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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引-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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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漩涡中心的怀丰心里通透,此刻反倒是一脸的平静。他今日着了五品官服,头戴乌纱帽,身上是一袭锦缎盘领小杂花纹青袍,腰束银钑花带,衬得人丰神俊朗,英俊不凡。他本是探花郎,不久就会变成阶下囚。
怀丰手执笏板,阔步出列,仰面迎上上座那人的目光。
“晚山,是么?”皇帝的声音极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撩起官袍跪了下去,低低一拜之后又直起身,后背挺得笔直,傲如一棵青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问心无愧就好。
皇帝命人夺去他的乌纱帽,将顾怀丰压入都察院大牢。
借由“顾怀丰案”,朝中几派势力明面上、暗地里卯着劲地争来斗去。这案子足足拖了三个多月,苦于查不到其他的证据,也只好无疾而终。而案子总需要有个交代,几方博弈之后,皇帝下旨只革了顾怀丰的职,命他回乡去了。
怀丰出狱那日,白氏亲自来京接他回乡。临行前,他仍执意去贺府拜访老师。
两人见了面,贺老不住叹气,“这次的事为师也有责任……你是一把利剑,这回却被其他人利用了去,实在可惜。为师迫不得已,也只能帮你到此了。”
顿了顿,贺老又提点道:“你案子的起因,还是在你那位姓范的同科身上。这一回,你能安然无恙回去,此人不得不防。你还需谨记,人心难测四字!”
怀丰记在心里,好生谢了又谢,这才告辞。
顾府几辆马车先后出了京城,一直绷着脸的白氏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拽着怀丰看个不停,眼瞧着他瘦了也黑了,泪珠子便不停地往下掉。怀丰只得宽慰母亲,说自己平安无事,还能侍奉在侧,也算是因祸得福。
白氏抹了抹泪,点头道:“也是。这回你回来了,我就将家里祖业都交给你,顾家也该是你当家了。还有,上回那门亲事,既然你不愿意,我便让媒人回了。如今,娘亲想再替你寻一门好人家,可好?”
怀丰垂着头,“嗯”了一声,说:“孩儿知错了,但凭母亲做主。”
见他突然在婚姻大事上转了性子,白氏心底虽奇,到底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娘儿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顾怀丰才回了自己马车上。
直到放下车帘,他才重重吁出一口气。车里有张矮榻,此时,他只觉得浑身脱力,便仰面躺了上去,双手交叠在胸前,一点都不愿意再动弹。。
少顷,窸窸窣窣地,顾怀丰将手探进怀里。待触到那片熟悉的柔软时,指尖轻轻一勾,便将贴在胸口的嫣红取了出来。
他一手拈着一角,举在高处怔怔看着发呆。
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他在狱中无事便会偷偷拿出来端详。对着这抹碎红,他能自言自语很久,说说自己近况,又问她的伤如何了,和子正兄可好……可常常他说着说着,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从不会有声音来回应,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沉寂和狱中的孤苦。
怀丰将这抹碎红覆在脸上。
料子柔软服帖,随着他清浅的呼吸,有规律的一起一伏。如此之间,还有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萦绕,他便有种错觉,似乎她还在自己身旁。说不定一睁眼,她就坐在车前,笑靥如花。
……
顾怀丰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下人们安排好客栈后,他与白氏在房里安静用饭,两人皆没有说话。就听外面吵吵闹闹的,令他们吃的也不安生,怀丰皱眉,唤了一个小厮进来问是何事。
小厮回道:“少爷,有个姑娘和一帮大老粗叫板呢。”
“叫什么板?”
“先前来了一帮吆五喝六的人,竟然调戏一个良家,那姑娘看不过眼,便说了几句。如今看样子,倒像是要干架,店家正两头劝着呢!”
顾怀丰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说:“有点儿意思。”
用过了饭,怀丰便出门回自己房去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大堂里却还是人烟嘈杂。他扶着一旁的栏杆看了看,大堂内只剩一堆吃肉喝酒的男人,哪儿还有那见义勇为的姑娘?。收回目光,他继续沿走廊往前。
忽的,远处转角楼梯上来一个着白色棉袄、大红襦裙的女子。
怀丰心跳漏了一拍,他的双眼使劲睁着,不敢随意乱动,生怕错过些什么。
那人慢慢上了楼,慢慢走了过来,直到她完全面对自己,顾怀丰心里才涌起厚厚的失望。
天底下那么多爱穿红裙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她呢?
怀丰按下失望,低着头,快步往前。
与那女子擦肩而过之时,一阵异香飘来,比阿秀身上的檀香要浓烈许多。顾怀丰猛地抬头,循着香意看过去。
那名少女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抄起别在腰间的长剑。她一手紧握剑鞘,一手拔出两寸剑身,剑芒闪亮,对着顾怀丰喝道:“你个登徒浪子,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
顾怀丰赧意顿现,他连忙低头,作了个揖,道:“在下无心唐突,实在抱歉,请姑娘海涵。”
那少女使劲瞪了他几眼,这才收回剑,往自己房去。顾怀丰很是莫名其妙。
第二天清早,顾家众人正要上路,只见客栈里那帮男人又吵吵闹闹的,说什么人不见了,顾怀丰也没放在心上。他踩着软墩子上车,掀开帘子探身进去的一瞬间,身形愣住了。
昨夜那个朝他拔剑的凶巴巴的姑娘正缩在矮榻上,见有人上来了,还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怀丰疑惑不已,正要开口,那人手忙脚乱扑过来,将他扯进车里,又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公子,我昨夜救了个良家。那帮人今早见了我,又要寻仇,我只能躲一躲了。你别将我交出去,行吗?”
两人靠得很近,她说话的气息悉数喷到顾怀丰的耳蜗里,柔软的身子又挨着他的胸膛处,还有那股异香……一切的一切,都令顾怀丰隐隐的有些头晕。
他往后避了避,蹙眉道:“姑娘请自重!”见眼前这人红着脸,急得快要掉眼泪了,再听外面那些人的吵嚷,顾怀丰道:“我没说不帮你,只是请姑娘移开些。”
那姑娘喜出望外地望着他,又有些不可置信。
顾怀丰点点头,一副“绝对不会骗你”的表情,她才放开手,“多谢公子相助之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安州顾怀丰。”说着,他找了个离她极远的地方,盘腿坐下,也不看她。
那名女子笑道:“顾公子,怎么不问问我?”
顾怀丰便依言问了一句,她回道:“顾公子,我叫枚烟。”
作者有话要说:

、妾室

“梅烟?”顾怀丰重复了一遍,不确定地问道:“是否是‘十月梨花开满树,直疑梅蕊破寒烟’的梅烟二字?”
枚烟有种吐血的冲动。
她这一回卷土重来附身到一个小丫头身上,为的还是那颗可以救死人命的玲珑心。原先试过那么多次皆以失败告终,枚烟也不气馁,她养好了伤,得知他和阿秀分开后,便想到了一个万全的计策——谓之“美人计”,就是不知道这个呆子上不上当了。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和一个书呆子沟通,所以,不管他咬文嚼字到底说的是什么,她直接点头称是。
顾怀丰“哦”了一声,面朝前继续称赞道:“是个文雅的好名字,也如姑娘其人。梅姑娘侠肝义胆,在下很是钦佩。”
枚烟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马车出了集镇,沿着官道往西,一路无话。顾怀丰坐在靠外面,他扭头想要问梅烟在哪一处下,结果那人却歪在矮榻上睡着了,他只好又赶紧回过头,坐直了身子默默发呆。如此这样来回三四次,便到了午间用膳时分。
瞅准时机,枚烟假意睁开眼。她悄悄挪到如老僧入定的顾怀丰身后,一手暗暗运气,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吹气,“顾公子”。
顾怀丰一惊,他连忙侧过身。那人的脸挨得极近,他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正好碰到车厢了,“姑娘请……”自重!
他话还没说完,马车不知压到了个什么,突然之间猛地上下颠簸起来。一股大力迎面扑过来,顾怀丰被扑得只能往后面车厢上倚,情急之下,他不得不伸手去扶稳眼前这人……
白氏贴身的周妈妈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请少爷用饭。那妈妈掀开轿帘时,就见到一副白日宣淫的景象。就见一个模样俏丽的姑娘正伏在少爷怀里,两人的脸已经贴上了,少爷的手还扶着她的肩,再仔细一看,更像是拥着……
周妈妈不好意思再看,她赶紧放下帘子,退回白氏身边禀报了这事。
枚烟“慌里慌张”爬起来,不忘顺势往他胸上摸了一把。她一边心里暗叹这人未免也太瘦了些,一边口中又唤道:“顾公子……”声音柔柔的,和昨夜那个凶悍的女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顾怀丰迅速坐直身子,背过身去,就听身后那人又道:“公子,方才你是不是……碰到我了?”
顾怀丰头皮发麻,“是,是吗?”他哪儿敢再回忆先前的事,恨不得立刻羞愤而死才好!
“你这个登徒浪子,如今轻薄于我,居然还不认,真是该死!”后面那人抓起了剑,“铮”的一声,宝剑出鞘。
“姑娘……”怀丰连忙回身,那柄剑直直指着他的心窝,只差个分毫,若是再往前一点点,就会见血了,他一时愣住,“梅姑娘,我没有说不认,只是既然姑娘如此怨恨,也许在下唯有一死才能泄了你的心头大恨,还你个清白!”说着,他自己往前送去一寸。
那把剑慢慢扎了进去,有些痛,却还好,怀丰蹙眉。
鲜红的血珠子从剑尖处一点点渗透出来,染红了外面的白袍,不多时,他的心窝上开出一朵荼靡的艳梅。
枚烟抽回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冷言问道:“公子,我本不愿你死,可我到底是个清白之身,如今被你……无名无份的,我实在无言见人,现在只求一死了之……”若不是知晓这人的性子,若是对着个浪荡子,她才不会以死要挟。
“别!”眼见这人就要梗脖子了,怀丰手忙脚乱夺下那剑,“梅姑娘莫冲动,我无意轻薄姑娘,但确实是有损你的清誉,我,我愿娶你为妻。”反正他总得娶一个,娶谁不是娶?这人好歹侠义心肠,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子。
匆匆赶来的白氏听到这话,不由气得直接怒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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