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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 作者:夜雪猫猫(晋江vip2013-01-01正文完结,女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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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流看着不远处沙石飞扬,不禁暗叹:帝王之爱如同幻海浮沙,或可得一时之宠,却不可享一世之情。
  
  她记得小时候曾经见过母后以“梨花海”为景画的一幅画。如镜般的水面映照出大片大片似云朵一般的梨花,上面题了一首七律: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瑟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那时长流才五岁,尚不解诗中深意。如今想来这鱼书难寄之人便是顾涛,隔绝二人的不是山长水阔,而是似海宫门。“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一句写的并不是一望无际的“福海”,而是柳思萦未嫁之时在家中的院落和池塘。一别经年,当年柳思萦题诗之时,二人已各有儿女,现如今更是天人永隔。怪不得她画的是水中花海,想来这段情便是应了那四个字——“镜花水月”。
  
  如此这般一路胡思乱想,很快便到了柳思岚现居的“栖霞宫”。
  
  “栖霞宫”朱门红墙斗拱巍峨,远远看去如同栖息人间的一道万丈霞光。
  
  时值深秋,虽时刻有宫人清扫,通往正殿的百级汉白玉台阶上亦不免落了几枚红叶。每每风过,便有跟长流巴掌差不多大小的几脉素红打着旋飘下来,将其上的一层清霜染到衣襟上,凉意沁怀。
  
  长流跟楼书倚的品级均高过前来贺寿的后宫众嫔妃和外命妇,是以二人拾级而上,一众女子尽皆避让缓行。
  
  入得正殿,里头已然云鬓齐聚。一干嫔妃借着此番机会尽皆脱去素服重着华裳。鸟兽花枝形状的各色步摇,晶莹辉耀簪于发上,直晃得长流眼疼。
  
  长流的原计划是当一块称职的布景板,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谁知天不遂人愿,该逃的该避的跟前世一样,都逃不开也避不过。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刚才跨过门槛的方式不对,难道应该先抬左腿?不然以她最近深居简出的低出镜率,一出场绝对不该有现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待遇。好几个嫔妃的动作都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先向长流瞥一眼,再挪开视线微微一笑,末了还用宫扇欲盖弥彰地挡一挡下颌。长流深知,这种笑法除了具有宫廷特色的风情万种之外,还代表有好戏可看。
  
  柳思岚正亲热地拉着一个身着金绣云肩大杂花霞帔,金珠翠妆饰,相貌端丽的妇人说话,仿佛并未看到长流与楼书倚二人欲上前行礼。
  
  又说了两句,柳思岚才转过头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不必退,受她一礼也是应当的。”按品级,长流尚且排在楼书倚之前,自然第一个上前,这个“她”是谁,不言自明。
  
  孟颜秋却道:“娘娘说笑了,臣妾领受不起。”她边说边站起来退于一旁。
  
  长流向柳思岚行了礼,却感到芒刺在背。方才这二人一来一回轻飘飘两句话就将什么都说尽了。长流与顾轩有婚约在身,即便她贵为公主,将来也必然要敬孟颜秋一杯媳妇茶。但那是将来的事,万万没有此刻便由长流向孟颜秋行礼的道理。柳思岚这么说只怕是在试探孟颜秋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而孟颜秋更是一语双关,表面上说此举于礼不合,实则态度已然十分明确。
  
  对情人的女儿那叫爱屋及乌,对情敌的女儿那叫新仇旧恨。于顾涛而言,长流是柳思萦的女儿,配给自己的儿子未尝没有了却一桩遗憾的心思。说不得看到长流还会回忆一下自己的青葱岁月,感慨万千一番。于他的夫人孟颜秋,长流自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当妈的勾引了自己丈夫还不够,女儿也要来插一脚,拐带自己的儿子。何况柳思萦已然香消玉殒,成了永远的明月光、朱砂痣,孟颜秋这粒沾了蚊子血的白米饭,看见长流难免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正是婆媳相见,分外眼红。
  
  柳思岚头上的龙凤珠翠冠颤了颤,显然对试探的结果很满意,对起身的长流亦难得地和颜悦色起来。
  
  楼书倚上前恭顺行礼。柳思岚微抬了抬手,大红衣袖上的织金龙凤纹轻展而开,慢声道:“行了,你退下吧。”前头朝堂上楼家与柳家已经势同水火,再加上收养长流这件事,柳思岚对楼书倚连敷衍也懒得再做表面功夫。
  
  这时候只听哗啦啦一阵轻响,水晶帘子被两名宫女撩开,接着又闻环佩之声。一名头戴九翚四凤冠的紫衫少女从后堂款款走出,动静之间翩若轻云出岫。两条缀着珍珠的云朵状绫绢掩鬓从冠沿两侧垂落及肩,衬着丹唇素齿,如水明眸,越发显得她小小年纪已有倾城之姿。
  
  柳思岚笑道:“安平快来,让母后好好看看。”祭告仪式虽未行,凤印却已经到了柳思岚手中。她这个皇后终于可以当得名正言顺。
  
  随波依言盈盈上前。 
  
  孟颜秋方要拜见随波,就被柳思岚一把拉住,笑道:“陛下宠爱,她这么个小人儿就要做寿,倘若再叫你这个长辈拜见,只怕反倒折了寿数。”
  
  最后四个字非同小可,孟颜秋自然拜不下去。她见机极快,忙笑着从腕上退下一枚冰底飘阳绿的极品玉镯来,道:“公主富贵已极,定然什么都不缺。这枚镯子乃是顾家祖传,聊表心意。”孟氏作为顾家当家主母,将贴身的祖传之物送给一位闺阁小姐,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何况正经寿礼已经在礼单上了,哪里需要当众再送别的。人人瞧在眼中,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柳思岚笑道:“多谢夫人美意。”
  
  长流险些就要笑出声来,这两个女人谈判效率真高,孟氏果然是来拆CP的。如今再世为人,顾轩在长流眼中就像出墙去的狗尾巴草、被人咬过一口的梨,爱谁拔去谁拔去,能丢多远丢多远,她正求之不得。只是如此一来,她本人接收的“同情怜悯”的目光未免太多了些,委实与她保持低调的初衷背道而驰。长流前世虽然才十岁,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宴会中途便不顾礼节强行早退,无形之中又白白落下个不知进退的名声。这样的羞辱不要说她贵为公主,就是普通人家定了婚约的女孩儿也极难承受得住。长流还记得自己那天回到凤箫宫凄凄哀哀地对月痛哭了一整夜。
  
  楼书倚与长流一道落座,隔着杯盏暗中窥见她神色平静,不禁心道:她小小年纪,当面受人这般羞辱,却也沉得住气。
  
  今日设宴后宫,来的宾客都是外命妇,庆帝不便露面,便差高胜送了礼物来。不过是一些珠宝玩器,倒也没什么稀罕的。
  
  只是不知是不是长流的错觉,唱名之时念到“西凉极品良种马驹一匹”,招财替她布菜的手滞了一滞。
  
  说起来,招财进宝二人如今在宫里头的知名度并不下于大内总管高胜。长流平日出入使唤之时难免叫到他们的名字,因此大公主好黄白之物的名声也就渐渐越传越响。
  
  唱名的内侍声音格外尖细,前世的长流听到这份仿佛流水一般冗长无尽的礼单,感觉就像被人用针一下一下扎在心口。自她记事起,父皇就从未赏赐过她任何东西。自从母后去了之后,每每生辰,不过按照份例得一碗寿面。
  
  如今她听着这份礼单,环视四周靡衣媮食之景象,不禁多了一分隐忧。今日随波生辰,虽未像往年一般设宴乾坤殿,却仍然用度奢糜铺张至极。前世禹国城破,固然因为玳国兵强马壮国力强盛,但这只是外患;禹国本身太过穷奢极侈,上行下效导致吏治腐败才是禹国兵马不堪一击的内因。
  
  不过再往细处想,现今任光禄寺卿的正是柳思岚的母亲,柳家当家主母王素芝的嫡亲哥哥王素和。光禄寺主掌膳食帐幕,眼前这肉林酒池自然要摆到极致方能表得了忠心。
  
  这边厢长流才想到她的嫡外祖母,那边厢柳思岚跟前的何嬷嬷便来传唤。
  
  皇家行事讲究个体统规矩,宴会的座次自然要分个三六九等,以品级论贵贱是一说,以血缘论亲疏远近又是一说。柳思岚一早就跟庆帝请了旨意,内宴按家宴论,外宴以品级论,内外仅以一帘相隔。
  
  长流跟何嬷嬷进了帘子后头,便有一道目光冰魄寒芒一般扎到她身上。循着目光望去,她那位好祖母王素芝正笑得一脸慈和。
  
  长流不禁感叹自己女人缘实在太差,刚应付了一个找茬的,又来一个。不过思及她前世男人缘也挺差,也就平衡了。
  
  倒是随波见了长流颇为高兴,先开口道:“皇姐过来坐。”
  
  柳思岚笑道:“长流还得先见过你外祖母呢。”
  
  长流闻言半点不含糊地就跪了下去,心知这些人是看她投靠了楼家,失了柳家脸面,要借她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好找回些场子。
  
  王素芝迟迟不叫起,长流也不急。面上仍旧一派恭敬,心中却不由冷笑,论血缘,王素芝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论尊卑,怕是应该反过来跪才对。也罢,且受着,日后再讨回来不迟。
  
  “起来吧。”王素芝又喝了口乌鸡白玉汤,用丝帕抹了抹干瘪的嘴,不紧不慢地接着道:“倒是像你娘亲,看着就是个懂事的孝顺孩子。从前你娘亲向我这个老婆子行礼,也是一般地恭顺。”
  
  “礼不可废。这原是应该的。来日皇后小姨封后大典之时,还请于母后灵前告知,长流一切都好。”柳思萦是元后,柳思岚再风光也免不了要去祭拜她才能封后。何况按祖制,庆帝不会举行第二次大婚典礼,继后永远也无法享受“三书六礼” 迎娶的待遇。皇家祭祀之时,继后面对元后的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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