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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 作者:大仲马-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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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爵夫人斜靠在一张鸳鸯椅上,欧热妮坐在她身边,卡瓦尔康蒂则站着。卡瓦尔康蒂一身黑衣,象歌德诗歌里的主人公那样,穿着黑色皮鞋和镂花的白丝袜,一只很好看的雪白的手插在他那浅色的头发里,头发中间有一颗钻石闪闪放光,那是因为基督山虽曾好言相劝,但这位好虚荣的青年人却仍禁不住要在他的小手指上戴上一只钻戒。除了这个动作以外,他还时时向腾格拉尔小姐投送秋波和乞怜的叹息。腾格拉尔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冷淡、漂亮和好讽刺,那种眼光和那种叹息,没有一次不经过她的眼睛和耳朵;但那种眼光和叹息可以说是落到了文艺女神密娜伐的盾牌上面——那副盾牌,据某些哲学家考证,好几次保护了希腊女诗人萨弗的胸膛。欧热妮冷淡地向伯爵鞠了一躬,寒喧之后,立刻借故逃到她的书斋里,不一会儿,那儿就有两个欢快的声音随着钢琴的旋律嘹亮地唱起歌来。基督山以此知道腾格拉尔小姐不愿意陪伴他和卡瓦尔康蒂先生而情愿和她的音乐教师罗茜·亚密莱小姐待在一起。

  此时,伯爵一面和腾格拉尔夫人说着话,装出显然对说话十分感到兴趣的样子,一面却特别注意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先生那种怀念的神情,那种倾听他不敢进门的屋子里传来的音乐的样子,以及他那种倾慕的态度。银行家不久就回来了。他的目光是毫无疑问的落到基督山身上,而后就轮到安德烈。至于他的妻子,他用一些丈夫对妻子的那种仪礼向她鞠了一躬,即那种仪礼是未婚的男子们绝不能理解的,除非将来有关夫妻生活出版一部面面俱到的法典。

  “小姐们没请您去和她们一起弹琴吗?”腾格拉尔对安德烈说。

  “唉!没有,阁下。”安德烈叹了口气回答,这声叹息比前面几次更明显了。腾格拉尔立刻朝那扇门走去,把门打开。

  两位青年小姐并排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她们在互相伴奏,每人用一只手——她们很喜欢这样练习,而且已经配合得极其娴熟。从打开着的门口望进去,亚密莱小姐和欧热妮构成了一幅德国人非常喜欢的画面。她多少有几分姿色,非常文雅——身材还算不错,只是偏瘦了一点,大绺鬈发垂到她的脖子上(那脖子有点太长了,好象庇鲁杰诺所雕塑的某些仙女一样),眼睛懒散无神。据说她的胸部很健康,将来有一天,会象《克里蒙的小提琴》[《克里蒙的小提琴》是德国音乐家兼小说家霍夫曼(一七七六—一八二二)的小说,安东妮是小说的女主人公。——译注]中的安东妮那样死在歌唱上。

  基督山向这间圣殿迅速又好奇地瞥了一眼;他以前曾听到过许多有关亚密莱小姐的话题,但目睹她,这还是第一次。

  “噢!”银行家对他的女儿说,“把我们都冷落到一边了吗?”于是他就领着那个青年人走进书斋里去,并且不知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安德烈进去以后,那扇门成了个半掩的状态,所以从伯爵或男爵夫人坐着的地方望过去,他们什么也看到见;但因为有银行家陪着安德烈,腾格拉尔夫人也就不去注意他们了。

  不久伯爵就听到安德烈的声音,在钢琴的伴奏下,高唱一首科西嘉民歌。听到这个歌声,伯爵微笑起来,这使他忘记安德烈,想起贝尼代托,腾格拉尔夫人则向基督山夸奖她丈夫的坚强意志,因为那天早晨他刚刚因为梅朗的商务受挫而损失了三四十万法郎。这种夸奖确实是应得的,因为要不是伯爵从男爵夫人的口里听到这回事,或雇用用他那种洞察一切的方式去打听,单从男爵的脸上,他也不会怀疑到这一点。“哼!”基督山想道,“他开始隐瞒他的损失了,一个月以前,他大吹大擂,”于是他大声说,“噢,夫人,腾格拉尔先生非常能干,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在证券交易所里把所有的损失都捞回来的。”

  “我看您也有一个错误的念头,跟很多人一样。”腾格拉尔夫人说。

  “什么念头?”基督山说。

  “就是以为腾格拉尔先生做的是投机生意,而实际上他从来都没做过。”

  “不错,夫人,我记得德布雷先生告诉我——等一下,他怎么啦?我有三四天没看见他了。”

  “我也没看见他,”腾格拉尔夫人十分镇定自若地说,“可您那句话还没有说完。”

  “什么话?”

  “德布雷先生告诉您——”

  “啊,是的,他告诉我说,投机上的失败,您是牺牲品。”

  “我向来非常欢喜玩那一套,我承认,”腾格拉尔夫人说,“但我现在不玩了。”

  “那么您就不对,夫人。命运是个确定的。如果我是一个女人,而且有福气成了一位银行家的太太,那么不论我对丈夫的好运多么信任——因为在投机生意上,您知道,完全是运气好坏的问题——嗯,我是说不论我对丈夫的运气多么放心,我还是要弄一笔和他没有关系的财产,即使得瞒着他让旁人经手,也在所不惜。”

  腾格拉尔夫人虽然尽力自制,仍不禁脸红了一下。

  “哦,”基督山好象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这种惶惑的表情说,“我听说昨天那不勒斯公债一个劲儿往上涨。”

  “我没买那种公债,我从来没有买过那种公债,我们是不是在金钱上谈得实在太多啦,伯爵。我们象是两个证券投机商了。您有没有听说过命运之神在如何迫害可怜的维尔福一家人?”

  “什么事情?”伯爵说,显得茫然不知所措。

  “圣·梅朗侯爵到巴黎来的时候,上路没有几天就死了,侯爵夫人到巴黎以后,没过几天也死了。您知道吗?”

  “是的,”基督山说,“我听说过这件事。但是,正如克劳狄斯对哈姆雷特所说的,‘这是一条自然法则,他们的父母死在他们的前头,他们哀悼他们的逝世,将来他们也要死在他们儿女的前头,于是又要轮到他们的儿女来哀悼他们了。’?

  “但事情不光这些呢。”

  “不光这些!”

  “不,他们的女儿本来要嫁给——”

  “弗兰兹·伊皮奈先生。难道婚约解除了吗?”

  “昨天早晨,看来,弗兰兹已经谢绝了这种荣尚。”

  “真的,知不知道理由?”

  “不知道。”

  “真奇怪!这接二连三的不幸,维尔福先生怎么受得了呢?”

  “他还是照常——象一个哲学家一样。”

  这时腾格拉尔一个人回来了。

  “哎!”男爵夫人说,“你把卡瓦尔康蒂先生丢给你的女儿了吗?”

  “还有亚密莱小姐呢,”银行家说,那么你还以为她不是人吗?”然后他转身对基督山说,“卡瓦尔康蒂王子是一个很可爱的青年,对不对?可他真的是一位王子吗?”

  “我没有责任答复您,”基督山说。“他们介绍我认识他父亲的时候,据说是一位侯爵,那么他应该是一个伯爵。但我想他似乎并不非得要那个头衔。”

  “为什么?”银行家说。“如果他是一位王子,他就不应该不维持他的身份。每一个人都应该维护自己的权利,我不欢喜有什么人否认他的出身。”

  “噢!您是一个十足民主派。”基督山微笑着说。

  “可你看不出来你自己个儿的问题吗?”男爵夫人说,“如果,碰巧,马尔塞夫先生来了,他就会知道卡瓦尔康蒂先生在那个房间里,而他尽管是欧热妮的未婚夫,却从来没让他进去过。”

  “碰巧这两个字你说得恰当,”银行家说道,“因为他很少到这儿来,如果真的来了,那才叫是碰巧呢。”

  “可要是他来了,见到那个青年跟你的女儿在一起,他会不乐意呀。”

  “他!你错啦。阿尔贝先生可不会赏我们这个脸,为他的未婚妻吃醋,他爱她还到不了那个程度呢。而且,他不乐意我也不在乎。”

  “可是,按我们现在这种情况——”

  “对,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吗?在他母亲的舞会上,他只跟欧热妮跳了一次,而卡瓦尔康蒂先生却跳了三次,他压根儿不在乎。”

  仆人通报马尔塞夫子爵来访。男爵夫人急忙站起来,想走到书斋里去,腾格拉尔拉住她。“别去!”他说。他吃惊地望着他。基督山好象没有注意到这些情形。阿尔贝进来了,他打扮得非常漂亮,看起来很快活。他很有礼貌地对男爵夫人鞠了一躬,对腾格拉尔如熟人一般地鞠一躬,对基督山则很亲热地鞠一躬。然后又转向男爵夫人说:“我可以问问腾格拉尔小姐好吗?”

  “她很好,”腾格拉尔连忙回答,“她现在正在她的小客厅里和卡瓦尔康蒂先生练习唱歌。”

  阿尔贝保持着他那种平静和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也许心里气恼,但他知道基督山的眼光正盯着他。“卡瓦尔康蒂先生是一个很好的男中音,”他说,“而欧热妮小姐则是一个很棒的女高音,而且钢琴又弹得象泰尔堡[泰尔堡(一八一二—一八七一),瑞士著名钢琴家。——译注]一样妙。他们合唱起来一定是很好听的。”

  “他们两个配起来非常妙。”腾格拉尔说。

  这句话粗俗得都使腾格拉尔夫人面红耳赤,阿尔贝却好象没有注意到。

  “我也算得上是一位音乐师,”那位青年说,“起码,我的老师常常这么对我说。可说来奇怪,我的嗓子跟谁都配不上来,尤其配不上女高音。”

  腾格拉尔微笑了一下,好象是说,那没关系。然后,显然他很想取得他的效果,就说:“王子和我的女儿昨天大受赞赏。您没有来参加吧,马尔塞夫先生?”

  “什么王子?”阿尔贝问。

  “卡瓦尔康蒂王子呀。”腾格拉尔说,他坚持要这样称呼那个青年。

  “对不起,”阿尔贝说,“我可不知道他是一位王子。那么昨天卡瓦尔康蒂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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