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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中下些毒药,再拿给你,你知道么?”“蓬”地一声,掩上双门。
上官琦怔了一怔,木然立在当地,心中正是惊疑交集,暗暗忖道:“这一个小小的村落,难道也有什么隐秘之处么?看来江湖之中,令人难以解释之事,的确大多了些。”
思忖之间,突听身后一人轻咳一声,道:“客人可是有些饿了么?”
上官琦霍然转身,只见对面一家暗紫色的大门前,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含笑望着自己,当下应道:“不错,在下实在已饿了。”
白发老叟微微一笑,道:“客人如不嫌荒村之中,食物菲薄,只管请进来喝两晚稀粥。”
上官琦大喜道:“如此多谢老丈了!”大步走了过去,突见那白发老叟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些诡异之色,不禁心中一动,忖道:“这村落如此奇怪,我岂可毫无防范之心?若是这老人在食物中下些毒药,我又怎会知道?”
一念至此,脚步立又顿住,白发老叟道:“人是铁,饭是钢,纵是铁打的仅子,却也禁不得饿的。客人你只管不要客气,出门人又有哪个是随身带着饭锅饭碗的?”
上官琦转念忖道:“人家与我素不相识,凭什么要下毒害我?”不禁歉然一笑,举步走入了那扇暗紫色的大门。目光一扫,只见迎门放着一张八仙桌子,西边几张木椅,边壁上贴着一张刘关张桃源三结义的白描图画,正是乡村人家通常的布置,没有丝毫异常之处。心下不觉更是坦然,笑道:“老丈如此慷慨,在下实是感激得很。”
那白发老叟微笑道:“这算得什么,待我去为客人取些食物来。”转身走入了厅后,脚步之间,竟是十分轻捷。
上官琦枯坐厅上,游目四望,突听身后轻轻一声冷笑,道:“你来了么?”
上官琦只觉那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之间,却又无法分辨出是谁。
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紧紧关闭着的木门,那声音,似是就由那木门之内发出。
他本可一跃起身,打开木门,冲入室中瞧瞧。但增长的江湖阅历,却使他克制了心中的冲动,一面暗中运气戒备,一面装出个充耳不闻之态,心中却是在暗暗地推想那说话的声音。
不大工夫,那转入厅后的白发老叟,突然转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粗瓷的大碗,碗中装满稀粥,说道:“老儿不善炊事,家中尚有稀粥一碗,客人胡乱食用一些,聊以充饥就是。”
上官琦心中早已有备,微笑着接过稀粥,道:“多谢老丈了。”举碗就唇,启口欲吃时,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大事,急急说道:“老丈,这座房屋之中,只有老丈一人么?”说话之间,把手中那碗稀粥放置在八仙桌上。
那老人眼珠儿转了两转,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房屋之中,只有老儿一人独居……”
上官琦微微一笑,正待开口,那老叟又抢先接道:“不过,适才来了一位女客人……”
上官琦道:“女客人?”
白发老叟道:“女客人,而且还是身染重病的女客人,老儿看她可怜得很,故而收留了她。”
他持一下胸前的花白胡须,微微一笑,接道:“这座村落之中,除了老儿,其他人家,大都不愿自找烦恼,留住客人。”
上官琦“啊”了一声,道:“老丈可肯见告其中的原因么?”
那老人沉吟了一阵,为难他说道:“这个中的原因说来复杂得很。但总括一句话,那就是老儿已到了风烛残年,对生死之事,已不放在心上,因此为人之所不敢为。”
上官琦望了桌案之上放置的稀粥一眼,更觉腹中饥肠轭辆,暗中一提真气,强自按下饥饿,说道:“在下曾经习过医道,对些小之疾,自信还能疗治,请老丈带在下一见那位姑娘,在下或可为她一尽心力。”
白发老叟持须思索了一阵,道:“那姑娘么,就在你身后房中,你自己进去瞧瞧吧!”
上官琦缓缓移动脚步,走到了那所紧闭的木门之前,举手在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道:“姑娘的病势很重么?”暗中潜运内力,向门上推去。
但觉整个的墙屋摇了一摇,那扇木门,仍然紧紧地关闭未开。
上官琦暗暗忖道:“好坚牢的两扇木门。”暗加了两成功力,猛地一掌,拍在木门之上。
这一击势道虽然强猛,但劲力却是集中于一点,震断了门栓,两扇木门应手而开。
上官琦一掌震开了木门,忽然又觉着自己这举动太过莽撞,举起的脚步,突然又停了下来,重重地咳了一声,说道:“姑娘请恕在下冒昧之罪。”大迈一步,进到内室。
抬头看去,只见连雪娇闭目盘膝,坐在一张木榻之上。
五四 请君画眉
她有着无比的沉着,虽然明知有人走了进来,仍然静坐不动,连眼皮也未睁动一下。
上官琦轻轻叹息一声,道:“原来是你?”
连雪娇道:“冤家路窄。”
上官琦接道:“在下这就告辞。”举步欲行。
只听连雪娇冷冷地喝道:“站住!”
上官琦霍然转过身子,道:“你受重伤,决然打不过我,在下无意和你动手。”
连雪娇缓缓睁开了紧闭的星目,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既知道我身受重伤,打你不过,你还怕什么呢?”
上官琦道:“这座小村落中,古怪大多,人人冷若冰霜,弥漫着一片死亡的恐怖,如入鬼域,毫无生人气息……”
连雪娇道:“你害怕么?”
上官琦道:“在下从师习武之时,安居在一座古刹之中,那地方人迹罕至,触目荒凉,每一间禅室之中,都有着一具或数具血肉化尽的骷髅。在下整日和那些骷髅为伍,一住数年,从未怕过。这座小小村落,虽然充满着恐怖的气氛,但如说心存畏惧,只怕未必。”
连雪娇冷笑一声,接道:“血肉化尽的骷髅,有什么可怕的地方?纵然有鬼,也不过是个死鬼。可怕的还是活鬼,这座小小的村落之中,到处都是活鬼,岂可和你学艺的古刹同日而语?”
上官琦怔了一怔,凝目沉思,既觉她言词之中,若有所指,但又觉着空泛无物,语不切实,玄机渺渺,若隐若现。
但他究竟是聪明异常之人,几经忖思,恍然大悟,抱拳一礼,道:“多谢姑娘指点……”缓步走近榻前,低声接道:“你虽然施用迷药,迷失了我的本性,但我心中并无恨你之意。”
连雪娇嫣然一笑,道:“你恨我又能怎样?哼!多此一举。”
上官琦只觉脸上一热,满脸红霞,直红到耳根后面,沉吟了良久,才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虽然出身魔窟,为虎作怅……”
连雪娇接道:“骂得好啊!哼,快些走啦!”
上官琦道:“在下极愿为姑娘效劳,但请吩咐一事。”
连雪娇举手整了整头上玉眷,笑道:“满村鬼气,一室春色。你如果一定要替我做一件事,那就替我画画眉吧!”
上官琦摇摇头,道:“姑娘说笑了。”
连雪娇道:“谁给你说笑了?字字出自肺腑,信不信由你了!”上官琦回头望去,那老叟已然不知去向,立时行近两步,说道:“姑娘正面临生死之关,但仍然这般洒脱不群,难道当今之世,就无人能解得你服用过的剧毒么?”
连雪娇淡淡一笑,道:“你好像很关心我的生死,是么?”
上官琦道:“我隐隐感觉到你的生死,似是对整个武林的形势,都有着极大的影响……”
连雪娇道:“过奖,过奖,我的生死当真能有这等的重要么?”上官琦道:“就眼下情势而论,能够知道滚龙王底细的,只有姑娘一人。”
连雪娇道:“这倒未必见得。”
上官琦道:“姑娘最好别再中途打岔,容我把话说完好么?”
连雪娇道:“你知道此刻的光阴,对我是何等的宝贵。我想听的是赏心欢乐之事,不愿再听任何有关武林恩怨的烦恼之事了。因为我很快就要从这个世界上解脱,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在我最后生存的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不再有忧虑、烦恼。”
上官琦暗暗地忖道:“这人倒是看得很开啊!”口中却不自禁地问道:“怎样才能使你感觉到欢乐呢?”
连雪娇沉吟了一阵,道:“世上的忧苦,已几乎让我吃尽,我这一段生命中,享受的快乐的确太少了。因此,我想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应该好好地快乐几个时辰。这个想法,不过份吧?”
上官琦道:“不算过份,不知你心中想的何等快乐?”
连雪娇嫣然一笑,道:“俗语云:大登科金榜提名,小登科洞房花烛。我想找班吹鼓手来,试作一次新娘子。”
上官琦呆了一呆,道:“啊,你这想法,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连雪娇笑道:“不论什么事,只要能使我快乐,我都可以去干。”上官琦道:“可惜这暮气沉沉的小村里,只怕难以找出一班吹鼓手来。”
连雪娇笑道:“那就免了婚礼,行一点闺房之乐吧?”
上官琦吃一惊,道:“什么?”
连雪娇笑道:“画眉妆台,闺房一乐。我这一生之中,从无人为我执过眉笔,你可愿一试手笔么?”
上官琦道:“这等事在下也是没有经验。”
连雪娇端坐的身躯,突然一阵摇动,一滴滴汗水,开始从脸上滚了下来。显然,她正在勉力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
她有着无比的坚强,只微微一罩翠眉,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汗水,说道:“走近一点。”
上官琦依言走前了两步,道:“姑娘可要在下运气助你抗拒伤势么?”
连雪娇道:“不用!我身上有瓶药物,你自己取出来吧!”左手轻轻一拍右肋,接道:“就在我衣袋之中。”
上官琦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心中为难,犹豫了半晌,说道:“这个只怕不太好吧!”
连雪娇怒道:“你这人提不起,放不下,算得什么大丈夫!快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