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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很好。”
“不好。太尉下周的葬礼，你今天收到的诺丹生日宴的通知，还有那个功力神速提高的甘羽，这些事情和人都影响我们的康复。京都不是能够安静疗伤治病的地方。”
“我们可以离开京都，我在南方有封地，修建了很美的庄园。我们可以去那里，没有人能够打扰我们，甚至包括天帝。”
“我们只能去北疆。毓琇，因为赞扎在那里。没有这个治疗法师我就好不了。”姽婳说，“而且尽快吧，拖得越久我们越吃不消。”
林毓琇不快：“我一定要去见某人吗？”
“必须去。毓琇，别孩子气了。”姽婳哄孩子样说，“崔鹏，他是你丈夫！”
林毓琇走到窗边，不说话。其实见崔鹏并不可怕，但要与吴曦文、姽婳同时和崔鹏在一起，这感觉有点诡异。她相信吴曦文能坚持做崔鹏知己的决心，却不能相信姽婳将和崔鹏形同陌路的未来。
“林毓琇！”姽婳轻轻唤她。
林毓琇回眸：“去就去好了。”留作京城，便是死水一潭，去北疆走走也好，说不定许多的生命死结就此得到解脱。至于崔鹏的情感，那真不是她愿意探究的世界。
7
诺丹的生日宴排在吴程远葬礼后的第二日。死亡与出生，每时每刻都在人世间重复着；哀悼和庆祝，对仪式中的主角来说都没有实际的意义，宽慰或者狂欢的都是主角周围的人群。因而窥视透生死的人，从不为自己庆祝生日，也从不为自己安排葬礼。
比如天帝炎俊。他的陵墓地址、制式早就由宗正府选定，他本人从不过问。这在天家历代帝王之中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倒是帝姆的陵墓他亲自去了施工现场，惟恐有什么让老母亲百年后不舒服的地方。负责修造陵墓的官员很热心的想引他去看竣工的帝陵，却被他断然拒绝了。
第141节：费思量（15）
好在炎俊并未将他的观点强加于人，他一直在力争做贤明的君主，专制而不专横。因而当平玉卿试探地建议为诺丹过一个隆重的生日时，炎俊慷慨应允，并特别从自己的私房钱中拿出十万两银子支持平玉卿的计划。
这让平玉卿欣喜。小半年来，她觉得被整个天庭轻视，被天帝遗忘，不再是理所当然的后宫主角。平玉卿为此几乎发疯，夜半醒来，搂住诺丹，便会情不自禁地哭泣，恐惧无端端爬上额头，停留在那里驱赶不去。“芝紫啊，芝紫，你的话几时可以兑现呢？”她一边哭泣，一边絮絮念叨。只是芝紫睡在偏殿，哪里听得到她的这番抱怨。
因而平玉卿决定做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显示她依然是天帝宠妃的事实。宴会地点设在天宫外侧天河之畔的御苑。那里的五龙亭建在高台之上，观景极佳，地方轩敞，稍微布置便是宴请宾客的绝好地点。上一次天家在五龙亭的盛宴，是为云凡过生日。这次平玉卿选择这里，可谓用心良苦。她所列的宾客名单，虽都是女眷，但不仅仅有天家的亲戚，还包括京中显贵们有封号的女眷，竟然达二百余人之多。帝姆、天帝与天后都答应出席宴会，这让平玉卿感到无比的容光。更令她高兴的，是苏雅瑛提早派人送来了礼物，暗示与她之间没有成见。看来平丽卿这小妮子也能派上点用处。平玉卿欣喜，接下来该给这妹妹些更重要的事情做了。
林毓琇借口吴程远葬礼，没有提前去帝姆那里帮她准备诺丹的生日礼物。结婚之后，她便不在帝姆女官列表之中，见帝姆机会少了很多，这让帝姆不满。但如今处在姽婳分魂中的林毓琇，更不愿在天宫中多停留，惟恐泄露了痕迹，被那些对术敏感的神兽或玄鸟发觉。
只是诺丹小王子的生日宴不能不参加。林毓琇拉吴曦文作陪，两人都在礼服外别了素纱，以示还在热孝之中。吴曦文见到林毓琇便问：“怎么一早我就听说你上书兵部，请求劳军？是当真的吗？”
“是啊。”林毓琇说，“谁让姐姐你一心要回北疆呢。我想去那边看看，究竟什么让你舍不得，非要回那苦寒之地不可。”
吴曦文面色一寒：“毓琇，你还不知道我吗！”
林毓琇笑，“知道，知道，我和姐姐玩笑呢。我要是都不理解姐姐你的鸿鹄之志，怎么能算姐姐你的好姊妹呢。”
“毓琇，北疆那边条件艰苦，恐怕你无法习惯。还有劳军此事，动静太大，不一定真对前线有好处。”
“你不希望我去？”
“不希望。打仗是我们军人的事情。你们去了，还要分出人马照顾你们。马上北疆就要大雪封山，道路方面不会太好。你们去，会给我们添很多麻烦。”吴曦文直率说道。
“可也会给你们带来很多欢乐吧？还有亲情的温暖，友情的珍贵。”林毓琇说，“你们不能回来，我们去和你们一起过新年，肯定会鼓舞士气。这劳军的事儿，有利有弊，看兵部如何评断了。”
争论间两人就来到了御苑。通往五龙亭的路上，扎了彩门灯廊，十分热闹。亭上已经来了衣饰华美的许多宾客，把个五龙亭装点得如同花团锦簇的春天。平玉卿更是一身紫衣，明媚高贵，尽显自己的卓尔不群。宦官通报吴曦文、林毓琇来了，她笑盈盈迎上前来，一手挽了一个，拉入酒席。片刻天后、帝姆娘娘到了，平玉卿恭恭敬敬让至上座，众人拜过这两位帝国最显贵的女性，才算正式开席。
帝姆见林毓琇和吴曦文坐在一堆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之中，如同黄金之中的珍珠，甚是别扭，便令在自己席旁单设她二人的席位。林毓琇见躲不过，只好带着吴曦文，执象牙杯，过来依次给帝姆、天后敬酒。帝姆、天后慰问吴曦文，又对她准备再赴北疆表示嘉奖。
“她们不知道你也要去？”回到座位上，吴曦文小声问林毓琇。
“还不知道呢。否则怎能隐忍。”林毓琇笑，“老太太讨厌一切出风头的事情。”
“可她拦不住你。你也是认定了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一主儿。”
第142节：费思量（16）
林毓琇笑得更灿烂了，“当然。否则怎么会和姐姐你情投意合。”
“呸！你情投意合的主儿在北疆呢。”吴曦文说，“别扯上我。”
两人正说笑着，诺丹出来讨喜钱，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帝京风俗，未成年的孩子过生日，需自己手托盘子，到宴席之间收取生日礼物，名曰：“讨喜钱”，意味家家帮衬孩子长命百岁的意思。诺丹今日6岁，穿大红袄子，粉妆玉琢般的娃娃，穿行席间，惹得那些未婚已婚的女眷都怜爱不已，纷纷起身抱他。诺丹后面跟的宦官，手捧着玉盘接礼，片刻就接了满满一盘各种礼物。连续换盘两次，礼物多得仍然装盛不下。
亭中气氛正热闹，司礼宦官一声：“天帝驾到！”满亭便俱肃穆，鸦雀无声。
御辇行到五龙亭外才停下。天帝今日着翼善冠，穿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的黄色绫罗制常服，形象亲切，入亭便将诺丹抱起，真如慈父一般。天帝送诺丹的，乃是一匹名种的矮马和一位翰林院的名师，要诺丹锻炼骑术，开课读书。平玉卿替诺丹谢过了，又叫诺丹敬酒谢天父赏赐。诺丹握了小小的酒杯，稚声稚气向天帝献酒，引得天帝哈哈大笑。众宾客同陪了一盅，这位帝王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看他背影消失在亭外，林毓琇心里方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进来时候，比那天祠堂门口相遇甘羽还要难受百倍。有些久远的往事隐隐在心底翻腾，搅动她的记忆，沸腾她的血脉，令她有一种无可名状的巨大痛苦，比灭了赤城更深重的痛苦。姽婳的残余魂魄在林毓琇体内尖利地呼啸，林毓琇强压着它们，脸色一时十分难看。
“你没事吧？”吴曦文扶住她问。
“没事没事，可能最近体弱，喝不得酒。”林毓琇说。真的必须去北疆了，否则每见一次天帝都是鬼门关上转一圈般的折磨。
秦恺并非第一次见天帝，但被召入天帝的寝宫，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而且他也是宗正府太医院第一位被赐予这种荣耀的医师。他为这种荣耀忐忑不安，生怕天帝真的是生了某种连去凰庭都不行的病症。要知道以前天帝需要医师的时候，可都是在凰庭召见他们。
“陛下身体确实虚弱，”秦恺见到天帝后，诊疗一番，说道，“不过与同龄人相比，陛下算得上健壮了。太医院给陛下配制的几种药汤仍可照常服用。”秦恺停顿一下，方说：“陛下召我，定是另有他事。”
“嗯。”天帝点头。平玉卿的宴席平庸之极，无非是炫耀她与诺丹仍然在天庭中有重要地位，幸而她的谈吐比以前稳重文雅了许多，整个会场中规中矩，并无大的失误。这样的宴席，本来没有什么令他回想的，但他看见了林毓琇。那姑娘强撑的外表下简直就是一个死人，她的气场已经有大半为青黑色，真不知她如何熬过来的。天帝不敢多看，怕自己会冲动起来当场将林毓琇抱走，放到望日崖中的长生泉里，让她损耗的生命之力一点点恢复。姽婳这次伤得太重，连带着林毓琇也将毁灭。她们两个这样的关联，是他不曾想到的。将有一日听到林毓琇葬礼的可能，令他如此惶恐不安，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天帝炎俊害怕姽婳，从他见到姽婳的第一面起，他就感到这种恐惧。强大的有着不可预测潜力的女法师，即便能够变成枕边人，仍然无法消除他骨子里的恐惧。然而他现在感到另一种恐惧，比为姽婳当年的血咒胡思乱想多年更难克服的恐惧——他害怕林毓琇死！
这结论让炎俊整个灵魂都在颤抖，他不能不回到寝宫中去，摒弃所有的烦乱思绪，冷却内心的躁动。
他必须救林毓琇。无论如何都要救。
于是天帝召秦恺进宫。
“听说你去给崔夫人看病了。她病情如何？”天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甚至有些倦态。
秦恺顿时了然，天帝对林毓琇的关心，早有许多传闻的版本，他斟酌词句说道：“崔夫人之病，脉象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