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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何心-莫问朱颜-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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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人心遑论

在我们还仓皇无措的时候,另一面,一只信鸽千里万里的飞回了暮焰帝都,落在昌炎的掌心上。他小心展平那卷绑在鸽子腿上的纸卷:“瞬水国师死。”
昌炎从虚空里捏来一把火,把手里的纸条烧的一干二净。眉头一扬,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眼神的焦点似乎远在天边。他愈发的难以捉摸,和我十年前见到的昌炎愈发是两个人了。
他回了回神,思忖片刻,提笔在新的白纸上写了两笔,招手叫来信使:“把这个给仇离带去。”
那被卷起来的纸上,“白邑可进”四个字熠熠生辉。
大约是昌炎觉得自己的笑容太过自负了些,便低头抚着额头,低声地笑了出声。这一笑,便笑出些事情来。气息急促了些,惹得心口间一阵抽痛。昌炎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感痛得千回百转,眉头拧了几下,才缓回来。
刚刚还是自负的笑声,一下子就变成了急促的咳嗽。小厮大惊,连忙候在他身边:“帝君,您……”
“不碍事,不碍事……”昌炎大约是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情,眉头拧起来,却摇了摇头。
原来,无论是瞬水还是暮焰,无论是水神还是火神,这命数都是天定的。可神能寿与天齐,神的身体却还是像普通人一样会老化死去。这也意味着,神需要不断地更换自己的身体躯壳。直到修炼到一定程度,修成了不坏之身,才能跳脱灵魂在肉体中来回辗转的痛苦。
这些,我也是凭着对那本《瞬水国鉴》的遥远记忆,勉强记起来的。
至于要换几次身体,则还是要看这神的灵力究竟如何。而最后那一次,是登峰造极的一次,也是异常痛苦的一次。他们把这最后一次的痛苦,叫做“弥九劫”。每个神的最后一劫,都由心魔幻化,繁简不一。简单点说,就是心思单纯的,弥九劫就简单些。心思复杂的,弥九劫就复杂些。过得了弥九劫的,便就清醒一世,寿与天齐。过不了的,便永远消失,烟消云散。
“帝君……“小厮在一旁很是不放心的看着昌炎。
昌炎干脆伏在案上,仔细算了算,轻声笑道:“终于……要来了么……”
他闭上眼睛看见了些不一样的光景,他活的时间不算短了。虽然他的时间也是无休无止,可想起来也是白驹过隙,记忆纷至沓来,头脑有些涨。
昌炎笑得更加气喘,末了,竟然浮现出一丝苦涩,然后头也没抬,挥手让小厮们散去了。
而我,自从看着君潋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自绝,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身体情况竟然也愈发悲惨。
连呼吸也带着些摩擦的疼痛。而洛子欺随身带着的草药也快要用完,现在兵荒马乱,也总不见得放他出去满世界给我找草药。
“那十年里,我用的草药都是你去置办的么?”我病怏怏地问道。
洛子欺一边捣手里的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药材珍贵,哪里是我能找到的。”
“珍贵?”
“圣水果果核中的仁,从未被开采过的圣水石上的露水,三百年才开一次的冰莲花花蕊。你说珍贵不珍贵?”他斜了眼睛来看我。
单是圣水果一样,洛子欺就不能凭一己之力弄到了,更别说三百年一次的花开了。
“是他?”明明知道答案还是要问。
“嗯。”洛子欺点头,眼神却不自然的暗淡下去了,“他把所有的圣水果全部下放,本来只给皇室用的水果,现在整个帝都几乎人人都能吃到。但是条件就是要把果核回首,搞得帝都人民还以为要大力发展农业……那花蕊更是拜访三山五岳几百年未曾联系的散仙散神……”
我揉揉额头,觉得头疼得厉害。他那样费心思,又何必瞒着我。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既然互相喜欢,为何要用恨来掩盖呢?搞成如今这个局面,当真很好玩么。
我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竟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洛子欺那里的捣药的声音一下一下慢下来,有些忧伤地问道:“连锡啊,万一这草药用完了,但还没找到帝君,你能不能先别死?”
“什么?”我一下子笑起来,让我别死,那你跟阎王爷商量去啊。
“要是你死在我手里,我估计我死都死不安生。”他却没说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倒像是真正的忧伤起来。
“……”,我没再理他,干脆闭目养神。
昌炎的军队当然不会等我气绝了才攻进城来。
君潋殉国的第三天,白邑就涌进了成千上万的暮焰官兵。瞬水守城的将士本来就软弱,君潋一死,唯一惧怕的、敬仰的人没有了,早就四散离去了。那里还顾得上白邑。所以,所谓帝国心脏,不过半日,便破了。
如果你希望看见我力挽狂澜的模样,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没什么稳大厦之于将倾的本事,我身边没有什么骁勇善战的死忠将士,有的只是洛子欺。就算洛子欺是奇人一个,我也绝不相信,这个时候他能掏出一支改天换地的精兵劲旅来。
当窗外一片杀伐声的时候,我还昏昏沉沉地倒在床榻上。洛子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我拖起来,骂道:“暮焰攻进来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我揉着眼睛,浑身半点力气都使不上,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连拿个衣服都在打颤。我惺忪着眼睛,胡乱答道:“好快,好快,赶紧走,赶紧走。”
等七上八下把衣服穿整齐,安定下来,心中还是空落落的郁闷:我这一辈都在看错人,我恨着爱我的人,却轻信了真正有企图的人。
又过了片刻,则是更加的郁闷:如果早些和君潋一起殉了瞬水,还能落得个有义气的名节。可是如今又死在这乱军之下,是个怎么回事?恐怕这世界除了洛子欺这个和我一样的冤魂,就没什么再能记住我的了。——而我最爱的人,就这样永远见不到了。
“跟我走。”洛子欺一把握住我的手,把我往外面带。我也看不清路,只是跟着走。只是他抓着我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好像在发烧,他的手倒也冰冰凉凉的很令我舒服。
我忽而很想水君那双手。
虽然我没有握过几次,可是他的手,他的气味,他的模样,我闭上眼睛全都能感受到。我就算死了,也能记得。
“太慢了。”洛子欺抱怨了一句后,就把我打横抱起来。我挣脱两下,他有些心急地愈发抱得紧,他低声沉闷说道:“别动了,反正我不可能放你下来。”
再之后,他带着我走了条不知道哪里来的密道,七拐八拐绕开了从正面进来的暮焰军队。
直到白邑外的原野上,洛子欺才把我放下来。我倚着他站着,看着我眼前的这座城池,跳跃着闪耀的红光。那座我生活了七年的天水圣殿,那座把我变成怪物的千寒塔,那座我看了十年晨曦的天清宫,全部被那跳跃的火苗吞咽下去。
那颜色,像极了灼灼的彼岸花。那形状,像极了千万柄插入心脏的刀剑。
瞬水就真的这样死去了,那么帝君呢?那么和瞬水相依相存的帝君呢?我的第淼呢?
我觉得我膝下一软,就要跪下去。
洛子欺却依旧扶住了我,在我耳边喃喃道:“跟我回钥安吧。”
他的声音随即被滔天的战乱声淹没,我抓着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去钥安!”洛子欺捧着我的脸,大声说道。
我的眼泪却正好顺着脸颊,流到他掌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临场三点半,假期综合症。
明天是青奥志愿的最后一天,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真是有点百味杂陈,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心情。
总之,我半夜更文了呢,多么不容易啊哈哈哈,所以……点击进来给个收藏又不会怀孕!Σ(っ °Д °;)っ

、流离:钥安风物

我并没有注意到洛子欺什么时候离开过我,可他好像神机妙算得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幕了。他带着我东躲西窜,我只顾着跟着他一起跑,根本看不清方向。等安静下来,我就已经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里。我连这马车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一坐下来就觉得头脑昏沉,连眼睛都睁不开。我随便一靠,就觉得又要睡过去。
忽然肩头上一重,想必是洛子欺扶住我。一只凉快的手探过来,在我额头上顿了顿。随即,我听到有人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
“钥安,闻人新宅。”洛子欺不慌不乱的说道。
再往后如何,我昏昏沉沉睡过去,又全然不知道了。
不知在路上又颠簸了多久,我醒来,第一感觉就拿明晃晃的阳光照得我眼睛痛。和我初来瞬水时的感觉,甚为相似。头下却是软的,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正枕在洛子欺腿上。
我浑身一抖,挣扎着要坐起身子,洛子欺却按住我:“你终于醒了,先躺一会儿,再坐起来。”
我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身子和天花板都在一左一右的晃动,我便问道:“还在马车里?”
他点点头,拨开帘子,看了看窗外,没有说话。
车又大约颠簸了半个时辰,小厮一声吆喝,马车停了下来。我坐起来,揉着太阳穴,问道:“你把我带来钥安了?”
他又点头,却不继续说点什么。他弓着腰站起来,拨开车帘子,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做什么去,只好说:“那我在车里等你。”
他默认着又点头,弓着腰跳下车去。我一个人坐在车里,一边继续揉着太阳穴,一边捋着头绪:那些事情过去的十年后,我被第淼赶出来,去了暮焰。在暮焰,我给仇离支了一招。然后瞬水灭亡,却不是全因为我的原因。再然后,我们赶回瞬水,在君潋自绝后,最后的白邑终于也在昌炎的号令下覆灭。而我,又被洛子欺带来了钥安。
我忽然笑起来,痛彻骨髓。如今的我要如何呢?没有爱人,没有国家,没有敌人。爱意早就付之东流,恨意也无处可指。
一道光亮照耀进来,车帘子被掀开了,探进来一只手,我听见洛子欺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下来吧,连锡。”
我搭着他的手,往下一跳。猛然看见他的装束却被吓了一跳。浅青色外衣细密花纹,精致美妙,大概是钥安自古以来神兽的形状。腰间是略深色的丝绸腰带,侧面坠着一块通透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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