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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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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惨状,准会不寒而栗。黑夜般的寒冷,死亡般的冰冷,秀 
发不再有清风吹拂,耳边不再有人声萦绕,眼里不再有明亮 
目光,她身子弯成两截,不胜拖着沉重的枷锁,蜷缩在一丁 
点儿稻草上,身边放着一只水罐和一块面包,身子下面是牢 
房渗出的水所汇成的水泊,她没有动弹,几乎没有呼吸,甚 
至连痛苦也感觉不到了。弗比斯,阳光,晌午,野外,巴黎 
市井,博得一片喝采声的舞蹈,同那个军官缠绵细语的谈情 
说爱,还有教士、恶婆、匕首、血泊、毒刑、绞刑架,所有 
这一切不停地在她脑海里浮现,依然历历在目,忽而像愉悦 
的金色幻影,忽而又像怪异的可怕恶梦。然而,这一切无非 
是一种可怖而渺茫的挣扎,逐渐在黑暗中烟消雾散,要不然, 
那只是一种遥远的乐曲,在大地上凌空演奏,其乐声是在再 
也传不到这悲惨少女所掉进的深渊里的。 
自从被囚禁在这里,一直无所谓醒,也无所谓睡。在这 
场横祸中,在这个地牢里,再也无法分清醒和睡,无法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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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即法国国王路易九世。 

梦幻与现实,就如同分不清黑夜与白昼一样。在她心里,一 
切都是混杂的、支离破碎的、飘忽不定的、乱七八糟扩散开 
来的。她再也不能有感知,再也不能思考了,顶多只能想入 
非非。从来没有一个活人像她这样深深陷在虚无漂渺之中。 
她就这样浑身麻木、四肢冰冷、僵如化石,连一道活门 
偶然的声响几乎也没有注意到。这道活门在她头顶上方某个 
地方,曾开过两三天,却连一点点光线也照不过来,每次有 
只手从那里扔给她一块坚硬的黑面包。狱卒这种定时的查巡, 
则是她与人类唯一尚存的联系了。 
她无意识唯一还能听到的,就是拱顶上那长满青苔的石 
板缝里沁出的水珠均匀地滴落下来的声音。这水滴掉落在她 
身旁水洼里的响声,她呆呆地听着。水滴落在水洼里,那就 
是她周围绝无仅有的动静,是唯一标明时间的时钟,是地面 
上一切声响中唯一传到她耳边的声音。 
总之,她也不时感觉到在这漆黑的泥坑里,有什么冰凉 
的东西在她脚上或手臂上爬来爬去,把她吓得直打哆嗦。 
她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记得在什么地 
方对一个人宣布死刑判决,随后人家就把她拖到这里来了,她 
一醒来四周就是黑夜、死寂,冰冷。她用手在地上爬着,脚 
镣的铁环划破了她的脚踝,锁链丁当作响。她辨认出周围都 
是坚墙厚壁,身下是淹着水的石板,还有一把稻草。可是没 
有灯,没有通风孔。于是她在稻草上坐了下来,有时为了换 
一下姿势,就坐到牢房里最下面一级上。有一会儿,她试着 
通过水滴的次数来计算在黑暗中的分分秒秒,然而一个病弱 
的脑子。很快就自行中断了这种悲惨的活儿,她随即又呆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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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鸡了。 
终于有一天,或者有一夜 (因为在墓穴里子夜和晌午都 
是同样的颜色),她听见头顶上一阵声响,比平日看守带面包 
和水罐给她时开门的声音还大些,她抬头一看,只见一线似 
红非红的亮光,穿过密牢拱顶上那道门,或者说,那扇翻板 
活门的缝隙照了进来。同时,沉重的铁门轧轧响了起来,生 
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磨擦声,活门的翻板转动了。她立即看 
见一只灯笼,一只手。两个男人的下半截身子;门太低矮,她 
看不见他们的脑袋。灯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随即把眼睛闭 
了起来。 
等她再张开眼睛,活门已经关闭,灯放在一级石阶上,一 
个男人独个儿站在她面前,黑僧衣一直拖到他脚上,黑风帽 
遮住他的面孔。一点也看不见他整个人的身子,看不见脸。那 
真是一块长长的黑色裹尸布直立在那里,而尸布里面可以感 
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震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幽灵看了一阵 
子。其间两人谁都不吭声。在这地牢里,似乎只有两样东西 
是活着的,那就是因空气潮湿而劈啪直响的灯芯,还有从牢 
顶上坠落下来的水滴。水滴那单调的汩汩声,打断了灯心劈 
哩啪啦不规则的爆响声;水滴一坠落下来,灯光反照在水洼 
油污水面上的光圈也随之摇曳不定。 
末了,女囚终于打破了沉默:“您是谁?” 
“一个教士。” 
这答话,这腔调,这嗓音,叫她听了直打哆嗦。 
教士声音嘶哑,吐字却很清楚,又说:“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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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 
“啊!”她说:“马上就去?” 
“明天。” 
她本来高兴得扬起头来,一下子又耷拉到胸前,喃喃道: 
“还要等那么久!何不就在今天呢?” 
“这么说,您痛苦难忍了?”教士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我很冷。”她答道。 
她随即用双手握住双脚,这种动作是不幸者寒冷时常有 
的,我们在罗朗塔楼已经见过那个隐修女这样做了。同时,她 
的牙齿直打冷战。 
教士看样子眼睛从风帽底下悄悄环视了一下这牢房。 
“没有亮光!没有火!浸在水里!真骇人听闻。” 
“是的,”她惊慌地说道,自从这场横祸,她就一直神色 
慌张。“白昼属于人人,唯独给我黑夜,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您在这里,知道吗?”教士又沉默了片刻,问道。 
“我想我原是知道的。”她伸出瘦削的手指头,抹了一下 
眉头,像要帮助她自己的记忆似的。“不过现在不知道了。 ” 
突然她像个小孩一样哭起来:“我要出去,先生。我冷, 
我怕,还有什么虫子爬到我身上来。” 
“那好,跟我走。” 
教士一面这样说着,一边拽住她的胳膊。那苦命的女子 
本来已冷到骨髓,可她觉得这只手还更冰冷。 
“咳!这是死神冰冷的手。”她自言自语,接着问道:“您 
到底是谁?” 
教士一把掀掉风帽。她一看,原来是长久以来一直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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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那张阴险的脸孔,是在法露黛尔家里出现在她心爱的弗 
比斯头顶上的那张魔头,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它在一把匕首旁 
边闪闪发亮的那双眼睛。 
这个幽灵一直是她罹难的祸根,把她从一个灾难推到另 
一个灾难,甚至惨遭酷刑。这幽灵的出现,反而使她从麻木 
状态中惊醒过来。她顿时仿佛觉得,蒙住她记忆的那层厚厚 
的布幕一下子撕裂开来了。她的悲惨遭遇,从法露黛尔家里 
夜间那一幕起,直至在图尔内尔刑庭被判处死刑,一桩桩一 
件件,全一齐涌上她的心头,不再像先前那样模糊混乱,而 
是十分清晰、显露、鲜明、生动、可怖。这些记忆本来一半 
已经遗忘了,而且由于过度痛苦而几乎泯灭,如今看见面前 
出现这个阴沉沉的人影。这些记忆顿时又复活了,就好像用 
隐写墨水写在白纸上的无形字迹,被火一烘便一清二楚显现 
出来了。她仿佛觉得,心头上一切创伤又裂开了,鲜血直淌。 
“哎呀!”她喊叫了起来,双手捂住眼睛,浑身抽搐而战 
栗。“原来是那个教士!” 
一说完便泄气地垂下胳膊,一屁股瘫坐下去,耷拉着脑 
袋,眼睛盯着地,依然颤抖不已。 
教士瞅着她,那目光有如一只在高空盘旋的老鹰,它紧 
紧围绕着一只躲在麦田里的可怜的云雀,悄悄地不断缩小其 
可怕飞旋圈,倏然疾如闪电,向猎物猛扑下去,用利爪一把 
抓住那喘息着的云雀。 
她低声呢喃着:“了结我吧!了结我吧!快给最后一击!” 
她心惊胆战,头缩在双肩中间,好比一只羔羊正等待屠夫致 
命的当头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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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使您厌恶吗?”他终于问道。 
她没有应声。 
“是我使您厌恶吗?”他又问了一遍。 
“不错,”她应道,痛苦得嘴唇在抽搐,看上去像在笑一 
样。“这是刽子手拿死刑犯开心。多少个月来,他跟踪我、威 
胁我、恐吓我!要不是他,上帝啊,我那是多么幸福啊!是 
他把我推下这万丈深渊。啊,苍天!是他杀了……是他杀了 
他—— 我的弗比斯!” 
说到这里,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抬头望着教士,说: 
“呵!坏家伙!您是谁?我做了什么得罪您啦,您才对我恨之 
入骨?咳!您对我有什么怨仇?” 
“我爱你!”教士喊道。 
她的眼泪霍然打住,目光痴呆,瞅了他一眼。他跪了下 
来,目光似火,紧紧盯住她看。 
“你听见了吗?我爱你!”他又喊道。 
“什么样的爱?”不幸的少女直打冷战。 
他紧接着说:“一个打入地狱的人的爱。” 
有一阵子,两人都默不作声,双双被各自的激情压碎了, 
他是丧失理智,她是麻木不仁。 
“听着,”教士终于说道,他又恢复了异常的平静。“你马 
上就会全知道的。在这深夜里,到处漆黑一团,似乎上帝也 
看不见我们,我悄悄扪心自问,有些事在此之前连对我自己 
都不敢启口,我要把这一切全向你倾吐。你听我说,姑娘,在 
遇见你之前,我可是过得很快活……” 
“我何尝不是!”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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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断我的话……是的,我那时过得很快活,至少我自 
认为是那样的。我十分纯洁,心灵里清澈如水,明净似镜。没 
有人比我更自豪,把头高高昂起。教士们来向我请教贞洁情 
操,博学之士来向我求教经学教义。是的,科学就是我的一 
切,科学就是我的姐妹,有个姐妹我就足够了。若非随着年 
龄的增长,我也不会有其它的念头。不止一回,只要看见女 
人形影走过,我的肉体便兴奋不已。男人性欲和男人血气这 
种力量,我本以为在狂热少年时就已经终生将其扼杀了,其 
实不然,它不止一次地掀起狂澜,把我这个可怜人因立过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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