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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与逍遥(出书版)-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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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红楼梦》,第五回)
道家精神固然让人游心物外,出凡俗而又不离世间的意象性生活世界毕竟过于枯寂,“到底意难平”。曹雪芹对庄禅精神的怀疑,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基督教精神的怀疑,都是为了巩固自己本有的信念。拉斯柯尔尼科夫的怀疑、伊鲍里特的苦恼、基里洛夫的果敢,伊凡的质问,都作为对立面增强对上帝的爱的信念:
要相信:没有什么能比基督更美好、更深刻、更可爱、更智慧、更坚毅和更完善的了,不仅没有,而且我怀着忠贞不渝的感情对自己说,决不可能有。不仅如此,如果有谁向我证明,基督在真理之外,而且确实与真理毫不相于,那我宁愿与基督而不是与真理在一起。(《书信选》,页54)
曹雪芹对于庄禅精神同样矢忠不渝。“情性”不是儒家“仁者爱人”的仁爱之性,不是宗法性的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亲情。原儒主张的“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是政治原则,属于王道统治秘术,并非当今所谓人道主义的博爱理想。以血缘亲疏秩序和差异为内在尺度的仁爱圣化宗法,以便形成整个国家为一人的稳妥秩序,并不承负个体可能遭受的恶。既然儒家主张的仁爱来源于人伦关系的自然构成,受制于君臣父子的宗法秩序和个我的德性生命,孟子反驳墨子兼爱的理由,就与墨子兼爱论的理由并无实质性的不同。墨子的兼爱以“交相利”为根据,孟子的仁爱根据人伦法则,两者都是现实法则。基督教的上帝之爱否定“亲亲”原则,在儒生看来过于不近情理,正表明儒生无法理解爱的原则对现实原则的突破。“仁者爱人”以“亲亲”为依据,使爱的情流拘限于家庭和国家。曹雪芹的“新人”清楚知道,从“仁者爱人”始,以冷漠无情终,恰是中国历史生活中的日常现象。爱以自然伦常为基础,难免会遭自然伦常的作弄。
“宝玉情不情”明显诋毁“亲亲”原则。这位“新人”与父母疏远,只与自己的所爱相亲,与那些毫不沾亲带缘的女仆相爱,在被人伦秩序紧密包裹着的红楼世界(据说搞清《红楼梦》中的亲缘关系己成一门学问)中,显得格外刺眼。基督教思想也看到:律令伦理学只涉及秩序,与生命无关,墨规伦理学以普遍律令把对人的奴役导向国家和社会。道德判断不是基于个人的决断,而是出自国家、宗教、家庭。律令伦理学不懂得内在的人,只知道从社会关系来规定外在的入的生活。①基督教精神和道家精神都极为关注一息生命的生存偶然性,不承认现世秩序可以替一息生命承负生存的脆弱。儒家精神不仅肯定王道历史,也肯定人伦日常秩序,否定前者不等于否定后者。曹雪芹的叙事及其“新人”的情性实际突显了这样一个问题:人伦日常生活是否干净?“补”情事件发生在红楼世界,无异于把攻击儒教的矛头转向人伦日常秩序。历史中的恶不仅在王道中,更多在日常人伦之中。
①参别尔嘉耶夫:《人的命运》1960年版,第80页以下。
然而,道家精神虽然拒绝现世伦理,把人救渡到一个超脱的不关涉伦理的意象境界,却并不拒绝日常,禅宗甚至要返回日常。对于庄禅精神来说,根本问题在于清净日常生活,以便隔绝现世恶。曹雪芹显然认同这一理想,但他认识到,这一理想有根本性的困难,因为摆脱劫难世界的恶的缠碍根本不可能,即便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式的日常世界。曹雪芹的根本见识正在于此,也是他要为日常世界“补情”的根本原因。
道家、佛家精神最终无法规避恶(除非根本灭除生命本身);找到支撑恶的人身的东西就是必要的。但曹雪芹没有别的精神资源,只得在庄禅精神的前提下来确立“情”的地位。可是,“空”和“无”已经勾销了感性个体“情性”的根据,情感动荡的“爱意”和“悲心”怎么可能?既然内在心性已经淡泊清虚,不动于情、无所住心,爱心与悲情何从谈起?
庄学和禅宗都注重“性本”;“真性”毕竟根植于人的自然本性。是否可以在此基础上确立“情性”?也许,从“真性”、“性本”推导出“情性”,不仅既能保证“情”不致遭到现世恶的沾污,又能保证“真性”、“性本”不致于在清净的困境中窒息。
曹雪芹着手改造“情”、”性”,著名的“意淫”说便由此而来:“淫虽一理,意则有别”,有皮肤滥淫、有意淫,意淫“惟心会而不可言传,可神通而不能语达”(《红楼梦》,第五回)。“意淫”之“情”既超越伦常之情,不致受现世恶的侵害,又有别于不累于情、无所住心的“性本”,。曹雪芹的“新人”的反对者想使他“改悟前情”,以便“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邦济世之道”,正表明这种“情”与儒家仁爱扦格难通。但“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情性的欢悦和执着,乃是“复恋其情所致”,又与庄禅精神的养性保真、念念不住有别。
这就是曹雪芹对庄禅精神的重大推进。“情性”既不以“亲亲”原则、也不以“交相利”原则为依据,而是以”性本”为依据,具有感觉的意象法则(“惟心会而不可言传”),既肯定了“性本”的自然生命要素,又不致于让人身上随身的恶过于伤身。宝玉对“亲亲”原则的诋毁,并不涉及增强个体凭靠超世的爱在劫难世界中的承受能力,而是在历史时间中赢得解脱之情。
因而,“情性”虽然以个体自然生命的“性本”为根据,却具有儒家的在砂情怀意味,本然情性转化为悲悯是很自然的事。曹雪芹的“新人”对女性美的柔爱、对美的受难的悲悯,是红楼情案中的基本主题,就好像梅思金公爵呵护女性气质中柔弱、孤单、毫无防御力的品质中断肠的悲哀。
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曹雪芹所建立的现世伦理既不是人伦纲常的忠孝,不是大彻大悟的悲悯,不是“圣人有情而无累”的淡泊,而是女性般的似水柔情。“温柔”随着本然情性的现世化获得了形而上的意义,女性成为超验美质(于净)的象征,凌驾于一切圣人形象之上。
对于曹雪芹来说,女性的“干净”是一个超越的象征,其含义可以从对立面男性的象征含义来把握;男性是浊臭、残忍、势利、淫恶,是超验干净的顽敌。女性的似水柔情象征着世界中的绝对力量,一种任何世俗力量和自然形态都无法比拟的至上存在。
“女儿”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要尊荣无比!你们这浊口臭舌,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但凡要说时,必须先用清水香茶漱了口方可;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腮。其暴虐浮躁、顽劣憨痴,种种异常;只放了学,进去见了那些女儿们,其温柔和平,聪敏文雅,竟变了一个(《红楼梦》,第二回)。
现世的邪恶、粗暴、残忍、污浊与清净温柔的女性美质相遇时,便会自惭形秽。相当清楚,男性象征现世恶,女性品质不仅与之对立,还具有克制现世恶的力量。
女子是水做成的,男子是泥捏成的;女性透明、清澈、至柔、至美,男性浑浊、污臭、暴虐、丑恶;前者是完满,后者是欠缺,两者正好构成了日常世界中冲突、对抗的两种基本要素。既然如此,如果至柔至美的力量不能立足于日常现世,对于曹雪芹的“新人”的现世行动或干脆说对于曹雪芹的“补”情行动,意味着什么?
问题便集中到这一点上来:女性的超验干净具有什么样的价值实质。
在一种观点看来,曹雪芹提出的女儿般的似水柔“情”与基督教的Agape(挚爱)相同。①真的如此吗?
①参夏志清:《(红楼梦)里的爱与怜悯》,见《海外红学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基督教的挚爱与以本然情性为基础的柔爱和希腊人的爱洛斯(Eros)都不可同日而语。人的自然情性,在基督教看来恰恰是人的欠缺,基督信仰要求人首先爱上帝,其意在于让感性个体的本然情感超出性本自然状态的拘限。人的本然情性只有凭靠上帝的救恩,才能超越自身的欠缺。从根本上说,人不懂得挚爱,人的本然情性依据的是占有欲,受自然的偶然法则支配。上帝超越任何自然形态,否定了任何偶然的原生法则,遣出爱子倾身下顾,以受难牺牲来承负人性的欠缺。自我牺牲是上帝之爱超越任何法则和限定的救赎行动,挚爱基于上帝的这一救赎行动中的恩典。人的本然情性的爱(Eros)如果没有上帝的救恩的支撑,很容易受恶的损害,甚至沦为一种损害性的力量。基督教的挚爱源于上帝的救赎之爱,爱的情性根据在上帝的救恩行动,不在人的情性自然:
宁静的湖泽把自己的根底深深地植于隐藏着的、人眼无法看到的源泉处。同样,人的爱有一个比湖泽还要深得多的根源:人之爱根源于上帝之爱。假若在深处没有源,假若上帝不是爱,就既不会有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湖泽,也不会有人之爱。(基尔克果:《虔敬的激情》,前揭,页106)
基督的上帝以自我牺牲奉献给劫难世界中的人类的爱,不是互惠的爱,而是上帝自甘承负现世恶的爱。因而,基督教的挚爱以神性的意愿推动人的本然情感,而不是相反。爱欲如果丧失了上帝的恩典,就会陷入现世无法避免的恶,人的本然情性以自然本性(真性、性本)为根据,无异于以现世恶的法则为依据。上帝的爱本身是一种神圣的生命,爱的行动就是赋予被爱者以神圣的生命,使被爱者的存在转身到另一个崭新的生命世界。由于现世的恶无法消除,上帝之爱就必得以自己在现世恶中受苦来表达对人的爱。
不过,基督教的挚爱并非意味着断然排斥人的本然情感,既不是佛教倡导的性空,也不是道家倡导的无累于情,或儒家所倡导的以社会伦常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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