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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语遥虽疑惑，只点点头，“多谢大姐。”
妇人笑了笑，从庭院离开。
语遥即刻推开房门走入：“影哥哥……”只一声，话音未落，便已似凝固在语遥唇边。
一瞬的呆愣，语遥迅速奔到床前，俯下身子：“影哥哥！影哥哥！”
面前的梅疏影，平静的躺在床上，双目轻闭，呼吸轻得胸脯仿佛都没有一丝起伏。而更叫语遥惊诧的是，疏影的长发已有半数成了如雪的银丝。
“影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醒醒啊！”语遥的心慌了，她颤着手抚上梅疏影面颊，泪水大颗滚落，“影哥哥……你……”
语遥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疏影他……难道是散尽了灵力来救自己？语遥一颗心迅速坠落。她想，若果真如此，她必不会独活，曾经，她也如此对梅疏影说过。而那时，梅疏影分明答应她不会。
正当此时，梅疏影缓缓睁开眼睛。
语遥的呼吸凝住：“影哥哥！”
“清儿……”梅疏影轻声开口，眉间带上一丝笑意。
“影哥哥你醒了！”语遥揪心之余，一阵惊喜，“你怎么了？”
梅疏影不答反问：“你……没事了吧？”
“我……”语遥一愣，“我……不痛了，有力气了。”接着便是惊道，“影哥哥，你果真散尽灵力救了我么！”
梅疏影眸光微黯，喉结动了动，却终究只轻轻点了点头。只一个轻轻的点头，便彻底击溃了语遥心中仅存的寄望。
“影哥哥！”语遥声音有些嘶哑，泪水又扑簌而下，“你不是答应过我，绝不如此吗！”
梅疏影答应她的话，她每一句都记得清楚——“怎么会呢，我散尽灵力的确可以压制你体内的蛊虫，保你不痛不死。可心蛊极为霸道，只要你再见到凌逍，便会牵动心念，勾起蛊虫的生机。且你日后再不能动用灵力，否则压制一松，蛊虫便又会活跃。另外……散尽灵力我会死。倘若如此，你没了凌逍，没了灵力，我又不能再护你。你说说，我怎会放心你这样呢？”
是啊，她没了凌逍，没了灵力，还背负着影哥哥的牺牲，即便可以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清儿……”梅疏影说话已有几分吃力，“对不起，影哥哥又骗了你。我本想再多陪陪你，陪你一年，在期满前救你，可你已那样痛，我只能……清儿……多年前我骗过你，丢下过你，我知道你最恼欺骗，我曾承诺以后再不会骗你，可是……清儿，这……是影哥哥最后一次骗你……”
语遥将头埋在胸前，浑身颤抖，她希望这只是自己在濒死前做的一场梦。
“清儿，”梅疏影的声音虽轻而无力，却是一同往日的沉稳柔和，“你抬起头，看着影哥哥的眼睛。”
语遥满面痛楚，依言抬头。
“清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待我走了，你便找个清静的地方自己了结，是么？”
“……”
不及语遥回答，梅疏影又道：“你是怪影哥哥骗你，所以与我赌气么？”
“影哥哥……”语遥声音哽咽，“你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梅疏影眉间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严厉：“既然不是怪我，那你若自己死了，对得起影哥哥吗？”
“……”语遥气息不稳，声音越发颤抖，方才以手抹干的面颊又淌满泪水，“影哥哥，你何必如此逼我……”
“对……我是要逼你……活下去……”梅疏影神色坚定，“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语遥身子一麻，脑中蓦然想起凌逍说过的话，他说——人只要活着，便是赚到的。而眼前，疏影正用从未有过的严厉神色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就是要逼你……活下去。
“活……下去……”语遥的声音轻得仿佛不存在，“人……到底为什么活着……”
“为什么……”梅疏影笑了笑，目光紧扣语遥双眸，“为了过去，为了现在，为了将来……”
“……”语遥涣散的视线找回了焦点，她看着梅疏影柔和却坚定的目光，依稀有些明白。良久，她又流下两行泪，接着双唇轻启，仍旧颤着声，“也为了活着的人，为了离开的人，为了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预告：诀别？怎样的诀别？语遥该何去何从……
、火红嫁衣（二）
梅疏影终于神色微松，视线有些飘远。
“影哥哥！”语遥唤道，“你不要睡！”
梅疏影重新看向语遥：“记住，不可以见陈凌逍，不可以再用灵力，牵动心念勾动蛊虫，或是灵力的压制有一丝松动，蛊虫便又会活跃。”
“好……我记住了……”语遥不住的点头，“影哥哥放心……”
“呵……好。”梅疏影笑了，“清儿，你请影哥哥帮的忙，影哥哥做不到了……陈凌逍给你准备的礼物……影哥哥本想潜入宫中给你偷出来，但若是被人发现禀告陈凌逍，只能害了你……况且，我也怕这期间你一个人会出意外……”
语遥泪水更加失控，她第一次发现，眼泪是流不完的。
“清儿，陈凌逍一定会四处找你，现在还未找到这里，但此处也不可久留。师父在云山，他会帮你，但你不要立即去找他，会被人发现。你……”
“影哥哥……”语遥将他打断，握住他的手，“我会活下去的。你别再为我操心了，想想你自己啊，你……可还有什么心愿……”语遥不知道，她还能为疏影做些什么。
“心愿……”梅疏影喃喃道，他的眼前突然闪出一幕又一幕，那已是多年前的情景了。
“清儿，我去给你买糖葫芦吃，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影哥哥，你待清儿最好了。”
“影哥哥，我等着你呢。”
“影哥哥，娘亲说，清儿长大之后便会嫁给你，什么是嫁？”
“就是我们天天在一起。”
“到那时候，影哥哥也会对清儿好吗？”
“当然，我会让你永远这样开心，做天下最幸福的人。”
“影哥哥……”语遥的声音将疏影拉回现实，“求求你别睡……”
“清儿别哭，影哥哥也不爱睡的。”梅疏影竭力伸手抚上语遥发丝，“常听人说，但愿长醉不愿醒。可影哥哥却正相反，我不愿醉，不愿睡，不愿做梦，因为只有在醒的时候，我才不会奢望能与你在一起……醉里看到的，都是假的……还不如活得清醒，处处保护好你……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虽然后悔当初，但从那以后，我再未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我很……满意。”
“影哥哥……”语遥心中剧痛，仿佛要疼过蛊虫的噬咬，“都是因为我……下辈子换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何必要拖到下辈子呢？你背着这包袱，岂不是太沉重了……”梅疏影笑意融融，温柔开口，“清儿，为我做一件事吧。”
语遥精神微微一振：“什么事……我一定做到！”
“我……好想……好想看你……穿一次嫁衣……”梅疏影的声音已有些断续。语遥与凌逍在梦天谷成亲时，他看过她穿嫁衣，可他……好想看她穿一次给自己看。就算是……他最后一点自私。
“影哥哥，什么是嫁？”那个时候……总是他最怀念的时光。
“嫁衣？”语遥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好，嫁衣！”
语遥匆忙起身，向门口冲去。“我这就去买嫁衣，影哥哥你一定要等着！”话音未落，人已夺门而出。
“嫁衣……嫁衣……”语遥口中喃喃，在庭院正撞上正在拿纺线去织布的妇人。
“姑娘，怎么了？”妇人见语遥神色慌张，急忙问道。
语遥回过神来，像抓住救命稻草：“大姐，哪里有卖嫁衣的？要最近的，我急着用，很急！”语遥说着，眼泪又禁不住狂涌而出。
妇人看得心疼，忙对语遥道：“别急，姑娘，我家里就有嫁衣，是我当年穿过的，姑娘若不嫌弃……”
“大姐可以借我穿吗？谢谢、谢谢！”语遥从未如此急过，可她知道，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让影哥哥见到。
“影哥哥！”
梅疏影依稀听到唤他的嗓音，终于使出全身力气，睁了眼。
眼前，一袭火红嫁衣的女子正向他迈步走来，那么美，那么美……她的脸急的发红，倒像是大喜的胭脂颜色。大概是太匆忙了吧，她头上的凤冠都有些歪，梅疏影想帮她正一正，却抬不起手臂。
“影哥哥，我来了，我穿着嫁衣来了……”语遥在床边停下，张开双臂踮起脚跟，缓缓旋转两圈，裙摆飞扬。
“清儿……”梅疏影轻声开口。
“影哥哥，你看清了吗？”语遥蹲下身子，轻轻抚着梅疏影发鬓。短短几刻钟，疏影发间的银丝已如同染色一般，将整头墨发全部染成雪白，如同他的面色。整个人，仿佛转瞬便会失去生机，就好比一个将要溺水的人，无论你怎么用力，都再也拉不住。
“好了，清儿……”梅疏影笑着开口，”你再也不欠我了。”
“影哥哥……”语遥的喉头已涩得发痛。她知道，梅疏影在生命的最后，还是在帮她卸下包袱。他要看语遥穿嫁衣，一是了却心愿，但更是给语遥一个偿还的机会，叫她可以不要那么沉重，不要觉得亏欠。
“清儿，活下去……”梅疏影嘴唇颤抖着，“不欠任何人，好好……活下去。”
下一瞬，语遥便感到，自己握着的手，松了。
语遥摘下凤冠放在一旁，将头埋向梅疏影肩头，泣不成声。
“姑娘……”妇人端着碗粥，站在语遥身旁，“总是这样怎么行呢？吃点东西吧。”
语遥跪在地上，面前是梅疏影的灵牌，骨灰盒放在旁边。
妇人叹了口气，同样跪下，拜了一拜后起身道：“头七已过了，走的人走了，活着的总要过日子啊。”
语遥轻声开口：“我答应过他，我会好好过的。”
“好好过？”妇人摇了摇头，“你这样整日跪着，怎么过？唉……你哥托我看顾好你，你虽然难受，也看在你哥在天之灵待自己好些，他也放心。”
语遥咬了咬唇，深深叩头，终于起身，从妇人手中接过粥碗：“大姐，谢谢你。”
妇人拍了拍语遥：“到门口透透气吧。雨还下着，我在廊里摆了椅子，你若是愿意，我陪你说说话也好。”
“嗯。”语遥点点头，随妇人在廊中坐下。
算到眼下，语遥住在这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