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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是要去的。”少女应了,扶他坐好,“早间出府时夫人就吩咐过了,让我与公子‘寸步不离’!”夫人也是用心良苦,生怕这位四公子又惹出祸端来,成为门阀钳制薛家的把柄。
过了几座小桥,出了内城,渡船就要驶入江里。远处烟水一片朦胧,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络纬交谈着,忽听她低呼:“好漂亮的小姑娘!”
少年微微一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又是一怔——许是节气的关系,今年的荷花已经开了。河边光影交错,碧色的荷叶与纯白的莲花重叠在一起,荷叶娉婷,莲成并蒂。一十五六岁的少女正踮脚极力够着远处的一蕖芙蓉,身姿曼妙,眉目婉约,仿佛是水墨画里极清极秀的一笔。
“金陵竟有这般人物!”少年呆呆怔怔,“不知是谁家千金?竟修得这样好福德!”采莲的姑娘身着嫩黄裙衫,饰物偏素雅,然而,一看之下自有一番清洁矜持。大概是住惯了琼楼玉宇,才偷偷跑出来的。
“问问去——”络纬笑道。
“干什么?”薛瑛吃了一惊,“别唐突了人家。”硬是拉住她不让她将船划过去。
“如此人品相貌倒是公子良配!我就问问是谁家姑娘,有何不妥?”少女瞥眼看着薛瑛,眉目间有隐约的笑意,“回去跟夫人说了,咱们就提亲去。不怕人家不允!”
“你再说休怪我不理你!”少年有些急了。
络纬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若一天三小姐出阁了,我看你娶不娶妻!”
小舟继续往前行着,采莲女的身影在慢慢远离,少年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水畔谁家女?瑞露年华,美丽如斯。失神间,采莲的姑娘又往前跨了一步,眼看就要够着,然而,哪知雨中路滑,少女一个趔趄就掉了进去。
“快!划回去!”少年惊道。
这一带河水挺深的,河面上冒着几个气泡,却已没有了少女的影子。
“公子小心!”看着跟着消失在水面的少年,络纬只来得及吩咐一句。河面上不断涌出气泡,接着又渐趋平静,只有水纹向四周延展。络纬手持竹蒿,等得心急。约莫两盏茶时间,还不见少年上来,少女挽起裙衫正打算亲自下水的时候,忽见水面上探出个头来,道:“快拉我上去。”少年气息有些急促。
远看尚且如此,近观更显美丽动人。溺水的少女静静卧在船板上,两弯娥眉微微蹙着。络纬看得有些发怔,然而蓦见少年抬手就往她胸腹间按去,赶紧伸手拉住他,脸一红:“我来。”
薛瑛一怔,怪道:“为什么?”
“男女受授不轻!”络纬浅浅一笑。大概是不会水的缘故,只片刻工夫少女就喝了一肚子水,暂时昏迷过去,脸色发白。
薛瑛一边看着,只觉好没意思,懒懒道:“就没见你们忌讳过!”
作为薛家四公子的贴身丫鬟,那是什么都得会的。情急之下,包不准还得充充大夫。络纬驾轻就熟地一阵挤压折腾,将少女呛入的河水一一逼出。或许是受了惊吓,少女一时未醒,然呼吸却已渐复平缓。络纬缓过口气,闻言但觉好笑:“那是因为我天生是侍侯人的奴才命,夫人是你娘,玉姑娘是你姐姐,该跟你避忌些什么?”几句说得少年哑口无言。
四月的金陵天气还是凉的,因见少女全身湿透,薛瑛就让络纬将自己随身带的衣服给她换上。自己则盘膝坐着,全身衣物都裹在“雾”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去。夫人的“香寒袖”到了他手里居然有这个用处,络纬已是见怪不怪,独自走出舱去。
过了会儿,少女醒转过来,睁眼就见一陌生少年坐在身边,吃了一惊,本能般地往后一缩,露出戒备神色。随即想起自己方才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此刻全身衣物都被换过了。少女一急,眼圈都红了,紧紧拽着绸衫衣领。
“你刚不小心落水了。”薛瑛笑道,走到少女跟前,“是我救了你,怎么谢我?”
少女泪水啪的打落在舱板上,一手拽着衣领,一手就往少年脸上掴去。少年吃了一惊,往后一躲,哪知少女的手也陡然前伸了些。薛瑛浅笑,随手化解:“想不到你还会点功夫,真是恩将仇报!我还给你换了干净衣服呢……”
不说还罢,一说下少女眼睛更红了,眼泪簌簌掉落,发了狠朝薛瑛打来。薛瑛莫名其妙,只得边退边说,然而,哪知少女浑似没听见。
“是我替你换的衣服,姑娘莫恼!”络纬适时走了进来。果然,少女一怔后,倒变得安静了。贝齿轻轻噬着下唇,眉眼低垂,原本就是小鹿般乖巧的女孩子。想必是有些歉意,然而碍于自小以来的矜持,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少女抬头时,目光却停在了少年左手的莲玉上,眼神不易察觉地变了下。过了半晌,才说:“你是薛四公子?”
两人同时一愣,抬头看向少女。仿佛是为了回答两人的疑问,少女微微一笑:“薛四公子名满金陵,谁人不晓,谁人不闻?”顿了下,忽道,“我姓谢,金陵谢家。”
少年收敛了笑容,轻轻哦了声后就不言语了,只觉门阀间那道深黑的铁门重重阖上。薛家与谢家的恩怨谁也说不清,然而,两个家族的每个少年从一出生就被灌以毒液,把上一代的恩仇、争斗延续下去。也只有这样才能完成那些死去之人的意志,论个胜负雌雄!
“我们现在要去杏花客栈,烦请姑娘先随我们走一趟,回来送你回家。”少年淡淡说了句,眉目间不见喜怒。说话间,小船已出了外城,进入白茫茫的白鹭洲。
三:燕幽故人来(上)
小船沿着水道一路行着,只见几只白鹭在头顶鸣叫盘旋,转眼又飞入浩淼的烟海深处。
三人静静站着,忽觉小船一阵颠簸,仿佛什么强横的物事搁上了船沿,要将木舟撕裂。三人惊起之际,船已“哧啦”一声给撕开了,竟快得令人侧目。薛瑛大惊,在即将落入水面,间不容发之际揽住慌乱中失了方寸的少女,瞅准一块散落的浮木站定。
毕竟是小女孩,片刻前的矜持此刻都已烟消云散,谢家千金紧紧搂住身边唯一的依靠。薛瑛回首一看,络纬也已拣了块浮木立住,拔剑戒备。四周有四五艘船迎了上来,在烟波中看得不甚真切。忽然,四五柄长剑如匹练般卷至,薛瑛眉间怒意一闪而过,袖中短剑如飞虹掠出。只闻鸣声破空长吟,那是无数次双剑交击声所织成的一片。
薛瑛挡得快,对方攻得也就更快。一手持剑,一手护着少女,只觉除了防守外,竟是一招也不能反击。树大招风,门阀之间想要薛家死的人很多,想不到今日真给自己遇上了!
“香寒袖?”忽听得一声低呼。
少年一怔,然而,在喝止声里那些寒光烁烁的剑芒都消失了。接着,听得人说:“瑛儿,是你?”惊讶中带着喜色。
一人如云燕般翩然落到少年所立浮木上。是一位年轻的粉衫女子,脸罩面纱,无形之中有一阵清寒之气由内而外散溢着,让人轻易不敢仰视。薛瑛撤了剑,这时才看清方才围攻自己的人都穿着清一的黑色衣衫,右边袖口绣着一只燕子,似在啄泥筑巢,又似在天空中自在飞翔。
——燕幽阁!
薛瑛盯了她半晌,蓦地将剑狠狠甩在浮木上,赌气般地蹲下去拨弄江水:“两年了都不来看我一看,来了又拆我的船!”
这下可不得了了!女子一怔,只好走到他身边赔笑,然而,无论她怎么说少年只是不理!
此时,络纬等都已经认出彼此,其中颇多姐妹都是见过面的,想不到两年后想不到竟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两年时间里,人人都变了许多,就如少年,比起两年前不知高了多少。众人暗暗好笑,薛瑛高是高了,可在女子面前还是一副小孩子脾气。络纬不由多看了眼传说中的女子,两年后带着弟子悄然出现在金陵又是为什么事?这次薛家居然是半点不曾知晓。
“你再不理我我可走了。”看着垂头生闷气的少年,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做失望状。
少年只不动,待女子真要起身离开时蓦地揽住女子头颈,笑道:“怎么不理你?阿姨不准走,让我看看你!”说着,顺势揭开女子面纱。那一瞬间,满江水风都凝滞了下,仿佛是惊于那样的美丽。
女子只觉颈间给他热气呵得痒痒的,接着玉颊上一片温热,却是少年在她颊上轻轻一吻。女子玉颊微红,道:“瑛儿,别闹!那么久不见还是那么坏!”咫尺间,少年的脸比以前五官分明了许多,虽然,温润如玉的脸蛋尚带着稚气,但,因过分清秀越发染了几分女子的魔气。
女子目光转处,只见一抹殷红。想是折腾得狠了,少年白衣缝隙里露出红绫一角,女子怔了下,失笑:“这么大了还带这个?”说着,拉开他环着的双手,替他将红绫掖回衣内。
薛瑛笑道:“小时体弱多病,娘怕我养不活,就让我贴身带着,一直没拿下来。”
“想不到薛姐姐竟这样迷信起来。”女子皱了皱眉。
“那是娘爱子心切。”薛瑛笑着辩解,“再说,带着既好看又舒服。娘让我拿下来我还舍不得呢!”
“可订了亲没?”女子又问。
“没呢。”薛瑛脸微微一红,拉着她的手往船上走去。
“是没好的姑娘?还是……”说着,忽注意到方才危急之中他犹护着的少女。
薛瑛顿时会意,淡淡一笑:“阿姨你别乱想,她是谢家的人!”
女子一怔,也就不言语了。即使隐居临安,可对他们门阀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有所了解。所有是非的来源,恩怨的终点是谁也无法知道的。总之,在这样的乱世里,门阀就代表了一切。士族间相互吞并之事时有发生,然而,无论怎样争斗结果总能维持一个相对的平衡。那个平衡刚好使士族垄断上层权力,轻易不让他们眼中的“贱民”靠近!
“秦阁主,夫人可想念您得狠哪!”络纬笑道,“今日总算是把您盼来了。”女子正是燕幽阁第三代阁主秦婉,令无数人仰望猜测着的传说中的女子。那个小小年纪就说“不论礼法,不论婚嫁,须羡幽兰,暗雅如它”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一生是注定光彩照人的。
女子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少年,问:“瑛儿,你乘坐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