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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列传-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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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吃仔两把。老鸨晓得仔,吓煞哉,连忙去请仔先生来。俚勿肯吃药(口宛),骗俚也匆吃,吓俚也勿吃。老鸨阿有啥法子呢?后来老鸨对俚跪仔,搭俚磕头,说:‘从此以后,一点点勿敢得罪耐末哉。’难末算吐仔出来过去。” 
  陶云甫这一席话,说得罗子富忐忑鹊突,只是出神。在席的也同声赞叹,连倌人、娘姨等都听呆了。惟王莲生还在写票头,没有听见。及至写毕,交与娘姨,罗子富接过来看,原来是开的轿饭账,随即丢开。王莲生道:“耐哚酒啥勿吃哉,子富庄阿曾完嗄?”罗子富道:“我还有十杯勿曾豁。”莲生便教汤啸庵打庄。啸庵道:“玉甫也匆曾打庄(口宛)。” 
  一语未了,只听得楼梯上一阵脚声,直闯进两个人来,嚷道:“啥人庄?倪来打。”大家知道是请的那两位局里朋友,都起身让坐。那两位都不坐,一个站在台面前,揎拳攘臂,“五魁”“对手”,望空乱喊;一个把林素芬的妹子林翠芬拦腰抱住,要去亲嘴,口里喃喃说道:“倪个小宝宝,香香面孔。”林翠芬急得掩着脸弯下身去,爬在汤啸庵背后,极声喊道:“(要勿)吵囗!”王莲生忙道:“(要勿)去惹俚哚哭囗。”林素芬笑道:“俚哭倒勿哭个。”又说翠芬道:“香香面孔末碍啥?耐看鬓脚也散哉!”翠芬挣脱身,取豆蔻盒子来,照照镜子。素芬替他整理一回。幸亏带局过来的两个倌人随后也到,方拉那两位各向空高椅上坐下。王莲生问:“卫霞仙搭啥人请客?”那两位道:“就是姚季莼(口宛)。”莲生道:“怪勿得耐两家头才吃醉哚哉。”两位又嚷道:“啥人说醉嗄?倪要豁拳哉。”罗子富见如此醉态,亦不敢助兴,只把摆庄剩下的十拳胡乱同那两位豁毕,又说:“酒末随意代代罢。”蒋月琴也代了几杯。 
  罗子富的庄打完时,林素芬、翠芬姊妹已去。蒋月琴也就兴辞。罗子富乃乘机出席,悄悄的约同汤啸庵到里间房里去着了马褂,径从大床背后出房,下楼先走。管家高升看见,忙喊打轿。罗子富吩咐把轿子打到尚仁里去。汤啸庵听说,便知他听了陶云甫的一席话,要到黄翠凤家去,心下暗笑。 
  两人踅出门来,只见弄堂两边车子、轿子堆得满满的,只得侧身而行。恰好迎面一个大姐从车轿夹缝里钻来挤住,那大姐抬头见了,笑道:“阿唷,罗老爷!”忙退出让过一傍。罗子富仔细一认,却是沈小红家的大姐阿金大,即问:“阿是来里跟局?”阿金大随口答应自去。 
  汤啸庵跟着罗子富一径至黄翠凤家。外场通报,大姐小阿宝迎到楼上,笑说:“罗老爷。耐有好几日勿请过来哉(口宛)。”一面打起帘子,请进房间。随后黄翠凤的两个妹子黄珠凤、黄金凤,从对过房里过来厮见,赶着罗子富叫“姐夫”,都敬了瓜子。汤啸庵先问道:“阿姐阿是出局去哉?”金凤点头应“是”。小阿宝正在加茶碗,忙按说道:“去仔一歇哉,要转来快哉。”罗子富觉得没趣,丢个眼色与汤啸庵要走,遂一齐起身,踅下楼来。小阿宝慌的喊说:“(要勿)去囗。”拔步赶来,已是不及。 
  第六回终。 
 第七回 恶圈套罩住迷魂阵 美姻缘填成薄命坑


  按:黄翠凤的妹子金凤见留不住罗子富、汤啸庵两位,即去爬在楼窗口,高声叫:“无(女每),罗老爷去哉!”那老鸨黄二姐在小房间内听了,急跑出来,恰好在楼梯下撞着,一把抓住罗子富袖子,说:“勿许去!”子富连道:“我无拨工夫来里。”黄二姐大声道:“耐要去末,等倪翠凤转来仔了去。”又嗔着汤啸庵道:“耐汤老爷倒也要紧哚(口宛),啥勿搭倪罗老爷坐一歇,说说闲话嗄。” 
  于是,不由分说,拉了罗子富上楼;叫小阿宝拉了汤啸庵,重到房间里来。黄二姐道:“宽宽马褂,多坐歇。”说着,伸手替罗子富解钮扣。金凤见了,也请汤啸庵宽衣。小阿宝摄了茶叶,随向啸庵手中接过马褂。黄二姐将子富脱下的马褂也授与小阿宝,都去挂在衣架上。 
  黄二姐一回头,见珠凤站在一傍,嗔他不来应酬,瞪目直视。吓得珠凤倒退下去,慌取了一支水烟筒,装与子富吸。子富摇手道:“耐去搭汤老爷装罢。”黄二姐问子富道:“阿是多吃仔酒哉?榻床浪去(身单)(身单)囗。”子富随意向烟榻躺下。小阿宝绞了手巾,移过一只茶碗,放在烟盘里,又请啸庵用茶。啸庵坐在靠壁高椅上,傍边珠凤给他装水烟。黄二姐叫金凤也取一支水烟筒来,遂在榻床前机子上坐了,自吸一口,却侧转头悄悄的笑向子富道:“耐阿是动气哉?”子富道:“动啥气嗄?”黄二姐道:“价末为啥好几日勿请过来?”子富道:“我无拨工夫(口宛)。”黄二姐鼻子里“哼”的一声,半晌,笑道:“说也匆差,成日成夜来哚老相好搭,阿有啥工夫到倪搭来嗄!”子富含笑不答。 
  黄二姐又吸了一口水烟,慢慢说道:“倪翠凤脾气是匆大好,也怪勿得耐罗老爷要动气。其实倪翠凤脾气末有点,也看客人起,俚来里罗老爷面浪,倒勿曾发过歇一点点脾气囗。汤老爷末也晓得点俚哉。俚做仔一户客人,要客人有长性,可以一直做下去,故末俚搭客人要好哚。俚搭客人要好仔,陆里有啥脾气嗄?俚就碰着仔无长性客人,难末要闹脾气哉。俚闹起脾气来,(要勿)说啥勿肯巴结,索性理也勿来理耐(口宛)。汤老爷阿是?第歇耐罗老爷末好像倪翠凤勿巴结了动气,陆里晓得倪翠凤心里搭罗老爷倒原蛮要好,倒是耐罗老爷勿是定归要去做俚,俚末也勿好来陪巴结耐哉(口宛)。俚也晓得蒋月琴搭罗老爷做仔四五年哉,俚有辰光搭我说起,说:‘罗老爷倒有长性哚,蒋月琴搭做四五年末,来里倪搭做起来阿会推扳嗄?’我说:‘耐晓得罗老爷有长性末,为啥勿巴结点囗?’俚也说得勿差,俚说:‘罗老爷有仔老相好,只怕倪巴结匆上,倒落仔蒋月琴哚笑眼里。’俚是实概意思。要说是俚勿肯巴结耐罗老爷,倒冤枉仔俚哉。我说罗老爷,耐故歇坎坎做起,耐也匆曾晓得倪翠凤个脾气,耐做一节下来,耐就有数目哉。倪翠凤末也晓得耐罗老爷心里是要做俚,难末俚慢慢仔也巴结起来哚。” 
  子富听了,冷笑两声。黄二姐也笑道:“阿是耐有点勿相信我闲话?耐问声汤老爷看,汤老爷蛮明白哚。汤老爷,耐想囗,倘然俚搭罗老爷勿要好末,罗老爷陆里叫得到十几个局嗄?俚心里来哚要好,嘴里终勿肯说出来,连搭娘姨、大姐哚才匆晓得俚心里个事体,单有我末稍微摸着仔点。倘然我故歇放罗老爷去仔,晚歇俚转来就要埋冤我哉(口宛)。我老实搭罗老爷说仔罢:俚做大生意下来,也有五年光景哉,通共就做仔三户客人,一户末来里上海,还有两户,一年上海不过来两埭,清爽是清爽得野哚。我再要俚自家看中仔一户客人,搭我多做点生意,故是难杀哚囗。推扳点客人(要勿)去说哉,就算客人末蛮好,俚说是无长性,只好拉倒,教我阿有啥法子嗄?为此我看见俚搭罗老爷蛮要好末,望罗老爷一直做下去,我也好多做点生意。勿然是老实说,像罗老爷个客人到倪搭来也勿少(口宛),走出走进,让俚哚去,我阿曾去应酬歇?为啥单是耐罗老爷末要我来陪陪耐嗄?” 
  子富仍是默然,汤啸庵也微微含笑。黄二姐又道:“罗老爷做末做仔半个月,待倪翠凤也总算无啥,不过倪翠凤看仔好像罗老爷有老相好来哚,倪搭是垫空个意思。我倒搭俚说:‘耐也巴结点,有啥老相好、新相好,罗老爷阿会待差仔倪嗄?’俚说:‘隔两日再看末哉。’前日仔俚出局转来,倒搭我说道:‘无(女每),耐说罗老爷搭倪好,罗老爷到仔蒋月琴搭吃酒去哉。’我说:‘多吃台把酒是也算勿得啥。’陆里晓得倪翠凤就多心哉囗,说:‘罗老爷原搭老相好要好末,阿肯搭倪要好嗄?’” 
  子富听到这里,不等说完,接嘴道:“故是容易得势,就摆起来吃一台末哉(口宛)。”黄二姐正色道:“罗老爷耐做倪翠凤,倒也匆在乎吃酒勿吃酒。(要勿)为仔我一句闲话,吃仔酒了,晚歇翠凤原不过实概,例说我骗耐。耐要做倪翠凤末,耐定归要单做倪翠凤一个哚,包耐十二分巴结,无拨一点点推扳。(要勿)做做倪翠凤,再去做做蒋月琴,做得两头勿讨好。耐勿相信我闲话,耐就试试看,看俚那价功架,阿巴结勿巴结。”子富笑道:“故也容易得势,蒋月琴搭就匆去仔末是哉(口宛)。”黄二姐低头含笑,又吸了一口水烟,方说道:“罗老爷,耐倒也会说笑话哚!四五年老相好,说勿去就匆去哉,也亏耐说仔出来。倒说道容易得势,阿是来骗骗倪?”一面说,一面放下水烟筒,往对过房间里做什么去了。 
  子富回思陶云甫之言不谬,心下着实钦慕;要与汤啸庵商量,却又不便。自己忖度一番,坐起来呷口茶。珠凤忙送过水烟筒,子富仍摇手不吸。只见小阿宝和金凤两个爬在梳妆台前,凑近灯光,攒头搭颈,又看又笑。子富问:“啥物事?”金凤见问,劈手从小阿宝手中抢了,笑嘻嘻拿来与子富看,却是半个胡桃壳,内塑着五色粉捏的一出春宫。子富呵呵一笑。金凤道:“耐看囗。”拈着壳外线头抽拽起来,壳中人物都会摇动。汤啸庵也踅过来看了看,问金凤道:“耐阿懂嗄?”金凤道:“葡萄架(口宛),阿有啥勿懂。”小阿宝忙笑阻道:“耐(要勿)搭俚说囗,俚要讨耐便宜呀。”说笑问,黄二姐又至这边房里来,因问:“耐哚笑啥?”金凤又送去与黄二姐看。黄二姐道:“陆里拿得来嗄?原搭俚放好仔,晚歇弄坏仔末再要拨俚说哉。”金凤乃付与小阿宝将去收藏了。 
  罗子富立起身,丢个眼色与黄二姐,同至中间客堂,不知在黑暗里说些什么。咕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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