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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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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杨一看见那位“最有趣的人”威廉教授与一个小男孩穿过马路,杨一把车子往路边一停,下车叫住教授。
  教授见到她,那种与生俱来的幽默在他的脸和身上溢开:“你好,这是我的儿子。”
  杨一半弯下腰:“你好,小家伙。”
  小家伙礼貌地对她笑笑,没有说话。
  教授解释了一句:“他是一个聋哑儿童。”
  “哟?”杨一小声地叹了一句,原来刚才看到的牌子是为老师的儿子而设,她连忙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带着刺到人家隐痛的内疚。
  教授笑笑,风趣地说:“你不需要道歉,你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杨一望着这位“最有趣的人”,心想他真是少有的坚强。
  她想起不少同学说过,做他的家人,每天都会有听不完的笑话。上帝与他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儿子永远无法听到父亲绝妙的幽默。
  教授看出了杨一的所思所想:“其实我以前是一个工程师,儿子出世后,当我知道他是一个聋哑儿童,有相当长的日子,我痛苦不已。我问上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给我这样的惩罚?在儿子出生前我们为他所买的风铃、电子琴就像一个讽刺,我愤恨地把它们砸烂。这时,我的儿子‘哇’地大哭起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他完全听不到我砸东西的声音啊。突然间我明白了,他虽然听不见,但他看得见父亲愤恨的样子。他看得见,而且比我们这些人看得更清楚。打那起,我决定重回学校学习语言,手语,肢体语言。对,他仍旧听不见,但他可以享受我肢体语言的幽默,而我享受我言语的幽默。我们都很快乐了。”
  “教授,您是一个伟大的父亲。”
  “谢谢。现在我看到我的儿子,我常感谢上帝,因为我的儿子是一个礼物。其实人生只是一个态度问题。”
  “什么态度?”
  “以前我是每一件事上抱怨,无一件事上感恩。现在是每一件事上感恩,无一件事上抱怨。”
  杨一与天舒开车继续行驶,似乎听见小孩子开怀的笑声。
  三、相爱容易相处难杨一和天舒还是合适做室友的。天舒烦做饭做菜,杨一正好相反,对于家里的事,除了做菜,什么都不爱理。家里付房租、电费和电话费都是天舒的事。
  天舒自认为比杨一细心,杨一也趁机省心。到了月底,杨一就递给天舒一张支票,说:“我的房租。”天舒很认真地看看,以免杨一出错,看过之后,说:“知道了,没问题。”活像个二房东。
  做饭做菜,自然就落在杨一头上。通常是杨一做菜,天舒洗碗。天舒虽不会做菜,因著有一个中医师母亲和学了生化专业,常常讲一些让杨一不知所措的话:“夏天吃牛肉对人体不好。”有一阵子又传出鸡肉也有问题,天舒忧心忡忡地说:“听说笼养的鸡肉含有尼古丁,吃多了,人会越来越笨。”杨一起初不以为然,听得多了,上了心,有个学生化的室友,使得百无禁忌的杨一看着冰箱里的食物,顾虑重重,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做饭做得多了,也成了习惯,后来,天舒一进门,就问:“可以吃饭了吗?”好像杨一做饭是理所当然的,而她天舒回来吃饭也是天经地义的。
  而天舒洗得多了,很气愤杨一浪费碗筷的作风。杨一做一盘番茄炒蛋,洗番茄用一只盘子,切完番茄放人另一只盘子,打蛋一只碗,做好的番茄炒蛋又另换盘子。她做一道葱爆牛肉用了六只盘子。每晚天舒要洗一水池的碗筷。
  “杨一,你省一点用碗用盘,你看这一水池的碗盘,不知道的以为我们这里住了十个人呀。洗碗很辛苦的。”天舒盯着重重叠叠的碗筷说。
  “做饭也是很辛苦的。”杨一不以为然地又往水池里塞了两只碗。
  “那以后我做饭,你洗碗。”
  杨一似笑非笑,天舒见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做饭给你看就是了。”
  第二天,天舒下厨。天舒确实不常下厨,杨一考察了一下厨房,立刻下了这个结论。天舒做菜毫无章法,先后次序不分,手忙脚乱却进展缓慢。杨一不帮忙也算了,偏偏每十分钟就进来一次,说些诸如此类的话:“咱们什么时候有饭吃啊?”“今天晚上能吃上饭吗?”“要是实在不行就吱声,我可以帮你。”
  终于天舒端出一桌子菜,说:“四菜一汤,我们提早进入小康了。”
  杨一见一桌黑不溜秋的东西:“能吃吗?找找看你那儿还有没有保济丸。”
  “你尝尝就知道了,味道不错的。”
  “天舒,你真是贤惠啊。”
  天舒含笑道:“这么快就有共识了?”
  “你真是闲(贤)得什么也不会(惠)啊。”
  天舒抿抿嘴:“我是脑力工作者。”
  “这么说,好像我是体力劳动者了?”
  两人哈哈大笑。不过,两人很快有了矛盾,杨一觉得她犯了一个错误,不该找好朋友做室友,相爱容易相处难,就跟朋友之间不要有生意往来一个道理。
  一天晚上,天舒正在洗碗,杨一说了句什么,天舒在哗哗的洗碗声中,叫:“你说什么?”杨一以极快的语速重复:“这个LONGWEEKEND(长周末),我要去LA看望同学,把我的伙食费去掉。”
  天舒呆了一下,也嘟囔了一句什么。
  哗哗的水声中,杨一说:“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周末常去我表姐那儿,伙食费也该去掉。”
  天舒说完自己也有点难为情,转身洗碗。
  “可周末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在外面吃呀。”
  “你还常常请人来家里吃饭。”
  “你请的人多,还是我请的人多……”
  天舒把水龙头一关,还想说什么,可这哗哗哗的音乐背景没了,话也说不出口了。
  突然间,水声没了,话声没了,寂静得很。两个人都为对方如此耿耿于怀的斤斤计较不快。各不说话,各自回房,各自想事。
  门被敲响了,杨一想去开门,才出她的房间门,见天舒已经先行一步,杨一转身回房,关了门。
  进来的人是她们的邻居台湾女生雅惠。杨一、天舒私下里叫她“非常女孩儿”。雅惠年轻爱玩,每一个星期都要租几盘录相带回来看,除了BLOCKBUSTER 的英文带子,还到中文录相带店租,最爱租来看的是《非常男女》。她看完了,租期还没到,便拿过来给天舒和杨一看,说那是台湾收视率最高的电视节目,杨一既然是学传播制作的,可以看看。杨一说:“你这么爱看,是不是也要上一次《非常男女》?”雅惠说:“我妈妈说了,在美国什么黑的、白的,别乱找,遇见马英九那样子的,就赶快找一个。”逗得她们哈哈大笑。
  雅惠的父亲同天舒的父亲一样,是早年的留学生。雅惠的父亲也对雅惠提及当年他留学的事情,说那些大陆学者和留学生生活极为节省,简直到了“自虐”的地步。有次他向一位大陆同学借一个夸特(二十五美分)打电话,之后就忘了此事。几天后,那位大陆同学不见他来还钱,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那天你借我的钱还没还呢。父亲没有明白,那人又说,那天你打电话……父亲这才记起来,他忘记了,实在是因为钱太少了。
  大陆人对金钱的重视是台湾学生不理解的,这种二十五美分的事在台湾同学之间,是没有人会在意的。当时雅惠父亲和一位大陆学者住同一层楼,那个访问学者经常吃方便面,用的肥皂都是大陆带来的。一次父亲买了一些菜送给他,说一个人吃不了。那个访问学者沉默片刻,很礼貌地回绝了父亲,说:“谢谢,我这样挺好的。”一副对待“嗟来。
  之食“的架势。父亲好心讨了没趣。好几年后与雅惠谈起,说他理解,换了位置,在那个时代,他也会那么做。中国文人骨子里的东西太相似了。而这位访问学者讲学期满后,带回去了三大件:电视机、冰箱和音响。几个曾经偷偷嘲笑这位访问学者吃方便面的台湾学生哑住了。父亲望着这位上了岁数的名教授还是穿来美国时的那身衣服,却拖着两个鼓鼓的大箱子而去的身影,他落泪了。
  这会儿,雅惠拿了几盘带子过来问她们要不要看。她见天舒的表情似有不快,就问,怎么了?天舒叹了一口气,引雅惠进她的房间,将她与杨一之间不快的一幕告诉了雅惠。
  雅惠听了,暗笑在心,为了那么一丁点的钱,伤了和气,可笑至极。
  “拜托呀,那有多少钱,你们这么久的朋友,值得吗?”
  “我也知道,我也不想这样,是她先挑起来的。”天舒把责任推到杨一头上。
  美国的房子大多由木板做成,隔音效果差,天舒与朋友的电话,杨一全能听见。现在,天舒与雅惠的谈话,杨一在她的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仿佛电台的现场转播。这是很让杨一生气的,天舒这个没头脑的人,怎么什么都跟外人说,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更让她生气的是,天舒竟然把杨一说成了肇事者。
  雅惠很快就走了。杨一真想冲人天舒的房间兴师问罪,又转想:她又不是自己的妹妹,能想骂就骂吗?
  正在心烦意乱时,电话铃响了。天舒接的,在自己的房间里叫了声“电话”,把杨一的名字省掉,就像她父母吵架,母亲叫父亲听电话也是如此。
  杨一拿起电话,是前男友ERIC:“我们去中国的事,怎么样了?”
  杨一没了词。以前他们说好这个暑假一起去中国,现在他们已经分手,ERIC 怎么还提这事?按中国人的习惯,分手虽也都说“还是朋友”,但行动上就不再相干。
  “你认为如何?”ERIC追问。
  “你让我想想,我现在很忙。”
  “好,我的女朋友也一起去。”
  “什么?你,还有你现任女友,一起?”
  “怎么了?”
  “好好,先这样吧,我想一想。”杨一没几句话也就挂了电话。杨一的外表让人觉得她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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