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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部落 肖克凡著-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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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块黑色土地的男欢女爱,乃是极散淡的,无海誓山盟,没人能说清谁跟谁最终睡到一个炕上去。除非你铸出一双连体铁人来。可人偏偏又是肉长的。
  午休的时候胃口最忙。黑砂地上人们早都入了穴位,端着饭盒往嘴里续料。
  一个年纪轻酒龄却长的“大头娃娃”,散乱着头发在黑砂地上摊开一包老虎豆儿,言传身教辅导着向往杜康世界的汉子学习划拳行令。
  “一个孩儿呀!公母俩呀!九平米面积三级工呀”输了拳的就喝凉水装醉鬼。
  扑克摊前最火爆,三人一拨儿六大位对垒,玩的是“大跃进”,大牌管小牌。
  “姐俩儿脱裤对儿八!”出牌叫号儿。
  “姐俩儿钓鱼对儿钩!”拍的山响。
  牌桌是一只废包装箱。一天拍散一只。邪劲。人人都会“铁砂掌”。
  输家向赢家递上一支火柴棍儿。这是常见的记账法。完了事儿厕所里付款。没有官方来抓赌。赌是这里的一项文化娱乐活动。输比赢更具乐趣。
  远处,黑砂地上蹲着何大吃。他一张饼子脸上有一双金鱼眼,静候姜德力。
  姜德力头顶小白帽儿,一个牌摊接一个牌摊串着。他凑近李特务的牌摊,伸手抓了几根火柴棍儿。赢主立刻说:“你别滥抄旗杆!”
  火柴棍儿被说成是旗杆,无法想象的夸张。“凑个份子吧。”姜德力毫无表情地说。
  “你快找个没苍蝇的地方去吧!臭肉。”
  “满世界就这儿没苍蝇。老几位醒醒盹吧,后天是白仙的周年。”
  牌摊静下来。人们像是听到了另一个星球传来的声音。
  黑色是一种健忘色。无人记住后天是个什么日子。那白仙,来到车间七天就上了吊,许许多多的人甚至无缘听到过她说话是个什么声音。但她毕竟把魂儿留给了黑色部落。
  姜德力残忍地冲人们干笑。
  李特务挤了挤蛤蟆眼:“出血出血,一人得出一份”尽管平日他很少对外投资。
  姜德力毫不迟疑地敛钱装入小白帽。
  “你可别把钱贪污了。”一个不知深浅薄厚的牌友冲姜德力喊道。
  姜德力猛回头,异声说:“你浑蛋我也浑蛋?”
  李特务自语着:“姜德力八成也是个人物。这牌我不打了。忍一觉去!”
  众人也没了赌兴。为什么?说不清。
  姜德力怀里塞满了翻砂工们出的“血”。
  他终于蹲到何大吃跟前了,说:“久等了,孩儿他大舅。”说着就四处寻找:“棋盘呢?”
  何大吃睁开金鱼眼,不语。伸出食指,三画五描,便在黑砂地上勾勒出一个棋盘。
  身边小钢钟盆里是热气未尽的肉包子。
  “嘛馅的?”姜德力咽了一团口水:咕咚!
  “跟你一个味儿,狗肉的。”何大吃伸手砰地往嘴里砍入一个包子,舌头一捻就下了肚。
  “哎!你怎么吃我的包子?”姜德力抬头说。
  “你就是个包子。摆棋”
  清一色灰铁铸的棋子,已磨得泛亮。
  何大吃第一手棋便拱了一步当头卒,这是一种十分独特的开局走法。这个半路出家的翻砂汉子,独创一套“何大吃卒子论”,自成体系从不言传。公布于众的只是他脑门子那三道永恒的皱纹。
  “我知道你小子不是来跟我下棋的。”何大吃的嘴叉子连着耳朵根子。又填进去个包子。
  姜德力出车,说:“这小卒子活着不容易呀!过了河才横着走。直拱,几下子就拱老了。”
  “那得看怎么个活法。不能傻不叽叽的楞过河,也不能死里死气的不过河。这是学问。”
  “别充一本正,你尽玩虚的。”姜德力说着,却眼盯着自己的第三个卒子让何大吃的马给踩死了。他心中升起一股参加追悼会的伤感。
  何大吃的卒子只死了一个,其余皆健康。据说何大吃常用的杀着是“卒卧中心”,迫使“老盖儿”死。逢此时他便美得闭上那双金鱼眼。
  姜德力便拚力扑杀何大吃的卒子。
  何大吃突然说:“这回你算是找到运动的重点了。”说完就现实主义地吃包子。
  来了个观棋的马玉斌,四十多岁的瘦汉子。他若立在黑砂丘前,远看像坟前一炷香。
  他老娘早年是三条石一家小翻砂铺的内掌柜,厉害出了名。家里外头全天候式的马玉斌整个生活处处都是“翻砂”。但他居然连任几届翻砂车间篮球队的教练,怪哉!。
  何大吃一只历经苦难的老卒拱入王宫。“小人物暴动真厉害”!姜德力知道是吃不上包子了,就站起来问:“马头儿今儿个你带的嘛饭?”他觉得身子饿成了一张薄纸。
  马玉斌:“我还剩下半块臭豆腐。”
  姜德力十分失望,抬腿就走。
  “回来。”何大吃亮出舌苔,小钢钟盆里空空荡荡。缓缓地,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钱递过来。
  姜德力惊讶地看着嘴角流油的何大吃和钱。
  “我也想在阴间交个朋友。这叫什么来着
  感情投资?”
  姜德力明白了,伸手接了人民币:“世界几百年中国几千年翻砂匠才出了个她有血性的”残手微微发抖。
  何大吃仰脸望天:“敢死也是个人物。”
  马玉斌惶惶地问:“我也凑个份子吧?”
  大洋马端着个饭盒追上姜德力,气极败坏:“人殁了你倒迷上了她!后补爱情呀?这儿有活的你偏不理”泪水流到嘴角。
  “放屁!我配得上人家吗?人家敢死。”姜德力说着走着,险些撞上中国猿人。这老头闭着眼睛就能走路。烂熟于心了。
  姜德力从怀里掏出那颗三寻九觅终于回归的金灿灿的大果仁,放在掌心里托着用目光舔。
  大洋马仍在说:“敢情你的白帽子是给她戴孝!”她演绎着姜德力头上那顶“新生事物”。
  七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大区往局里跑了六趟,得到两次面君的机会。牟局长当年劳动改造是翻砂车间的“牛”。老熟人了。他见了张大区就说:“你不见老!”张大区说:“所以我才想把翻砂车间改革出个样子来呀。”牟局长听了,问:“改革?翻砂工现在还是蹲着吃饭吧”
  于是牟局长大抒怀旧之情。
  张大区不知道新上任的顾市长已烧出“三把火”,首先抓的是“基础工艺专业化”。许多热加工车间正在联合成热加工厂。他只是凭着自己求生的悟性向牟局长大谈自己的改革方案:把翻砂车间独立成翻砂厂,挂出“铸铁件厂”的新招牌。
  “我可不是为了把翻砂主任的字号升成翻砂厂长。咱这是改革呀!”最使牟局长感兴趣的是张大区改革方案中有关工人福利的那几项:“管一顿早点吃,豆浆茶鸡蛋或者馄饨油条。上班前开伙,保准没一个迟到的;有个头疼脑热的呢,医药费五十岁以上的三十块钱,三十岁以下的二十块钱”
  牟局长听着,突然说:“好!有些企业领导把改革只理解成多给工人增加几条劳动纪律,很片面”老头子激动了:“你搞个详细的材料给我送来!再跟规划处具体研究。”
  居然口头同意了张大区的改革方案。金口玉言呐!张大区不知道牟局长每天都要“同意”许许多多事情,但他还是振奋起来差一点儿脱了鞋蹲在牟局长办公室沙发上。
  “喂,那个夏天总爱穿白汗衫白裤衩白球鞋干活儿的小伙子还在吗?我记得他手艺很好。”牟局长突然问起印在脑海里的那个白色人,笑着回忆往事:“我记得你总看不上他,说他是什么白毛鼠?哈哈”
  张大区想了想,说:“是姜德力吧?他白什么?早就滚弄黑了,整天像个打烟囱的啦!”
  “这可不好,还是要讲卫生嘛。”牟局长站起来说:“要文明生产,不要野蛮生产!我等着你报方案来!改革,正摸着石头过河寻找经验。”
  张大区愈发兴奋:“我这是快餐,慢不了!”
  归途上,张大区觉得连公共汽车上的苍蝇都是杨柳细腰的。
  他美美地构思着:“垒一道大墙隔开南边开个大门儿;再修一条柏油道当然,还得新做四只考勤桶。遇见捣乱的先处分他几个,杀一儆百!”
  远远看见那远古遗址似的翻砂车间了,他不无壮举地想:
  “让厂头儿支使了这么多年,这回咱能自己过日子啦!”
  进了车间,迎面扑来一阵幽幽哼唱,他像吞了个堵心丸。
  嘎吱嘎吱噌噌呀,嗞剌!嗞剌!
  黑,确是一个稠乎乎的现实。
  “公”厕门口,一个炮弹头般的人影从里边迸出,撞到他身上发出非人类的尖叫。
  “又有人上吊啦!又有人上吊啦!”
  张大区摇晃着身子看清了是半只耳朵。
  “一身白!一身白吊在里头呢!”
  围上来一群人聚成一个黑肉疙瘩。
  “真有敢死的?第二个白仙呀!”
  “赶紧落吊兴许还有救!”
  冲进去三条黑汉去拯救同类。
  张大区这个五十七岁的部落首领第一次失去了主张,他呆呆立着。
  跑来矬子阎树兴,一头撞到人墙上,又台球一样弹到张大区身前:“小、小范死啦!”
  “胡说!他怎么会跑到这来上吊呢?”张大区觉得脑袋里开了胶水工厂,粘乎乎的没了思维。
  那三条黑汉从里边走了出来,神态平静。
  “已经抢救过来啦!死不了”
  “谁!”张大区急问。
  “一根儿竹竿挑着一件白大褂儿,还他妈的精湿呢!”三条黑汉组合着说。
  “哄”人群爆出一个大号的笑,接着便凝固了似乎
  触景生情想起了那白仙。
  “别笑啦!”阎树兴小炉匠似的跳着脚,“小范真的死啦!在医院”
  姜德力冲出人群,似虎擒羊提拉起阎树兴大声说:“前天我还守了他一夜!”
  “突然病变。”阎树兴近乎气绝。
  姜德力像一只疯鼠,扭脸冲着冲天炉大叫:“我操你祖宗,黑砂!”
  人群凝固了,里边站着的闭目不语的何大吃。
  张大区心底结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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