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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室宜家-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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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叔听她这般说,只得答道:“每年自十月十五起,官府都会发放一些奴隶到市集上买卖,那些人都是入了奴籍的,除了那些女眷,男的右边额角上都是刺了字的,一辈子都走不脱的。自也有私自逃离主家落了草的,总是不多就是了。”

“这就是了,咱们给他好吃好喝好穿,安稳日子过着,我就不信他们还会要走,只要三餐温饱,谁愿意刀口上讨生活的。”

润娘说这么这久的话,一口水也没喝,感觉着喉咙都要冒烟了,死命咽了咽,也没半口唾沫下去。恰巧知芳拿着针线筐走了来,见自己老爹还在里头,正要走开了去,忽听见润娘叫道:“芳姐,替我倒杯子水来。”

知芳答应着,走进里屋放了针钱筐,给润娘倒了杯温温滚的姜茶来,润娘接过来一气喝干,知芳笑道:“娘了做甚么了,渴成这样。”接过空杯子,她又给润娘倒了一杯来,润娘依旧是喝了个底朝天,知芳见了只得再倒一杯来,润娘端着第三杯茶,才觉着解了渴。

知芳走到父亲身边,摸了摸茶盅都凉透,便道:“爹,我再替你倒一杯来。”

华叔正在想润娘适才那一大翻话,随便应了声女儿,道:“娘子的话虽不错,可真买来了又住哪里呢,不然住前院倒座?”

润娘想了一回,正要开口,鲁妈抱了一个大包袱笑呵呵地走了来道:“娘子快瞧瞧,这几匹皮草毛色好又齐整,赶着给娘子做起来,再冷一些也不怕了。”

润娘是个虚伪的环保主义者,皮革之类的东西她历来不沾的,因此鲁妈一拿到近前,她便向后避开,道:“我不用这些,你看着给阿哥做一身,芳姐做一身,若有得多,你同华叔华婶都一件。”

鲁妈一听不高兴了,将包袱送到润娘眼前:“怎么不用呢,就是信安府也难买到这样的皮毛-------”

不想她话未说完,润娘已推开包袱抢到门前伏在门框上干呕,知芳忙端了茶上前给她顺气:“娘子竟受不得这味么?”

润娘其实是心理原因,她刚看到整张的皮毛,眼前登时浮现出血淋淋的剥皮景象,不做呕才怪。

鲁妈也赶上前来:“原先也不这样,如今怎么受不得这个味呢。”

华叔凑在一旁道:“怕是怀着身子的原故,芳儿先三个月一碰到茶水的味就吐呢,更是奇怪。”

润娘呕了一会,接过姜茶先漱了口,方坐了回去,鲁妈早把毛皮抱开了。润娘向华叔道:“如今人都还没买,且不忙商议房屋。倒是那价钱怎样呢?”

华叔道:“现在凭空的我也说不出价钱来,咱们家从来也没买奴隶呢。”

“娘子,钟大哥已在书房里等着了。”润娘正思忖着,秋禾走来禀道,她听了抬脚就走,又支使秋禾去厨里帮忙,带着鲁妈拐进周慎的书房,知盛原陪钟长富在椅子上坐着,见润娘进来了,忙站了起来。

“坐着,坐着,都说了不要这些虚礼。”润娘在炕上坐了,向钟长富道:“对不住啊钟大哥,扰了你歇息了。”

钟长富本就虚坐着,听了这话,忙站起身道:“娘子这话可叫俺受不起。”

润娘淡淡的笑着,道:“请钟大哥来,是有句话要问钟大哥,我听说刘家有个官人在京里做官,可是有这事呀?”

钟长富道:“这事啊倒是有的,也叫刘甚么涛,中间那字俺们可记不得,只知道小名叫福哥。算起来倒是刘大官人的从兄弟,可惜自小没了父亲,寡母带着他守着点田地,日子过得苦巴巴的,那会刘太翁还在,有一回年下,他们孤儿寡母的到刘家借些米面,却被赶了出来,自此之的他们就再没登过刘家的门,那年福哥赶考,还是把家里一半的田地变卖了才凑了路费,倒也是老天开眼,谁也想不着那福哥倒是考中了,来年开春驾着双辕车接了他娘到京里享福去了,那会刘大官人倒想巴结,又是在村口放炮仗,又是在家里摆酒席的,可人家哪里着理他,带了老娘一径地去了,之后再没见回来过。”

润娘听得眉开眼笑,道:“我还有一件事拜托大哥,咱们姑奶奶----”

她只说了开头,钟长富便起身摆手道:“这俺可不敢应承娘子,那毕竟是人家屋里的事情,俺们怎么好去言东道西的,再说了,那门俺也进不去呀。”

知盛同鲁妈都沉了脸色,润娘依旧是笑盈盈的:“大哥弄错了意思了,我只是想拜托大哥替咱们留点心,老樟窝子离这里说远不远,也有好几十里地,我又听说咱们姑奶奶病着,说句不好听的倘若有点子事,连个报讯的人都没有。大哥离得近,或者听到有甚不对头的,来告诉咱们一句,我就感激不尽了。”

钟长富听了还是忧郁,知盛见他这般推托,沉着脸正想开口,被润娘以眼色止住了。钟长富思忖了许久,道:“这事我也不敢就包揽下来,倘或俺真听到些甚么,总来告诉一句。”

听了这话,润娘心里不住的冷笑,亏我刚才还夸他朴实呢,原来也晓得话不说满的。

她面上却笑道:“如此,我先谢过钟大哥了。”

钟长富面上稍有些愧色,道:“若没事,俺先出去了。”

见他去远了,知盛方怒道:“娘子还谢他,我还当他是老实人,没想到也这般油滑!”

润娘不然道:“这也正常,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不过是种着咱们一点子地,况且咱们还离得远,刘家是老樟窝子的大户,他不想得罪他们也无可厚非,毕竟他还得在人家眼皮下过活呢。”

鲁妈扶着她出得房门,抬眼望去,西边天际已是火红一片,不由梦呓般低吟道:“有一天,我看了四十三次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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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三、昆仑奴

日子如流水般静静地从指间淌走,转眼已是十月将尽了,夜里吹了一晚的北风,又辟哩叭啦的落了大半日的雪子,近午时分才飘下扬扬洒洒的鹅毛大雪,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院子里就铺了一层白绒绒的垫毡,正房与东厢窗边的夹竹桃更是仿若戴了个卧兔儿似的;颇有些玉树琼花的意味。

润娘缩在内屋温暖的炕上,听着外头周慎同大奎嬉闹的欢笑声,再看着围着火盆子坐在一起择菜、做针钱、扯闲天,偶尔嗑两个炒瓜子的女人们,一瞬时她的心被幸福塞得满满的,几乎要溢了出来。她回身从炕柜上拿起一本书:“芳姐,我念书给宝宝听啊。”

“又念!”坐在润娘下手的知芳停了针线笑道:“我又听不懂。”

润娘给了她一个白眼,道:“我是念个宝宝听,又不是念给你听。”

知芳抚着又大了一些的肚子,掩嘴笑道:“他听得见么?就算听得见,也听不懂吧。”

鲁妈、华婶也都笑道:“终归是闲坐,娘子念的又好听,虽听不懂,听听也是好的。”

惟有正在剥白玉豆的秋禾兴致勃勃地问道:“娘子,今朝念甚么?”

润娘随手掀开书,轻声缓语地念道:“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山口潜行始隈隩,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居人共住武陵源,还从物久起田园。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暄。惊闻俗客争来集,竞引还家问都邑。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

润娘摇头晃脑的正念有味,忽隐隐听到“哐哐”的敲门声,屋外大奎已高声问道:“谁呀!”秋禾拍了拍手,道:“定是知盛他们回来了。”不等润娘吩咐,已挑帘出去了。就连知芳都侧身趴到窗台上,隔着窗户纸往外瞧,润娘便取笑道:“姐姐这是望爹爹呢,还是望兄弟,或是望-----相公-----”

润娘话未说了,鲁妈和华婶便都笑了起来,知芳红了脸,伸手越过炕几要来捂润娘的嘴:“娘子这一张嘴真真是不肯放过一点去。”与她坐在一起的易嫂,含笑劝道:“罢了妹子,你坐着吧,看磕碰着不是玩的。”

“正是呢,芳姐姐你坐着吧,万一叫贵大哥瞧见了又给我脸色看,再不让你过来,可怎么好哟!”

知芳听了越性下炕趿了鞋过来,两手放在口边哈道:“我叫你再说,不给你个厉害你不知道。”两手便往润娘腋下扰去。

润娘一面往里面躲,一面讨饶道:“好姐姐,且放过我这遭吧。”

“放过你,再不能的。”知芳踢了鞋上炕,在润娘腋下直扰。

润娘登时笑倒在炕,连连求告:“好姐姐,好姐姐,放过我吧。”

华婶见她们闹得疯了,呵斥女儿道:“还不停了手,越发没了规矩,万一伤了娘子你当得起么?”

知芳见娘沉了脸色只得住了手,润娘坐起身掠了掠鬓边的乱发,还不及开口,就见周慎叫着“阿嫂”冲了进来,拉了润娘就要往外去:“阿嫂,快去瞧瞧知盛大哥买回来的奴隶,我从来没见过黑得跟炭一样的人。”

润娘拉着周慎因玩雪而发烫发红的小手,轻责道:“怎么玩得那么疯,看你这一头的汗,回来吹了风可怎么好。”润娘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汗,易嫂子便倒了杯姜茶递过来:“阿哥,喝口热姜茶,去去寒气。”

“娘子安好。”周慎喝茶的时候,知盛已挑帘进来行礼,兴冲冲地道:“这一回咱们是拣着便宜了,买回来三个昆仑奴。”

润娘看他冻得脸都通红,说话还冒热气,忙叫鲁妈倒杯姜茶:“你也先换了衣服再来,一冷一热的看冻着了。吃饭了没,婶子你到厨里瞧瞧,给他们做一口热疙瘩汤也是好的。”

知盛吃了茶,道:“且不忙吃饭,娘子快去瞧瞧吧,那昆仑奴寻常见不着呢,知道人可是不多,不然也轮不着咱们买了。”

“昆仑奴?”润娘觉着这词很是耳熟,只想不起在哪里听见过:“听阿哥说黑得跟炭一样。”

知盛笑道:“我也是从前听官人说过,‘昆仑奴发卷身黑体壮如牛,难得的是性情极平顺,前朝时候倒是极多的,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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