吧?后来你和相公在京师重遇了?我竟把你当成落难女子接回府中,自你进府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来,大概你和相公那时便暗生私情了吧?”

金柳泣道:“姐姐,我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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