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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往驻地，名曰共喜，一时传为佳话。
崔鸿到大本营来看望崔鹏。崔鹏亲自用那白酒招待他。酒过三巡，原本矜持的崔鸿话渐渐多起来，拍着崔鹏胸膛道：“好兄弟，你可真敢啊，你知道你这几天树敌多少吗？你把半个京城的世家子弟都得罪了。”
“难道半个京城的世家子弟都在禁卫军？”崔鹏微笑。禁卫军中真正渴望战争的鹰派，都已经被抽调出来准备北征，留下的那些鸽派只知马球乐坊，他不屑与那些人打交道。
“你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人家也不想，为什么来讨好你啊！做梦，是来讨好你未过门的老婆的！”崔鸿敲桌子跺脚嚷，然后突地压低声音，凑近道：“弟弟，我本来给你说的是毓琳那个小姑娘，水一样的玻璃人儿，多可爱。可是，怎么最后就变成她了！”
“她怎么了？”崔鹏再拿出一坛酒，崔鸿的眼睛立刻直了。林毓琇的情况，这几日间秦拓收集了不少，都一五一十不加修辞地转述给崔鹏。崔鹏这才清楚了林家两姊妹相差之远，也明白了为什么吴程远给他看御批时有那样肃重的表情。
“厉害，小小年龄就把天宫玩得团团转。你要小心……”
“我要小心什么？”崔鹏追问。关于林毓琇的流言实在是太多了。
“听说，她和天帝陛下……不能说不能说，要掉脑袋的。”崔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远远的，鞭炮狂响，打断崔鹏的思绪。小六领着一群仆人进房给他道喜，这是规矩，婚礼第一批道喜的人必须是家中的仆役，讨个吉利。宏顺给了喜钱。小六喜孜孜退出去前，还不忘记谢谢二爷成全他和莲儿，说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好。
第66节：同心结（21）
凡事有利有弊，结婚，也还有它可取的一面吧？崔鹏朝那面昨天才送进来的全身穿衣镜里看。衣冠齐整，容貌端正，通体红光的一个青年，站在镜子里面。
如果他娶的是林毓琳，大约不会有这么多人关心今天的婚礼了。现在，崔家的富贵，林家的颜面，天帝的圣旨，恩师的保媒，这么多人牵扯其中，不管将面对的林毓琇是什么样的女子，他都必须要下来，是没有退路了。
竹桂院里，也同林府其他地方一样张灯结彩。
穿着云锦宫特制的锦衣霞帔，戴了宗正府送来的珠冠钗环，林毓琇被包裹得仿佛一只红粽子，安静地坐在屋中。她稍稍动弹，都让身边的侍女嬷嬷们紧张。忙了一个多时辰给毓琇上妆梳头穿衣，几个侍女累坏了，生怕毓琇脸上贴的花钿会掉，或者碰到珠冠上的九翠四玄鸟，损坏那华贵嫁衣上手工刺绣的飞鸟百花，那样的话不但要被责备，还会有损吉日的好运。
吴曦文、苏雅瑛和毓琳妆扮漂亮，衣裳鲜艳华丽，围坐在林毓琇身边。毓琇两只手握住她们的三只手，分不清谁比谁更紧张。似乎所有的话昨夜都已经说尽，现在只有热烈地握着手，共同分担毓琇面对新生活的忐忑不安、恐惧和羞怯。
陪嫁的侍女除了紫樱，还有3个，也都换了新衣服，站在廊下。教养嬷嬷昨日陪林家的全福人＇ 全福人：指父母健在，有丈夫，儿女双全的妇人。按民间婚俗礼仪，婚礼上须由全福人照料诸多事项，以求新婚夫妇未来吉祥如意。＇到崔家去送嫁妆、铺房。这女人不在，院子里的气氛轻松些，但偏偏自鸣钟又呱噪，唬得众人的心一跳一跳。
终于院子外一片喧哗，鼓乐齐鸣。林家亲族里的几位女眷进来，齐声恭喜道：“姑爷来了。”屋里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毓琇脸上。等着这个时刻的曹氏，便将带流苏绣金玄鸟银麒麟的红头巾盖上毓琇的头。
看着毓琇的面孔渐渐消失在红色中，毓琳再也忍不住，轻声啜泣。吴曦文的手不由得颤抖。毓琇低低温柔地说：“你们都放心。”一一放开姐妹们的手，站起来。
从城市西北边缘的崔府到市中心繁华地段的林府，要经过帝都的8个街区和胥阳河上的二座桥。崔家迎亲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排出了一里多地。单是崔鹏的伴郎就有4人，都和他一样骑在队伍中间的高头大马上，只是气质相貌差崔鹏一截。北征军中的好事青年，征得大本营同意，组成一个方队为迎亲队伍殿后。一时间胥阳市民都出来夹道观看，纷纷赞叹帝国军人的风采，不时有人献上鲜花祝贺。
一场华丽的游行。崔鹏在马背上想。希望下次胥阳市民再出现在道路两旁时，是因为北征战役胜利我凯旋归来，而不是这豪华场面的娱乐性。
林府在他思绪中慢慢近了。从胡同口就挂起的红灯笼和红色帷幕，如同红色的巨大箭头，指引着迎亲队伍。林府洞开的大门里也是一片红色喜庆的海洋。
很奇怪的是，崔鹏翻蹬下马时却联想到他经历的那些战场。尽管这很不应该，但他还是制止不住这种联想。他还想如果他这次北征死了，这片红色就会全部变成刺眼的白色，
崔鹏跨进林府的大门。林华台夫妇与林至刚夫妇正在正厅上等他。那道决定了他未来命运的圣旨，端端正正供在正厅的神位上。
二门上年轻女子的哄笑声特别响亮，她们是毓琇的族人，正在用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难为新郎。簇拥着毓琇的人群，停了下来，稍后又缓缓前行。毓琇不扶着紫樱，简直就不能走路。裙中花盆底的喜鞋实在太高了一点，而头顶那冠子的份量更是重到脖颈不堪负担。她只能低下头行路，小心着不要被衣裙绊倒。
“姑娘，小心台阶……姑娘，这边走……”紫樱小声说着。她们穿过游廊，经过耳房。二门上的女孩子们退下来，原来伴郎们把问题都回答了。
人声鼎沸，司仪脆亮的嗓子：“接亲，夫妻见礼……”毓琇忽然就觉得身前站了一个人，男性的气息和体魄在周遭的女眷中特别突兀。隔着头巾，她看到朱红袍子的一角和红色的靴子。靴子上的云头卷边手艺不坏，虽然不是宫货，但模仿得也有模有样。毓琇不知道为什么会关注这个问题，大约是太无聊了吧。而且曹妈妈告诉她，这无聊的婚礼要一直持续到晚上才会结束。
“姑娘，鞠躬了。”紫樱慌乱地提醒。她的气息纷杂，好像是被新郎吓着了。
盛装的崔鹏，应该比那夜晚所见更英武吧？毓琇轻轻叹息，这仅仅匆忙见过两面的男人，从此刻起便是自己的未来了。
崔鹏敏锐的耳朵听到红头巾下的叹息，似乎是对他的出现无可奈何。他打量自己的新娘，一片华丽的朱红色，相貌身材全都隐藏，那双灼人的眼睛更是不得而见。他对毓琇全部的感知，就是那双眼睛。奇怪的是，只要想到这双眼睛，他对毓琇的反感就没有那么强烈。
崔鹏向新娘后面的人群扫了一眼，吴曦文站在人群之中。他和她的目光碰在一起。吴曦文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目光非常温暖。前天，吴曦文到大本营看望父亲，借机来找他。他一直也想和她单独谈谈，却不料吴曦文劈头就是一句：“别相信任何关于林毓琇的传言。”然而才说：“林毓琇什么样的人，你以后自然知道，只是别相信你听到的任何话。”崔鹏有些愧疚，自己不能坚持一种理想，实在是对吴曦文的亵渎，想不到她还要来为林毓琇辩解。吴曦文不便多说话，怕吴程远疑心，匆匆走了。只留下这么两句话让崔鹏去揣摩。
崔鹏冲吴曦文点点头，表示他会记住她的话，不轻信任何人的结论。他的妻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将自己去考察判断。吴曦文便退后一步，让其他人到她前面去。
12
折腾了一天，崔鹏与林毓琇终于进了洞房。他们坐下来。肩并肩，坐在柔软的铺了6层丝绒褥子的床边。
撒帐和安床的人已经走了。司仪热情洋溢的声音丝毫没有冷却，他高声吟念道：“脱缨——”随即，有人递给崔鹏一根长长的银秤杆，示意他去挑开新娘的盖头。盖头顺着秤杆滑落，新娘的头也低下去。隔着珠冠上摇曳的珠帘缨络，崔鹏与在场所有人一样仍然看不清新娘的相貌。
司仪继续唱诵：“交杯酒——”侍女送上朱漆托盘，盘中两只金杯用红线栓住杯脚。崔鹏先伸手，新娘的手才伸出来。两只手托住酒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将酒杯扔在床下。
司仪上前看了看杯子，道：“一仰一合，是为大吉，天履地载，男俯女仰，阴阳和谐，婚姻美满。”顿了顿，似乎对新郎新娘都低头看那两只酒杯的专注样子不满，高喝一声：“结发同心，不离不分！”崔鹏与林毓琇却没有一点被惊吓的意思。直到司仪重复了一遍，两个人才抬起头来。
这时候紫樱走上前，缓缓为林毓琇摘下凤冠。另一个陪嫁侍女从林毓琇发髻上小心抽出一缕头发，剪下。这边小六也从崔鹏头上剪了头发。两缕头发打了个同心结，放进银盒中。
原来所谓结发之妻就是这样来的啊。林毓琇心里发笑，很想看看身边这结发之人的表情，但思及他的家教为人，还是忍住了。眼角的余光扫到床上四角堆放的枣儿、花生、桂元、栗子，还有被褥中间莹润透明的玉如意。这些东西一定是表示“早生贵子、万事如意”了。
司仪将崔鹏右衣襟压在林毓琇的左衣襟上，让他们之间那一臂的距离化作乌有。
冗长的婚礼，就这样结束了。
新房中顷刻间只剩下他们，还有那一对猛烈燃烧着的龙凤花烛。
（第一卷完）
第67节：楔子
破月·第二卷 弩张
华胥帝国纪元1341年11月 月曜日
楔子
圆月如镜，明亮光洁。戈壁似海，沉静宽广。戈壁上滚动的风，吹动地上的砾石，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海浪的呜咽。西南方向的山脉在月光中泛出银灰的金属光泽色，只有山顶的白雪皎洁，反射着月光更加晶莹。
林毓琇环顾这个世界，确定自己并非在梦境之中，而是实实在在地踏上了这片土地。从7月朔月日那次奇特的体验之后，她渐渐清晰了行使月亮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