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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千岁寒 王朔-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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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所做的一切以及他的忘恩负义时,他初还为自己辩解:我知道你为我作了许多牺牲吃了许多苦头,我都记着呢并没有忘也明白你做这一切是为我好。怎么会忘呢谁能忘得了父母的恩惠?父亲的眼泪甚至几次打动他,使他负疚。后来,这种历数变成一种无休止的唠叨,变成了一种反复强调的丑表功,一种意在使对方从道义上感到理亏从而突出自己高尚的肆无忌惮的自我表白和自我夸耀,马锐不再仅仅为自己辩解了。他指出父亲为他所做的一切再多也不能称之为行侠仗义或无私奉献。这一切都是他分内的事,应该做的,任何婴儿都不是自己要求出生的!因而抚养孩子使他们健康成长乃是父母的天职——否则那才是禽兽不如呢!同时也是一种刑文有名的罪行。你见哪个工人、农民做了他们的本职工作、尽了他们的本分譬如炼了钢种了庄稼嚷嚷着要格外得到感谢?解放军战士在保卫祖国的战斗中英勇牺牲他们要求了什么?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每做一件该做的事都要听到一声谢谢?“你生我养我不是放长线钓大鱼吧?”他大声对父亲发问,“不是像资本家到咱们国家来投资老百姓到银行去存钱或者去保险公司投保想着总有一天能捞本再大大赚上一票吧?”“当然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你怎么能把你父亲想成如此可耻……”“我并没有向你讨债,但你也别弄得好像我欠你多少似的。”“我什么时候说你欠我了?你自己不要那么虚弱好不好?不要对自己的尊严那么敏感好不好? 你真那么不自信以为我一天到晚想的就是怎么摆脱你?你发怒时就显得高大、正确了?”马林生在儿子的连串诘问下萎缩地低下头,“我知道,你从心里,从来都是瞧不起你这个爸爸的。”“你从来就不能正确认识自己!”马锐高声嚷。泪水从儿子双眼再次涌出。父亲的委琐、自卑如同他的蛮横、狂暴同样令他厌恶。不管怎么说,瞧不起自己的父亲只能使儿子内心更痛楚,尤其是这一念头由于父亲的所为愈发使打消它成为不可能。马林生完全被儿子怒视他时的狰狞嘴脸惊呆了。他没想到儿子竟会对他说出这么一番大人都很难说出的骇人听闻的话,讲出这么一通他当孩子时闻所未闻连想都不敢去想的道理。这道理是那么冷酷,毫不留情地将他所做的一切可以称之为功绩、功德的东西一笔抹煞。正是这道理中所包含的那些虽然冷酷但接近事物本质的东西令他惊惧不已。看来他不是第一天想这些事了,他的的确确在成长,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在成长,就像一只虎崽子已开始向人龇出新长出来的獠牙了。马林生震惊得已无心再哭。“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父亲?这是生你、养你的父亲啊!”马林生嚷。“嘁——”马锐牙疼似地抽了抽嘴角,半边脸痉挛地抖了一下,转身进了里屋,“全白说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马林生如痴如呆地扭脸问夏家夫妇。他脸上流露出的一个父亲的丧子般的悲哀与绝望,令所有为人父亲者为之黯然神伤。夏青亦不忍再睹。她似乎也为马锐的行为感到羞愧,似乎不肖的是他们全体,她红着脸抽身逃也似地离开了马家。“儿子就是狼,这你应该明白,长大了必要踹窝。”夏经平不知如何安慰才是,脱口一句民谚。“他从前不是这样,他从前是个懂事的孩子……”马林生兀自喃喃自语,盲人似的摸索着在桌边坐下。他的心像遇到侵袭的蚌壳紧紧夹在一起,血液似乎都不流动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他的样子真可怕,我都认不出他了……”“谁造成的呢?”夏太太在一边冷笑着问。“是啊,谁造成的?”马林生一脸茫然。“你自己!”夏经平忙拽了下妻子的衣角,夏太太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都闹到这份儿上了,还不肯说实话么!”夏太太气乎乎地冲马林生说,“现在知道什么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了吧?你前一阵儿不是挺得意的吗?让我们大家都向你看齐,都跟你一样和孩子交朋友论哥们儿。”“难道我错了么?”“你错没错咱们看事实。你先不把自己当爸爸,孩子怎么能尊重你?孩子毕竟是孩子,懂得什么好歹?平时一天三顿地给他讲道理他还备不住要出点事,这回可好,大撒把没人管了,那他还不上房揭瓦?乱子出在孩子身上,根源可在你那儿。”“该怎么说怎么说,”夏经平开口,“林生,你跟孩子玩的那一套真是有些造次、欠考虑了。”“你是一时痛快了,气象万千了,闹得我们孩子也不服管了。我一说她,她就回嘴:你瞧人家马锐的爸爸。净拿你来压我们,搞得我们两口子暴君似的。我早对你有意见了。这么干不行。一家之内要没个规矩,不分尊卑长幼,那还不乱了套?怎么样,你现在也尝到苦头了吧? 孩子真跟你没大没小的拿你当他的小朋友一样对待你也感到不舒服了吧?你这叫咎由自取——话说回来,你们到底为什么吵得这么厉害我还没闹清呢?”“是啊,到底为什么呀这么你死我活的?”夏经平也问。马林生闻言一愣,他也一时想不起是为什么了,光顾使劲哭使劲吵使劲生气了。片刻之后倒是想起来了,可一旦想起又发现这起因实在微不足道,实在有些无聊,事情小得都不好意思向外人道明。“事儿倒不大。”他吭哧吭哧吞吞吐吐地对那两口子说,“其实要说都不算个事儿。”“由微见著。”夏太太语重心长地说,“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孩子的事没小事,一举一动都对他将来品德的形成有影响。苗头不对就要及时教育,防患于未然。你们马锐我看也快成小流氓了。”“呃,不不不,这话可说重了,他还不至于。”“瞧他对你说话那态度,我看不是也差不多了,往那儿努力了。跟父母说话就跟对敌人似的 。这要是我儿子,我打死他都不心疼。要这样不孝的儿子有什么用?你也是,光知道哭,你的手呢?长手干什么的?就不会举起来狠狠扇他还是个大男人呢!”“不不,这不能怨他,他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坏影响,看了什么坏书,受了坏人的教唆。”“可怜天下父母心,他那么气你,你还替他辩护——那更不能看着他滑下去了!”“是的,我一定要追查。”马林生神色凝重,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油然而起,他神圣地说,“我这一段光关心他的生活,对他思想有所放松。其实我还很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什么干什么,怎么能真正掌握他呢?”马林生本来是随口那么一说,意在使夏太太对马锐的看法不要那么偏激,儿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的,让人家说成流氓,做父母的也不见得光彩。但回过头来仔细一想,似乎确有迹象,越想越觉得像。孩子是一张白纸,人之初,性本善,肯定天生是个好坯子。家教嘛,那就是指自己的榜样的作用,他自问自己还是一个小节有疏大节无亏的人。加上平时也很注意,搞什么名堂都背着孩子,不给他知道,应该说不会给孩子什么不良影响——他怎么会给自己孩子坏影响!剩下只好到社会上找因素了。到无以计数的别人身上找原因了。 他不能想象这是总有一天要降临的劫数。 即使他想到了,他能认了么?要回复到过去很容易,似乎一个巴掌就能把两个人全扇回从前。但那是人过的日子么?一想起那时儿子对他的冷漠。格格不入他便感到一阵寒栗。那比儿子冲他无礼地叫嚷更令他恐惧。那才真是孤家寡人,势将陷入永久的孤独,又不是什么伟大的、超于世道俗识的孤独。如同一个放荡的男人终有一天厌倦了以狎妓慰藉感情。他实际上是陷入了两难,进退维谷。既不愿倒退维持现状他又做不到,儿子也不肯去做。你瞧他这些天对爸爸的那副嘴脸,处处与他作对,事事挑他的刺儿,动辄冷言冷语,只要他一接茬儿,立刻交火,并迅即升级,成为一场有关大是大非的激烈辩论。儿子总摆出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侃侃而谈,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应该如何行事。孩子又有什么特点、天性,应该如何关照。一二三四五六七,谈得头头是道。并一再在他瞪眼欲暴跳未跳之际,以手加肩低声告诫,“君子动口不动手,发怒正证明你理屈词穷,你有理你说服我呀。如果你承认自己无理,那我允许你揍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气焰极为嚣张。父亲倒并非觉得自己理屈词穷,只是真感觉理论准备不够,理论修养太差,书到用时方恨少! 有理讲不出来。而且由衷地发现任何真理都具有两面性,都是那么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就像一块石头任何人都可以拣起它来向对方掷去,只要是飞行方向冲着你,哪怕这块石头是你刚排出的肾结石,也一样六亲不认地打你个头破血流。讲理,如果是两个懂理的人,无异于两个娘们儿同扯一块被单各执一端,无论你用多大劲,最多把一块被单一撕两半。 没有谁是被说理说垮的,要整谁……得有材料。情况迫使他紧急行动起来,明察会过早暴露,他决定先从暗访入手。马林生苍老多喽。“夏青,你知道我们马锐平时都爱和谁一起玩?”“您不知道么?就是那阵儿常来你家打扑克的那几个我们班的男生,您不是也跟他们一起玩过?”“除了你们班这几个男生就没别人么?”“您是问他都认识谁还是常和谁在一起玩?认识的当然不止这几个,咱胡同就有多少孩子?”
  “他是不是和那个叫铁军的关系特别好一点?”“当然,他们都快成一家子了嘛。”“别开玩笑。夏青,你怎么也学着跟大人打趣儿了?”“他们关系是挺好,其实马锐跟谁关系都挺好,他在我们班挺有人缘儿。”“跟你呢,也挺好?”“您瞧,我不跟您开玩笑,您倒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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