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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时光-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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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撇了撇嘴,继续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一会儿抬头看电脑屏幕,一会儿低头看采访笔记,一副全然没把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表情。
主编也撇了撇嘴,伸出手来猛地一扯,就把我的采访笔记扯到了半空中,“装工作狂啊?少来!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从来就不是一个积极向上、勤劳勇敢的主儿,不然也不会在责任编辑的位置上踏步多年!大周末的,跑来和我这样的加班癖患者做伴……说,到底怎么了?”
我无可奈何地停下了敲击,最大限度地龇牙笑了笑,“我牙好,胃口也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就是有根筋没搭对,突然想做个模范标兵、工作狂人,行不行呢?”
趴在我桌子隔板上的主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睛突然一亮,脸就转向了门口,“哎呀呀,你看那是谁?”
我下意识地扭头,透过编辑部全透明的玻璃墙,我看见葛萧静静地站在那里。我的目光忽然不知所措。
主编冲我挤了挤眼睛,诡异狡黠地一笑,“小两口闹矛盾呀?回头再盘问你细节,现在你吵架要紧!”她冲葛萧笑了笑,就回她的主编室了,还很有道德感地关上门、拉上百叶窗,完全没有了平时开会要求我们八卦八卦再八卦的八卦女王气质。
葛萧就那样自然无比地走了进来,坐在报社前台的小妹和旁边站着的一个保安都盯着他,可是完全没有上前盘问、稍加阻挡的觉悟——长得帅就不是坏人吗?我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觉得,看不惯葛萧,看不惯他身上虽然没透出来但据我分析肯定存在的,嚣张。
我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他。虽然我知道,他已经看见我看见了他。
葛萧坐在我旁边同事的位置上,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钟,我已经受不了时间带给我的压抑感了,我忽地站起来走进了主编室,“人物纪实那个……对,就是你说的那个很有趣、很另类的人物采访,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出一篇很精彩的大稿子。不过,你得给我半个月的时间。”
主编狐狸一样眯着眼睛、身体后倾地打量着我,“半个月啊……这算是再次失恋的福利还是婚假啊?失恋福利的话这时间太长了,婚假的话就还差了五天。”
我扭头就要走,“那当我没说过,你自己加班自己伤神自己苦恼去吧!”
主编就笑了,“好嘛,半个月就半个月,你好歹得先把假条写好了给我嘛!”
我笑着纠正主编,“是出差!是要公款报销的哦!”
葛萧看着我埋头写出差申请,叫:“丫头。”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听后,何晓诗娇嗲悠长的声音挡不住拦不住地传了出来:“乔北在不在吗?不在的话你就赶快下来呀。”葛萧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
我埋着头,可我知道他在看着我,我笑笑,“你下去吧,就说我不在好了,我马上就要出差了,”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嗯,我就坐下午两点多的那班飞机,还赶得及。”
葛萧问:“去哪里?”
我看着他笑了笑,“去见一个我很想见的人。”
葛萧沉默了一下,重复着他的问题:“去哪里?”
我耸了耸肩,扯出办公桌底下永远准备好的轻便旅行袋,面带微笑,“你下去吧。”我站起来把工作用品往旅行袋的隔袋儿里放,一件一件,有条不紊。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兴高采烈,“江水明!你是不是在山里修炼成精了呀?你怎么知道我下午就要飞到你那边儿去看你了?”
江水明在那边“哇哈哈”地大笑,“这就叫心有灵犀、情投意合啊!”
我啐他,“少贫了!说吧,到底有事儿没事儿,抓紧说啊,我可是真的要赶飞机去你那儿!”于是江水明很有个人特质地完全不问我去他那里干什么,而是把他想吃的南京特产一样儿一样儿地说了出来,拿他的话说:“谭妖精完全没有贤妻良母的耐心潜质,又不好意思对葛萧表达自己唧唧歪歪的贪吃念头,跟父母说更是会惹得他们以为自己儿子吃了多大苦受了多大累,最后能选择的就是你了。这叫有比较,有鉴别。”
通话结束,我把记下来的清单放进随身的小包里,继续收拾东西。
葛萧说:“我陪你去!”
我说:“你神经病。”
葛萧说:“我陪你去!”
沉闷的机舱里,我蒙着眼罩问:“田阿姨没发火啊?这么大的事情,你说走就走。”
看不见葛萧的表情,他没回答。
我从来不是一个想刨根问底的人。自从多年前师伟那么直接地给出答案后。
有些真相,不知道的好。
总是保存着一丝希望,要比陷入毫无退路的绝望对人体有益些。
下了飞机一开机,就收到了谭晶晶的一条短信:“葛萧和你,是两只鸵鸟!”
我回了一条:“我早就是鸵鸟政策的支持者了,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装着糊涂等顺其自然。可为什么这么说葛萧?”
谭晶晶回道:“哈哈哈!”
谭晶晶永远是个回避她不想给出答案的问题的高手,她话里的玄机,我一辈子也猜不透。我索性不猜,反正到江水明那里,还有好长一截路要赶。
江水明睡眼惺忪地唠唠叨叨:“我以为就你自己带一大堆零食来呢,那我就可以尽情地对你‘食色,性也’了。你扯着他来干什么呀?破坏我和他的生死友谊还是怎么着?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看见他就烦!”
我缩在他大得吓人的沙发上蔫蔫儿地说:“我困了,要聊天等明天起早吧!快发给我床被子!”
江水明做出要直接扑过来的样子,“我这床被子怎么样?真皮的!”
我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小柳啊,让你一吓唬就吱哇乱叫的!”
江水明就很自讨没趣地从旁边的柜子里给我翻出一薄一厚两条被子供我选择——情场阅历丰富的江水明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给女人提供两种及两种以上的选择。这让爱他的那部分女人心存感激,这让被他爱的那部分女人挑不出缺点,这让和他没有情感关系的那部分女人羡慕前两部分的女人。
除了我。
第一,我觉得这是他理所应当该做的;第二,我觉得这经验是他以放弃了很多好女人为代价才积累的,不值得表彰和赞扬;第三……呃,好吧,我承认,我已经习惯了死党之间这种似乎是天生就应该存在的对彼此之间的好。
江水明拎着他早就准备好的啤酒,低声对葛萧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离开客房。葛萧轻轻地随手关门。听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们是去了阁楼。
我好像很疲惫一般,倦倦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意识沉沦在睡魔的压抑下之前,我忽然想到,我终于逃离了南京——此刻师伟在的城市。有些庆幸,有些遗憾,有些五味杂陈的寂寞。
北方的阳光比南方的阳光要直率得多,直刺刺、热辣辣地把我从梦里唤醒。我大睁着双眼,看着光影摇曳的天花板,有种在莫愁湖畔醒来的时空错乱感,半晌,才想起趴到窗口去看楼下——江水明果然是个享受生活的天才,他居然在北方又北方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个屋后有一洼荷塘的地方。
我穿好衣服,有些雀跃地打开客房门跑下楼去,一冲出后门就笑着说:“江水明,你真的是继承了江爸的优良传统哎!”
江水明并不在。
葛萧穿着一件泛着淡淡粉色的宽松衬衫,站在荷塘边看那些花蕊怒放的玉白色荷花。听见我的声音,他转过头来,轻轻浅浅的一个微笑:“起来了?”
这个季节的北方清晨,总是有一种似雾非雾的水汽低低地弥漫着,加上那池冰清玉洁的花蕊,再配上身材玉立的葛萧此时的笑容,我唯一能有的形容就是——被小学生作文用烂了的那句——好像一幅画。
我有一个瞬间的分神。
葛萧大而明亮的眼睛就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饿不饿?”
言谈举止一贯保持含蓄风格如我,也忍不住呆呆地脱口而出:“你好帅啊!”
话一出口,我就脸红了一下,顺便把自己痛恨得体无完肤。像话吗?这像是一个发小儿、一个死党该说的话吗?怎么这么透着小家子气,外带透着居心不良!我应该对他帅不帅之类的事情熟视无睹才对啊!
或许是我的声音不够大,或许是葛萧的注意力都放在荷花啊饿不饿啊之类的事情上了,他只是保持着那样的笑容转回头去看荷花,没接我的话茬。实际上,是知礼如他、绅士如他,即使听见了,为了避免我的尴尬、为了避免彼此的尴尬,也会假装没听见的。
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优良品质。
江水明在荷塘边搭了一个遮阳的棚子,应该是画画时工作用的吧,里面放着一个高脚的板凳。我走进棚子,坐在那个凳子上,也去看着在朝阳的光晕中沾染了一点儿水粉色的花。
不久,太阳迅速爬升,那团水非水、雾非雾的气就无声无息地散去了,荷塘春色还在,韵味却大打了折扣。我看得索然无味,就问葛萧:“江水明还没起来呀?”
葛萧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水明的声音就从阁楼传了下来:“我都勤奋工作一早上了,倒是你们两个,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半天都不吭一声儿,跟俩日游鬼似的。”他一边说,一边探出身子趴在阁楼的窗沿上,“你们俩不饿啊?也对,秀色可餐啊,对吧葛萧?”
我撇嘴:“一池荷花而已,什么秀色不秀色的。你还真以为养了一池塘的国色天香啊?”
江水明似乎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就笑笑,什么都没说,离开窗口,不一会儿,就听见他趿拉着大拖鞋噼里啪啦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很有艺术青年气质地往我前面一站,“早饭想吃点儿什么?”
我笑,“你和葛萧一样,就不会玩点儿高雅装点儿气质,直接一开口就是您吃了吗?您想吃点儿嘛啊?”
江水明一边把沾满油彩的手套往下扯,一边带着坏坏的笑容说:“为大事者不拘小节,斤斤计较的肯定立不了大业。你都说了,那叫玩高雅装气质,只有底气不足自信不够的才那么干呢。像我和葛萧这种人中龙,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做事都已经足够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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