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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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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空传来清凉之气,她弯弯的睫毛眨了眨,定睛细瞅,青茬胡须明显是贴粘上去,与白净的面孔格格不入,高挺俊雅的鼻梁宛如削斧峰峦,浓郁深邃的眉眼犹若骤燃炬火,那眼神中的霸道镇定之气瞬间沸腾了她的脑海,勾起了昨日的过往。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他嘴边慢慢淡出了弧线,松散的手无防备之心。她平复心跳,亦是笑涡圆润,眉色飞舞,知道他不会加害自己。

 春风不识周郎面(5)

月光如水,一泻千里,斜照入朱阁。泊阳湖畔,杨树摇曳的风姿传来阵阵夜来花的清香。她依偎窗子,望着碧波。官兵在前堂盯人,远水解不了近火,依他的脾气和手段,若是走出这屋子,不是拿她做人质,便是用手枪威胁她救他离开。她必须想个完全之策,既不会伤了自己,又不惹他怀疑。

他沏了两杯茶水,递与她手上,继而清脆碰杯,说道:“看来我与小姐缘分非浅,在琛州相遇,在许昌又能遇见,不知下一个聚首是何日何地?”

危机关头,他还有闲情雅致顾着跟她下一站相见?朔月在杯子里如弯弓蛇影,惊吓她的七魂六魄,她笑道:“若是先生不说出这句话,我还真以为你是一路随我来的许昌。”

她的自我调侃忽然让空气中生出一种暧昧的味道,他慧眼独具,茫茫人海中认定了她,然后悄无声息地随她身后,偏偏步步惊心的时刻从黑暗中显了出来,欣赏她的惊,平定她的乱。

他微微一笑,单手支撑纹窗,贪婪地赏析近如咫尺的娉婷秀雅,顺着她的话接道:“被小姐识破了意图,实在惭愧,我叫小四,请教小姐芳名?”

这显然是虚名,是糊弄她的太监名号,她粲然一笑,回道:“先生知道又有何意呢?”

他故意表现出一知半解愿闻其详的面孔。

她解释道:“许是这个秋天一过,我便从了夫家的姓氏,若是以后有缘,见了面能称上一句的也是太太二字。”

他正待回话,门外有了响动,那松懈的神经陡然拉直崩深,银色的手枪从袖管里滑了出来。

她猛然一惊,强装起冷静把他推到了布帘后,不能失了先机,断然成为他的棋子。

重新整理了帽沿衣领,她冲着门沿问道:“谁?”

外面是淋漓的音色:“例行检查!”

不请自来?若是知晓他在这屋子,恐怕早已是不闻不问闯了进来,看来,应该是漫无目的地搜查。回眸望了一眼静立的帘子,确保无疑后,开了房门。

是他?茶楼上两次回眸的人。性命攸关之事,顾不上国人口中的礼教礼数,她沉压住心跳,稳住胆子,像戏演舞台话剧里私会情郎的闺阁千金,巧笑含面,对来人嗔道:“你真是坏透了,什么例行检查,每次都喜欢吓我?”

他手执一纸搜查令,白色纸张扬在空中,像是投降的白旗,满脸惊疑,明知她是认错了人,明知她是谭家的人,却是接不出下面的话。

她扑哧一声娇笑,取下了鸭舌帽子,如瀑的青丝三叠三落,如五更灯火亮堂了漆黑的楼道。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听闻他下属的口里喊了两个字“钧少”,反正胡乱编排一通,把平日里背诵的台词借过来使用,也是足以应付局面。望着疑云密布的脸,她深情地说道:“钧,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见宛静的,宛静真的好开心。”

不知她唱得是哪处戏文,他冷静地嘴角微微一张,未发出一个音,却被她手指蒙了住。她眼波流转,紧张暗示的神色,嘴里的话音又是爱恋:“瞧你一路赶过来,满头大汗的。”

不顾他的情愿不情愿,牵着他的手进了屋子,将人按在了堂屋中间的楠木交椅上,就在一霎那,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来回划了一个“人”,又在沏茶递水的片刻,划出了内屋的方向,不知他是否瞧的真切,他确是沉着发了话:“宛静,我来见你一面,马上就走。”

他的积极配合让她稍微换口凉气,依照常理,她迫切地问:“为什么?”

“其实,我正在执行一个特殊任务。对不起,我是真的例行公事,然后……”

“然后趁机来看我对不对?”她不愧是舞台上最佳女主角,被人抛弃的悲情如六月的暴雨没有任何先兆冲刷了出来:“我昨天刚从南阳回来,在家休息了一晚,一刻不停赶来许昌找你,我以为你会不顾父母的反对把我接回家,我以为你会感动地说娶了我,原来还是跟半年前一样,任务,任务就是你的全部,你是不是早把我忘记了?”

瞧她梨花带雨,凄凄楚楚,仿佛他真的伤透了她的心,心底的冷静淡然被呜咽的哭泣声敲得粉碎,他扶住香肩,劝慰道:“晚些时候,抓住人,收编了警队,我再来接你。”

她嘤嘤“嗯”了一声,算是原谅了他,却是碎道:“每次明刀明枪地抓人,耗子也被你吓跑了,你就不会化明为暗,藏在他必经的路口,守株待兔。”

似乎是受到了名家指点,他浑然一惊,一跃而起,来回踱步,自信满满道:“我怎么没有想到,他肯定会从潏峡口和潜清湾登船逃离,只要派重兵严守这两个港口,不怕抓不住他。”

许昌境内有三个港口,潏峡口和潜清湾,风浪平稳,分别运载来往的客商和行人,地处偏僻的镇江码头,潮浪滔天,多是打鱼的船家捕鱼栖息地。

他不知是否明了她的意思,却故意大说出其中两个港口,难道是想在镇江码头抓人?

他喜上眉梢,夸奖她道:“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待布置完兵防,我马上回来,你等我。”说完他头也不会地冲出房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倒是她捂着火烧的脸颊茫然失措,眼角温热的泪痕咸咸的,比戏剧更加戏剧三分。待她恍恍惚惚关上房门,黑乎乎的影子如同鬼魅悄声淡出在身后,她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他眼色温柔,认真问道:“他就是你未来的丈夫?”

收敛了儿女情长,她不假思索回道:“要你管。”

“为什么要帮我?”

她不是愚蠢胆怯的女子,在琛州危难的时刻,她比任何人都会变通,从自己的这身仪容装扮,从那男人口中的任务,她应该是早明白了八九分自己是官兵要抓的人,她却故意引那男人暴露目标,张澤霖怀疑了。

她雷霆一震,生怕不经意的眼神逃不过那双盯着她的凌厉眸子,只好继续她刚才演戏的剧情,不思量地回答:“鬼才会帮你?”

他笑意弥散,不再问底,瞧见卧房里的丝软大床,不请自便,悠然横卧。

湖面波光粼粼,如同她的内心波澜不平,暗地为他指明了方向,他却是无赖地躲在谭家客栈,躲在她的房间,刚才无意流露出与检查之人非同寻常的关系,分明又把自己推向了泥泞的境地,他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趁机要挟她?

“宛静!”

思绪万千,混乱如麻,被突如其来的亲切问候打乱,她顺其自然回眸应道:“嗯?”

他目光烁烁,乐不思蜀:“原来你真叫宛静!”。

他简直是顷刻间谋杀她的瘟神,她冷淡愤愤:“你什么时候走?我可不想他看到你,引起误会。”

他不怕天地的神色,无所谓地翘起二郎腿:“误会更好,反正咱们两个搂也搂过了,亲也亲过了,告诉他也无妨。”

跟他言论是自讨没趣,自寻烦恼,她想冲出后无退路的房门,又怕引他起疑,拖累自己寸步难行。

急切地敲门声终于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刻,再次响起。

 春风不识周郎面(6)

宛静望了一眼横躺床榻之人,性命攸关的惊心动魄中,他竟然是悠然自得的神色,不由跺脚,提醒他道:“还不躲起来。”

“躲什么躲,本就是一路随你而来,跟他明刀明枪地争斗,我也不怕。”

她懒得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只好扯开金秋色牡丹床单,凌空遮挡他慵懒的身子,那床单像铺天的盖头,细若流水,随风飘落,渐渐遮掩她的意乱清秀,而清雅的香气随着压缩的空气窜进了他的心肺,他情不自禁扯住即将离去的褐色麻布马甲,却被她仓皇打掉,待他的脑袋从被单里钻出来,只瞧得见晃晃动动的五彩线络盘花帘,若隐若现映着昏暗的迷离。

“静小姐!”

来人手捏礼帽,躬身哈腰,抬起那张粗糙的中年脸孔时,她暗暗一惊,是前庭汇报的下属:“钧少爷派了在下接静小姐回府,车已经在下面等候了。”

以为那个“钧少爷”脑子里装满了抓获凶手的法子,没想到他还顾着她的人身安危,懂得将计就计。她急于逃离,来不得多想,来不及反问“老爷和太太默许了”,直接言道:“你稍等我会儿,我收拾行装。”

行李箱里有姨丈的函件有打点的钱财,不能丢失。

“还真够积极的,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都迫不及待娶你进门了,我倒想看看,你在他家能待多久。”身后是几尽嘲讽几尽奚落的嗤笑。

他仿佛是平添美丽画卷的一记败笔,不是惹得她立眉嗔目便是羞怒相激,也不在乎他是何方神圣了,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打理衣装,压抑着波涛汹涌,只顾回道:“活着是他家的人,死了是他家的鬼,生生世世,我是不打算出来了。”

“真是烈女啊!怕只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你一门心思地嫁过去,人家未必领你的情。看在我从南洋追过来的份儿上,你还是嫁给我得了,他能给你的,我双倍奉上。”他低头整理袖口,动作优雅,不失贵气。

她嘴角冷笑,盘点行李,说道:“我不稀罕。”

而等候门外的刘伯宽此刻是云里雾里辨不清是非,接到少帅冯梓钧的命令,来接上等客房的宛静小姐回大帅府,贴身保护,并且告知了他,千辛万苦布局逮捕的北方高官也许正窝藏于此,让他小心周旋,随即应变,救出小姐后,立即派人围剿,可是现在,听到里屋熟视无睹的谈话闲聊,他又心神不定,横生疑惑,不清楚那人是到底是敌是友,是善是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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