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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故事-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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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下岗这个词在C城早已不新鲜,此前与同事朋友们闲聊也经常听说城里这家那家
厂子关了,工人全部下岗。甚至有某家纺织厂女工下岗后为生计所迫,在街头擦皮
鞋或是做“鸡”的传闻。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湘君还是无法坦然承受。当了整整
十年全民企业职工,这么一纸通告就成了待业人员。
    当初进这家厂,可比这复杂多了。父亲领着湘君拎着烟酒往厂长科长主任们家
里不知跑了多少趟,说了多少好话。几年后一次同学聚会,班上除了寥寥几位考上
大学或中专外,大都在待业。身在国营大厂且已经学徒期满出师的湘君,面对同学
们的羡妒,骄傲得像一位公主。后来在父亲开导下,湘君考上电大经营管理专业,
带工资脱产学习,毕业后当了车间统计员。更叹服干了半辈子财务科长的父亲确有
远见卓识。
    那时印刷一厂是C城最红火的企业之一。厂里找出各种名目一级又一级往上浮动
工资。奖金加班费又比工资高出一大截。还有各种各样物资发下来。到过年根本用
不着上街买年货,能想到的都发了。最后还给每人发两斤糯米配上红枣桂圆肉等等,
让大家做八宝饭。
    

    湘君印象中,刚进厂那几年,仿佛有干不完的活,车间老是通知大家加班。尽
管加班费不低,加多了班大家还是怨声载道。成了家的说这事那事给耽误了,没成
家的怨连个谈爱的时间都没有。出版社杂志社的人来车间,总是一张笑脸,逢人就
开烟说好话。书市一条街的那些个体老板更干脆,为了赶时间,掏出一叠钞票说几
点几点印完,就给多少奖金。车间书记主任们也不坐办公室了,推着平板车将冷饮
夜宵之类挨个送到工人手上。
    喂,你发什么愣呀。丽平说着,推了湘君一把。
    湘君说,没,没有。
    丽平说,还没呢,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3号机组的小刘说,给厂里干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能让厂里这么几
百块钱就打发了。
    有人就说,你知道这钱怎么来的,把激光照排车间连房子带地全卖给一家药厂
了。
    纸库收发王老头骂,化生子,全都是一帮化生子。
    马上有人附和,厂里穷成这个样子,以前的刘厂长被检察院抓起了,一抄家,
从家里抄出现金、存折,还有外汇一共四十多万……
    小刘打断他,现在这个吴厂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上任就给五个正副厂长每
人置了台大哥大。那东西的费用,比养活个人还大。
    丽平也掺和进去,说,是呵,一到吃饭时间,这些当官的就坐到厂门口承包出
去的酒家里吹汤喝水。如今的人都是只顾自己,叫化子烤火往自己胯里扒。
    车间搬运工小杜双手一叉腰,模仿吴厂长在会上的神态,同志们啊,你们是不
当家不知道家难当,家越大越难当家。我每天打大哥大,坐小轿车,喝五粮液,吃
生猛海鲜,也不容易啊……
    后面这一句,当然是他的杜撰,引来周围一片笑声。
    有人就提议,说上街去游行,工作是劳动人民的合法权益。
    小杜说游行犯法,警察会抓人的。不如去省委省政府门口静坐示威。
    湘君拖着丽平从人群中出来,说,都是屁话。毛纺厂的人不是上街游行了,还
是照样下岗。这些事上,当官的既打定了主意,就不怕你来这一套。
    丽平说,也是。
    又叹了口气说,我们家那位早就让我停薪留职去帮他守铺子。我一直不肯。这
下他如愿以偿了。
    丽平丈夫在家门口开了家南杂店,门面不大,货物品种却齐全,生意不错。湘
君去串门时见过。
    丽平问,湘君,你有什么打算?
    湘君苦笑,我还真不知道该干什么。这事来的太突然。
    其实说起来也并不突然。四五年来,厂里就越来越冷清了。先是那些手上有业
务单位的业务人员,请病假事假或留职停薪或干脆辞职,带着业务出去自己或找人
合伙办印刷厂。厂子办起来,又回头来挖有技术的熟练工人。这么一来,脑筋活,
手脚快的全跑了。厂里的业务飞了一多半。好不容易接下几单来,也做不漂亮了,
不是误期就出错。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大大小小的印刷厂(或者用时髦名词,叫
印务公司)遍地开花,集体的、私营的、外商独资或合资的全来了。厂里上激光照
排设备时,全省只此一家。不到三年时间,仅C城就有二百多家了。而C城人做生意
的唯一竞争手段就是“烂价”。你一个印张定价两角,他就只收一角八分甚至一角
五分。反正他没有退休工人要养,没有办公费用公费医疗,可以偷税漏税可以赖账,
甚至可以卷一笔预付款关门大吉一走了之。现在那些业务单位老板来车间,神气得
像是你祖宗。
    与不断上扬的物价成反比,收入越来越少。加班费自然不会再有。奖金这个词
渐渐在印刷一厂消失。原先浮上去的工资一级级剐下来。最后剩下基本工资,也少
则几天多则几月地拖欠了。好些年前湘君月收入就上了五百元,现在反倒只剩下二
百来元。
    没事可做大家坐在一块聊天时,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印刷一厂越来越下,总有
一天会垮掉去。
    即便如此,湘君还是一直不愿离开厂里。曾经有开公司的同学邀她去一道闯天
下,也有从前的同事邀她去自己厂子。湘君都笑着推辞了。湘君想自己家里至少数
上去五代没有出过商人,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更重要的是湘君深信一个年轻女人
出去抛头露面描世界,总是以牺牲自己为前提的。而这正是湘君所不情愿的。她清
楚自己并非国色天香,但也犯不上动辄就把自己抛出去。至于打工,湘君认定一条,
给社会主义这个全体劳动人民的大老板打工,绝对比某个私人老板可靠。生活在印
刷一厂这个群体中,即使再穷,也充满了安定感安全感。湘君下决心在厂里与大家
风雨同舟。
    在外面湘君遇见过不少从厂里跑出去的人,都说自己混得不错。看上去也的确
个个变得光鲜时髦,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珠光宝气。听说湘君还在厂里,就会说你
二十多岁人,怎么还在那个“养老院”里呆得住。又说不管怎么着,总比在厂里做
工强。湘君笑嘻嘻附和是啊就是,心里却不以为然。未必大街上有钱捡,一做起生
意就人人先打肿脸充胖子,做出一副大发特发的样子。难怪外地人说C城工业没个像
样的工业,商业没个像样的商业,特产是诈骗犯。
    然而湘君现在必须面对的是,厂里一脚将自己踢出来了。
    从车间办公室捧着相当五个月工资总共不到一千一百元出来,湘君差点掉泪。
她想,这是最后一次领工资了。自己与印刷一厂十年来的关系,就这么一刀两断了。
    同那些千方百计从厂里跑出去的人比较;湘君有满肚子屈辱。其感觉就如同自
己一厢情愿要做个好媳妇,却不能见容于公婆,被一纸休书打发回了娘家。

                                   2

    十年来上班一直是湘君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失去工作的湘君充满了空虚和惶
惑。在湘君印象中,没有工作是一件很令人抬不起头的事。以前人家问湘君在哪里
工作,湘君总是很自豪地回答。她觉得印刷一厂这个铁饭碗比满世界飞的做生意打
工更实在。现在我该怎么说呢?湘君想。
    第二天一早,湘君就醒来了。习惯性地忙忙碌碌为自己和孩子洗漱了一阵,才
忽然想起从此没有上班这一说了。
    八点多钟,见湘君没有送孩子去,父亲从前栋过来了。头天晚餐桌上,他已得
知湘君的下岗。
    父亲接走了孩子。临走时说,你别着急。一年到头忙,正好休息几天。
    湘君也宽慰自己,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轻轻松松休息几天再说。
    先是抹旧桌子拖地洗衣服地忙活了一通,然后找出一套从厂里拿回来好几年了
的《倚天屠龙记》,打开来看。
    一路翻过去十多页,湘君一抬头,发现书里说的什么,自己竟一点都不知道。
眼睛盯在书上,脑子里却是我该怎么办和我能干什么这些问题在盘桓。
    傍晚去父母家吃饭。父亲说,现在这些事情,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不过我想,
你是全民企业正式职工,正正规规办好劳动手续进厂的。怎么能一纸通告就跟厂里
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呢?
    湘君说,你不懂。现在就这么回事,C城好些厂子早这么干了。幸亏去年把房子
买下来了,不然恐怕连房子也要收回去。
    湘君结婚时分到了一套顶层的二室一厅,在去年房改中花一万多元买下了产权。
    父亲长叹摇头。
    湘君抬起头,忽然发现刚六十出头的父亲这几年苍老得很快。的确,同这个变
化万千的世界比较,父亲是落伍了。
    前些年父亲退休后,还想去一些单位赚点补差工资。一些朋友熟人单位,也纷
纷上门来请。
    但父亲先后去了四五家单位,都是干了几天就回来了。因为父亲不肯按那些单
位头头的意思在账面上做手脚。父亲说,这是犯法的事,怎么干得?
    唯一例外是某年年末,父亲经人介绍去审计局帮忙,到一些单位查账。那些日
子他心情格外舒畅,每天都是红光满面乐呵呵地进屋,说这家单位隐瞒销售利润,
那家单位虚报成本费用,都被他查出来了。
    但第二年便没有再来请他去。
    后来湘君听人说,父亲的固执己见,弄得本准备对一些单位通融通融的审计局
干部下不了台。自然不愿意再沾他。
    父亲问,明天你请了车间里谁来吃饭?
    湘君这才想起还有生日这档事,说,这时候谁还有心思来吃饭。你也省点力气,
别办算了。
    父亲发急说,可我都作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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