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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次睡在这种地方了。她从幻想中回过神,转动眼珠扫视灰黑色的顶棚。如果盯着顶棚看久了,她就会产生呼吸艰难的感觉,它像一块铺天盖地的黑石坠落下来似乎要碾碎她。但现在,它越来越远,仿佛心里一片阴影在渐渐抽离。
没想到真的可以离开了。即使这里被称作家,她毫无留恋。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留恋。一年前,她还因为觉得自己会永生困在这里而企图自杀。她回忆着那件往事。
×××
她绝望地决定自杀的时候,发现怎样死比死本身令人烦恼得多。
她找不到轻松一点的死法。她怕疼,不忍割腕。她不愿不吃东西饿死,不愿生前挨饿死了还做饿死鬼。想来想去,只剩下溺水死亡。对,她可以假装去水源喝水,这样爷爷不会怀疑,没人能阻止她。
她跪在水边,没有看一眼水中自己的倒影,她怕看到眼中可能残留的对生的不舍。她坚决地闭上眼俯向水面。可是,有一双没有温度的手握住她的肩将她拽了回来,让她向后跌坐下去。
“笨蛋!舒茵你这个笨蛋!”
她恼怒地仰头看着晓萧。一次自杀未遂,再来一次需要更大的勇气。
“已经死了的人没有资格不让别人死!”
晓萧一下子哑口无言。她垂下眼帘,眼底的刺痛被泪水漫过。舒茵愣了愣,语气软了下来,“晓萧……”
晓萧从她身边飘过,泪水落在地上没有破碎。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舒茵拉住她的手,侧身看着她。
“……”
“晓萧,我无心伤害你的!”
“正因为我是已经死了的人,知道现在这个样子的痛苦才不让你死的。你以为死后有灵魂存在可以一样‘活’得很好吗?如果真是这样,人类全都死了算了,肉体岂不是多余的?”
“可是……我生不如死……”
“你才多大,你对生都没有彻悟,对死也没有觉悟,如何对比生与死?”
“……”
“舒茵,有一天或许会离开这里的。”
“或许……”舒茵轻笑一声,对那种微小的可能表示不屑。
晓萧又飘回她身前,目光笃定。“不继续活下去,你怎么知道那一天会不会来呢?”
×××
“舒茵,别睡着了哦。”
听到晓萧的声音,她立刻坐起身。看到晓萧手中拿着一把刀,她问道:“这是从哪来的?”
“麻仓好的刀。被别人拿走了,我去为他找了回来。”
“你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呵呵。”她通常把这句话理解成称赞而傻笑一下。“舒茵,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件事?”
“说吧。”
“我想加入古越他们,成为王的追随者。”
“然后呢?你想说你要抛下我和爷爷是吧。”
“不……我想,你跟我一起。我问过爷爷了,他很赞同。”
要我离开爷爷?舒茵忽然心慌了。“我不去。”
“你不是说过,你的梦想就是走出这里以后浪迹天涯么?我的梦想是看到一个美好的世界,我们的梦想加起来,加入古越他们不就是实现了一半吗?”
“我是说过想浪迹天涯,但要在陪爷爷度过余生之后。难道你忍心看爷爷一个人孤苦伶仃吗?再说了,我们会做什么,王会收下我们这种弱小的人吗?”
“那你就错了。”
古越忽然拉开了门帘,三个人的身影投进了屋里。
只有屋中的这个女孩,不知道这个村落除了他们,都已踏上了归程。
——舒茵那孩子,一定会因为我暂时搁浅梦想的。孩子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被我这老头束缚着。有机会能做想做的事就立刻去做,谁又知道,当你说以后再做也不迟的时候,还会不会有以后呢。生命无常。再见了,舒茵,晓萧。
老人坐在拉货物的露天车板上,身边人们的说话声干扰不了他内心如止水的宁静。
他看着天空,苍老的面容上,笑容布满沟壑。
2
好愿意成为王的追随者,其直接原因是想依靠古越他们去锦秋。
他们带舒茵和晓萧见王的那段时间,他一个人站在水源旁做最后的考虑。看着映在那片污水中的天空,他忽然想起了陌吾的话。洞察别人的内心,再以之为镜看清自己的心。可是,如果那面「镜」像这水一样污秽不堪,即使澄澈如碧空的心,也会被「镜」中的虚影玷染。
他由此得到了启示。
他们回来了。舒茵不知何时取下了帽子,淡紫色的长发使她显得秀气了许多。她和晓萧都沉默不语,似乎在出神地想什么。
我考虑好了,好说,让我独自去见他吧。
古越和嗄祭御对他的要求感到几分迷惑。好想独自去见王,只是出于一个单纯的目的。他要集中精力审视王的内心,周围的人会形成一定的干扰。
嗄祭御为他开启了大门,他上前拿下她的天罄便踏入门内。
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楼台上。
一眼望去,眼前的世界只有两个色调。西方是一片纯净的白,东方是一片茫茫的绿,两色交汇之处形成一条弧度优美的由绿向白退晕的色带。高山矗立在这个世界的边缘,西方的山苍翠,东方的山仿佛覆盖着皑皑白雪。这幅画面使他震住了,在楼台上看不清细节,但它的模糊宛若蒙上一层雾,令这简单却富创造性的景致意境优柔深远。
他转头看了看背后,心中的震撼更为强烈。他与悬崖的尽头只有几步之遥,楼台正是建在这断崖上。悬崖下是万丈深渊,他的目光顺着对面的崖壁一直向上,发现它最后消失在云中。他又看看楼台,木制的阶梯约有十步,却连接着两个对立的境界。
他仿佛能听见两种声音,一种如清雅的笛声,一种如从深渊中传来的呼号鬼泣。这两种声音在他心中盘桓,竟形成了完美的合奏曲。
他抬头看看天空,它给人感觉非常遥远,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走下楼台,踩在白色的地面上,才知道这不是雪地。他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便看见西方的青山下出现了一座建筑外轮廓的影子。他注意到这片白地上是有铺出的路的,他一开始以为是一条蜿蜒的水,近看却是水蓝色的路。
路面如冰,细看会发现路下有水的流动,就像真的在水上行走。
好满怀惊奇,觉得不可思议。
他走近了那座建筑,那是一座白色的亭式建筑。环廊绕着中庭,庭院不大,只有一个供人坐的上宽下窄的立柱。它的旁边,终于有一抹亮丽的颜色跃入他的眼睛。
他顺着路,在冰湖前驻足。
那个红色的身影在冰湖中,重重水晶珠帘将他的身影点碎。
好踌躇了一会儿,轻轻唤了一声王,似乎不愿打破这美妙的静谧。
王的身子微颤了一下,道:“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你来了。”
王拥有感受人心的能力。这种能力与好的灵视颇不相同。在王身边一定范围内,他就能感知那个人心灵的本质,以此辨人。
冰湖上的珠帘向两旁退去,留出了空间让好走进。
好走到王身后,王让他与自己对坐。
王的容貌俊逸冠绝。眉微扬,高贵而不带轻蔑。唇边含笑,亲近而又有距离感,仿佛他虽近在身边却如同幻影无法触及。好与他酒红的双眸对视,感觉如饮下一饮即醉的酒,刹那间沉醉在他眼中的温柔。但那种沉醉只是刹那,它令人专注地看着他的眸子,试图再次找到那片醉人的光波。
他太温柔了,好想,以至于削减了王者的气质。
而在好的身上,王看到了与自己相反的东西——他不懂温柔,以至于使与生俱来的轩昂显露出一些锋芒。
“我感知不到你内心的本质。告诉我,关于你的心。”王选择是否接受愿追随他的人,凭借的是心。
好同样看不透王的思想。
“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了解自己的心。”可是你看不到我的心,我也无从观察你的心,更无从以此为镜。
好有一丝失落。
“很有趣。”王眼中的笑意带上了好奇。
“那么,你无法感知的人,是不是就不能接受呢?”
“不,我决定接纳你。”
王伸出手,在好的手心放下一块天罄。
“告诉我,你的身份。”
“漂泊者。”一语双关。
“呵呵,那你就与古越一起去锦秋吧。古越是「漂泊者」的首领。你们这次的任务,是去锦秋国寻找莲云山脉中一个洞穴里的火焰。”
“火焰?”
“嗯。你没有持有灵么,我赐给你吧。”
“不用了,王。”
“怎么?”
“我不想刻意让灵成为持有灵去刻意与它达到契合。”
“我懂了。你走吧,门会在你来的地方开启。”
“是。”
好回到楼台时,想起了在矢崛的书上看到过的一个记载。世界上某一片山脉的一个洞穴中有一颗火球,那是,未被激发的火之精灵幼体。
3
“喂喂,王对你说了些什么?”古越问。
“只说了关于任务的事。”
“诶?那真没意思,王对舒茵说得可多了呢!比如——”
“闭嘴!”舒茵制止道。她的脸有些发烫,似乎那些话很难堪。
古越做了个鬼脸,又问:“王没有赐给你持有灵吗?”
“我拒绝了。”
“什么?!”
“话说回来,你的持有灵为什么会在她那里。”好指了指嗄祭御背上的包。
“啊,那是因为卡特卡伦迷恋上了她的持有灵海梨猫。”
“猫?”
“那只是名字。”嗄祭御回过头。
“卡特卡伦那个重色轻主人的混蛋。”古越咬牙切齿地道。
“混蛋么?我看和你是一副德行。”
嗄祭御的话令他咋舌。
他们离开村落,继续行走了半日。
当眼前出现广阔的绿洲,舒茵僵在那里,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泪却划过了脸颊。
如果,当初再向前一点。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