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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私了-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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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早,天还没亮呢。” 
  “那么是什么东西把你弄醒了。是什么把你弄醒了?做梦了吗?做了什么梦?” 
  “我醒来时听到羔羊叫。我在黑暗中醒来,羔羊在厉声地叫。” 
  “他们在屠宰早春羊?” 
  “是的。” 
  “你做了什么?” 
  “我无力为它们做任何事,我只是个——” 
  “收——旧报纸、旧衣服、旧冰箱……”“打——牛奶。”此起彼伏的吼声从窗外钻进来,干扰了李一凡刚刚集中起来的注意力。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了身子,拿起喝得底朝天的茶杯去续开水。 
  这就是羔羊的由来?这和主题……外面还在一声声地叫。她的思想又如脱缰的野马,无目的地狂奔起来,奔到了幼儿园,梅梅,你在干啥?奔到了杨昆,奔到了刘枚,奔到了公安局、奔到了检察院、奔到了仲秋,怎么?又返回到阳昆…… 
  那个秋风秋雨的晚上,好像是一个周末。她做好晚饭,等他回来吃。按照常规,他该回来了。可是,他突然打电话回家说,有急事,不能回来吃晚饭了。直到梅子都睡了,十点过了,他才在醉意微熏中回来了。正在看电视的她立即给他送去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看你——快醉过去了。” 
  他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凡,谢谢你!”   
  心烦意乱(2)   
  “在哪里吃吗?喝多了伤身。” 
  “你说得没错,但人家老劝,他……” 
  “哪个?” 
  “张科。” 
  “啊,”她知道,张科是他的大学同学。“他?” 
  “他离婚了。” 
  “什么?” 
  “你忘了?我给你说过,他老婆被她领导奸污了。” 
  “啊!领导被处分了?” 
  “关领导什么事?” 
  “如果不是两厢情愿,就告领导。” 
  “告?弄得满城风雨的。张科是个要面子的人。你知道。” 
  “那?” 
  “只有离婚。”他自己去续了开水,走到她旁边,坐下,“那事过后,张科总觉得一切都破碎了,世界一片黑暗。天下这么多女人,单位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只有自己的女人被领导看中?他始终想不通,认为是她和领导有勾当,起码是不检点。不少传媒都报道过,世界上有三种女人容易引起一些男人的想入非非,遭到性攻击:一是见面就熟,见人就笑的女人;二是穿着大胆,浑身都是曲线的女人;三是好打扮,虚荣心强的女人。他的女人属于第三种。” 
  李一凡哼了一声,说:“奇怪逻辑。” 
  “奇怪?她如果不是这样,那领导会粘上她?” 
  “那她被侮辱了,还有错哟?” 
  “你长得这样漂亮,难道是我的错?”他涎着脸,车过头,在她的左脸颊上啄了一口。 
  她知道他是在背电影《巴黎圣母院》里那句名言。过去,也听他说过,有时感觉很愉快,但此时听起来,很不舒服,和吞了一个苍蝇差不多。她顺口问道:“你是克罗德主教?” 
  “你是我的艾丝梅尔拉达,”他紧紧地搂着她,“我的小美人儿!” 
  她皱了一下眉头,左右动了动身子,用左手在脸颊揩了一下:“我看你是程颐的后代,要不就是朱熹的。” 
  他没有接话,自顾喝茶水,然后自言自语:“现在解决了,张科轻松多了。” 
  “要是我被强奸了呢?”她的脸微微左偏了偏,猛不丁地问。 
  “你怎么说这种傻话?”他全身一震,几乎跳了起来。 
  “人生一辈子,好几十年,谁能料到?” 
  “不准你乱说!” 
  “我只是说,万一我遇到这种事……” 
  “没有万一!”他把她搂到自己怀里,用热烫烫的带着酒气的双唇盖住了她的双唇,把她还没有说出来的话赶回去了…… 
  “喂,收报纸的,过来。”不知是哪个窗口里发出扈三娘似的吼声,把李一凡从秋风秋雨的夜晚拉了回来。 
  《沉默的羔羊》,是无法看下去了。在这无风无雨的白天就来个“羔羊的沉默”吧?她沉默了一阵,又觉得寂静得难受,伸手拿过电视遥控板:干脆看电视,看连续剧。上班时曾私下许愿,要是有时间,看他个三天三夜的电视。现在有时间了,电视却不好看了。好多个台都在放清宫戏,不知为什么,这些年来,清朝突然走红。翻来覆去的,多侧面多角度地吹捧从努尔哈赤到乾隆的丰功伟绩。他们的文字狱、他们的滥杀无辜、他们的横征暴敛、他们的荒淫无度都隐退了,一个个光辉的伟大的慈祥的明君出现在屏幕上。好像他们就是我们中华的盛世英主,好像那个时代就是我们如今改革开放要实现的伟大的中华民族的复兴的目标。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复兴什么?难道就是复兴康乾盛世?我们现在进行的是前无古人的社会主义事业,还复什么兴?那意思是不是说我们现在还不如历史上的某一个专制时代呢? 
  复兴一词,怎么解释?李一凡突然较了真,从书架上取出商务印书馆一九九六年《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翻到三百九十六页的“复兴”条目下,读着:“衰落后再兴盛起来。民族复兴,文艺复兴。”如此看来,这些天天说我们社会主义如何强大的人,又承认我们现在还不如过去,所以,才提出“实现复兴”。可是,我们搞的社会主义是前无古人的,方方面面取得了前无古人的伟大成就。难道我们现在还不如“康乾”?还不如盛唐?不知这是不是二月河的功绩?……李一凡陷入了一个怪圈,怎么也解不开。 
  她使劲地摇头,要赶跑这些问号,手按遥控板,选择另外的台。也不是个个台如意:仍是要么没有历史背景的打打杀杀,要么就是三四十年代的妻妾成群,怨妇偷人,儿子乱伦……要么还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也许,这是对六十年代毛泽东批评的一个反动。再调,又是香港的台湾的……很少有反映老百姓的,特别是反映职业妇女和未成年人的。即使有一二部装潢门面的,也看不愉快,每到关键时刻,那些吃的用的穿的搽脸的美容的治脚气的医痔疮的延年益寿的长生不老的……广告通通跳了出来,吵得心烦。   
  心烦意乱(3)   
  干脆关掉。听音乐,施特劳施、贝多芬、柴可夫斯基、李斯特……王昆、邓玉华、李谷一、刘欢……案子重新调查都好多天了,现在什么消息也没有……究竟是怎么搞的?问问。问谁……   
  柳岸花明(1)   
  仲秋骑在摩托车上,心情没有前次见过邹平那样愉快。这么远来找他,好像收获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得到。弄了大半天,这材料还躺在皮包里。在地球已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通信方便,通讯手段繁多的今天,这送不出去的信真的是对现实世界的一个嘲讽。他在脑袋里翻来覆去地找妥当的人,但就是找不到。这真是应了古人“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的感叹。不过,在这世风不古,人心叵测的信息时代,邹总说的话不无道理,没有妥当的人,还不如不送。送了反而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找胖子,他的鬼点子多,他认识的上面的人也多。求他想办法。不、不行,他和丁大人好,这次人家又生拉活扯地从刘枚那里给他切了一块蛋糕,他感都感激不尽,还会干怀疑丁大人的事?不,他又不知道材料的内容……他是人精!能瞒得了他?就说是邹总的材料。他对邹平印象不错。当初,邹平在报社工交部作主任时,没有少发他胖子的稿件。没有那些见报的文章,他庞赀没准还在那个厂当“老板凳”哩。对,就这样办……他给胖子打了手机,说马上去他办公室。 
  仲秋喘着气刚坐下,胖子就沏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这是真正的君山银针,明前茶,七八百元一斤哩。你尝尝。” 
  “你真会玩儿。” 
  “我?”胖子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还舍不得买这样贵的呢。你没听人说,好酒好茶好烟,买的人都是不吃的。一个客户送的,我留着待贵客。” 
  仲秋端过纸杯,只见里面的茶叶已经泡开,嫩绿色的如毛笔尖似的小叶片朝上张开着,就像只只小鸟张着的小嘴,还没有喝,就清香四溢了。他轻轻品了一口,说:“老同学,你和经委的周主任熟悉不?” 
  “你找他?” 
  “什么事?” 
  “你先说熟不熟?” 
  “我不很熟,但有人和他熟。” 
  “谁?” 
  “佟福喜佟老头儿。”胖子见仲秋一脸不信的样子,加了一句,“你没听佟老头儿说,周主任周生泽是他外甥吗?” 
  “对,我想起来了。”于是,仲秋正儿八经地说,“邹平邹总有一个材料,想请周主任转给许书记。你知道,他在党校。还特地叫我问你好,请你帮忙呢。” 
  “邹总是个好人,牌子也硬。老报人了,就是升不上去。”胖子喝了茶水,将仿水晶茶杯往老板桌上狠狠一敦,“日妈那些乱七八糟的混混儿一个个弹冠相庆。现在而今眼目下,就像那顺口溜说的,‘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吹拍最重要,杂皮当领导’。你看那文来富、向太明是些什么货色?这种人还多。他妈的,文来富还是什么书法家。狗屁!一个什么书法家协会,还请他当名誉会长。你们报纸还发了好大一条消息吹捧,只差不发社论了……不说了,老子只管做生意就行了。是不是邹总毛遂自荐?” 
  “你不要瞎猜!是他写的一个什么调研材料。” 
  “哎呀,这种材料值得……”胖子没有说完,换了口气,“直接寄就是了。” 
  “他怕到不了许书记手里。这是他几个月的心血呀!” 
  “文人、文人!”胖子站了起来,“帮他一把,说不定许书记看了材料——”他又坐下,用手作写字状,“在上面一批,此件好,常委们阅;此人有才,可考虑到日报任总编,并兼宣传部副部长。对,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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