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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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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灵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更有凌波仙子生尘袜,含香体素欲倾城。细细数去,四季开的都加在一起,说百花也不为过。

“老五你这猴儿,越说越没边了。”云舟无奈道,“说吧,来这儿干嘛呢?”

“来看看四姐姐。”云柯涎着脸笑。

“那行。”云舟坐下,拿起针线,“看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儿,就回吧。”

“别呀!”云柯投降,“四姐,我可说了啊,那架古怪的琴,我问出眉目来了。”

云舟“哦”了一声:“是么?”

“这琴果然是西戎那边传来的,叫扬琴。”云柯献宝般道。

云舟又“哦”一声,似乎没什么兴趣

“弹起来可好听了!”云柯竭力吹嘘,“比琵琶好听!”

“萝卜赛梨。”云舟笑眯眯。

就算赛了梨,又如何?原本梨就不是什么尊贵美味的水果。琵琶这乐器,也只不过是外头乐伎弹的。身为闺阁小姐,最合宜还是用琴——大少奶奶提过的那文武七弦琴,在中原,地位尊贵得简直已经不用别的名字了,说起“琴”,只能特指它。除它之外,其他乐器都是不入流的,最多加上笛和箫,也不失清雅。自此而下,谢四小姐怎么可以感兴趣?

“可是真的很好听啊……”云柯非常遗憾,“四姐你记得去年元夜?”

云舟连嘴角都没动一下,还是那个百年不变的字:“哦?”

云柯只好继续介绍:“我们远远的听见琴声,其实就是扬琴。”

云舟道:“哦。”冷淡得不能再冷淡。

云柯也没辙了:“本来认得一位师傅,说扬琴弹得好,可以教给姐姐,现在看来,姐姐也没兴趣了吧?”

云舟这时才轻轻开口,给句囫囵话:“老五,我看这琴,你还是抬回去罢。”

云柯自嘲的作检讨:“是。是。我糊涂了!这种戎琴怎么能留在姐姐的闺房。”

云舟倒有些不忍:“倒不是说华夷之防。老五你这琴,买得还是好的,只是声音实在太大了,闺房中拨弄,其声远闻,甚为不雅。”

云柯点头称是:“回头我给四姐弄个合适的来!这一把么,要不,就摆到避暑庄子里去,那儿声大些倒是不怕。”

云舟啐道:“你是多有钱,上赶着送礼!”

云柯缩头吐舌,转头看看:“乖乖,我当姑姑还在这儿!”

云舟掌不住也笑了。谢含萩是已回娘家去,这儿只剩云舟。云柯又倒向云舟肘边撒娇道:“四姐!你扪着良心说,就算没钱时候,我有什么好吃的,还不立即想着姐姐爱吃,有什么好顽的,便想着姐姐要玩,定要给姐姐送了来,着姐姐开心了,我才开心?”

这些都是真的。云剑和云诗对云舟的照顾,比云柯多。但他们是哥哥姐姐,又是嫡亲的,云柯说起来只是堂弟,又是庶出,虽从小一处儿长大,这份情意也实在是难得了。

看云柯自己收拾扬琴,云舟忙阻拦:“这样累活何用你动手?叫个人来不就完了。”

“没事儿!外头田庄里,我干的活儿还多呢!算什么?”云柯咧嘴笑,“大伯还勉励说,天欲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体肤!四姐你瞧我的——嘿!”差点没闪着腰。而且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把琴边的一个格子一拨,有片小小的纸笺从琴里滑出来,落在地上。

应该是以前就夹在琴里的吧?说不定是从前琴主人遗留的?被云柯一拨弄,就滑了出来,但奇怪的是,云柯看不见、云舟也看不见。云柯道:“四姐,那回头我叫人来抬!”云舟亲自送他到门口,一笑回去。

扬琴还摆在双螭银妆灯架边儿上,纸落在架脚,近窗。云舟拣起它来,其实并不是很旧,小小、秀丽得似春水般一封信笺,封得郑重。云舟还未拆开,筱筱报说,六小姐来访。云舟便把信笺还丢在地上,足一钩,踢它到长长流苏的窗帘子底下,去见云华,临去给筱筱一个眼色,筱筱会意,阖了琴房的门。

*******

下一章:真威可怖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二十七章 真威可怖

云华坐在书房中。

适才她来时,撞见了五少爷,行礼、问好,他居然没有半点要殉情的样子,她居然也没有半点立时化为厉鬼当场索命的样子,款款行进书房,还能坐着品茗、欣赏四姑娘书房景致,她都佩服自己。

这书房,内外两间,鸳鸯板壁,堂心一道水磨紫檀嵌太湖石的屏风隔开,进得屏后,壁上一卷云烟山水、两挂草字联轴,架上图书经籍、卷典册页,桌前文房四宝、香茗细点,案边珊瑚净瓶、雕漆香盒,小窗外头,细木曲作芍药栏,一弯细泉从假山上引下来,恰似檐前飞瀑。云华看此景致,与六小姐屋里比起来,何止天上地下?无怪乎刘四姨娘、云蕙,还有不少人,争争争,吐了血都要往上争。所谓安贫乐道,除非住在深山里,心远地自偏,对红尘繁华或者能一哂置之,但明明在一座府邸中,是一家人,待遇有这样大的差别,心可以安乐么?就算不贪图物质享受好了,单论及雅事,琴棋书画诗酒花,四姑娘也远远压过诸姐妹、甚至少奶奶们去,真的可以叫人心平么?

云华在书架上认出了许多熟悉的书本。光看着它们的封面,她就几乎可背诵出里头的内容。

这儿才是六小姐知识的来源,不是六小姐自己院里那几本少得可怜的书。

云舟进来,云华立即起立,规规矩矩叫了声:“四姐!”

“今儿怎么这样拘束?”云舟拉着云华的手,上下看看,云华一头黑亮如漆的秀发,以金丝结成双垂髻,髻底各饰以两颗细珠,并未插花;面上脂粉匀施,倒也粉白可爱,眉间敷朱钿,衬得眼角那常年倦病的微红颜色,也显得娇媚了;穿的是杏黄衫子、半旧青缎子扎花小坎肩,袖口含个翠镯子,腰间束紫罗绣带,系条碧绒地猩猩花红裙,水晶青辫滚的裙边底,露出一双嵌金丝凤靴尖。通体看来,细洁可人,云舟便欣慰点头道:“气色倒是好了,可怎么倒生分了呢?”

云华抿嘴一笑:“四姐还取笑!以前我来一趟不容易,一来就扎书堆里,没规没矩的……”倒不是有谁提点,云华全凭猜的,描摹六小姐跑到四小姐这儿借书看的样子,栩栩如生。

云舟笑道:“这才是妹妹真性情!只不过今儿怎么了?”

云华为难的揉着衣角,半天来了句:“姐姐,我怕。”

云舟吃惊道:“怕什么?”

“姐姐还没听说?”云华道,“我那屋子——闹精怪呢!”

云舟失笑:“我怎么听说是花仙?”

云华非常认真:“仙也好,妖也罢,凭他们传什么,总之非我族类。姐姐,那儿我实实的不敢住了呢。”

云舟看了她一眼:“妹妹从前倒不是这么胆小的。”

是啊!给小云岭讲鬼故事哪!画冷月寒井哪!六小姐以前肯定特别爱谈论鬼神什么的!云华认错:“是我叶公好龙,如今才知道真龙之威可怖,何况……”咬了嘴唇。

“嗯?”云舟对何况后面的部分很感兴趣。

为了配合接下来说出的话,云华需要脸红。得想点脸红的事才好吧?她忽然想起了九龄玉铺。

还是明珠的她,去那里补一口白玉碗,六小姐的。

那是六小姐屋里少数贵重摆设之一,磕了个口子,上次已经送来补过,朝奉说补不了,六小姐说,同色同质的自然补不了,叫再雕个东西,搁在豁口上得了,没人理她。六小姐索性赌气把豁了口的碗在最显眼地方摆着,明珠看着太不成体统,就自己拿了送玉铺,跟朝奉说个样子。朝奉道:“索性雕个红的安上么?这倒使得的。不知要雕个什么样子?”

明珠答:“贝壳。”

朝奉脸上呆一呆。这可不是很流行的款式。

明珠也有些赧然,替谢府当差,照理说是做个凤啊鸾啊莲花啊龟鹤啊才比较衬身份。不过贝壳是六小姐亲自选的,还配得有图。

图是六小姐亲笔所画,那只贝壳形状颇为古怪,身子好像被扎过一刀,痛苦的扭了起来,但仍然秀美,或许还因为扭曲,美得更锋利。

“你画的?”明珠忽听身后有人问。

音质如雪花轻轻敲落在凝冰的鸳鸯瓦上。

明珠回头,看见一个人,额前垂挂下来的青丝也美、扎起发缕的素绣丝带也美,太消瘦的耳垂与下颌线条也美,绣文青锦的衣领也美。他的眼睛呢?明珠只瞥了一眼,立刻掉开头,没敢再看。他的眼睛似含着沧海月明珠有泪、那样清微而迷蒙的光。

明珠当时脸上就热起来。

“哦,”他代她回答,“看来不是你画的。”非常遗憾,“谁画的这椒图?”

明珠连什么叫椒图都听不懂。她把图纸掩住。闺阁的丹青不便叫外人议论。

“蝶老板!”九龄玉铺老板殷勤招呼,“您要的碾好了。”

“呵,龙子椒图。”谢云剑完美的侧面忽然插到明珠和那“蝶老板”之间,“六妹妹要的?”说话间的气息都能吹动她脸颊的绒毛。距离就有这么近。

可是他没有看她,脸微微偏着,半对着画纸、半对着先前那美人。那美人儿“蝶老板”脸倒是向着她,但不在看她,而是看谢云剑。她在他们的眉目之内、视线之外。

她这才想起,所谓“蝶老板”,应该就是名伶蝶笑花。和大少爷之间有传闻的,蝶笑花。

回忆到这里,已足够叫人耳热。她满面通红的告诉云舟:“四姐你没听说?人家外头传、传、传什么‘芙蓉花主’!”臊得要哭起来。

“哦,”云舟款款而笑,“这是好事呀?”

“好什么?”有前面的脸红作铺垫,这会儿云华很轻易的把小眼泪都挤了两泡出来,“别人不知道四姐姐你还不知道吗?女孩子传出这种名声是好事吗?”

话很呛人。不过六小姐说话本来就呛人,云舟一向容忍,这次也不例外,静静的捧起茶盏,沉吟道:“那怎么办呢?”

“我不回去住了!”云华道,“四姐姐,我同你住罢?”

“傻话!”云舟道,“现在奶奶疼你,着你离那院子,正是已经护着你了,你又要从奶奶那儿搬出来,岂不叫奶奶寒心?”

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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