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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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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把嫂宋后锢闭冷宫,至死亦不成服。第四出《复位》,是光义与赵普定计杀了光美,复要谋杀德昭,德昭兴师,执获光义、赵普,审勘定招,把光义锁锢南宫,将赵普枭首示众。素臣拍案称快道:“太宗治天下,亦是贤君;而其待太祖刻薄,直与禽兽无二!古来帝王,兄之待弟,虞舜之下,即以太祖为第一。太祖以帝位付弟,有病至灼艾分痛,友爱之笃,至矣,极矣!而太宗薄待宋后,致死德昭,如此以报之!《复位》这一出,真足痛快人心!”戴、刘二人道:“这回戏虽然痛快,而非实事也;天道怎如此梦梦,以太祖所创之基宇,使被唾手得之,而其子孙,更享国至一二百年,直至孝宗,始归太祖后裔,已只剩得半壁破坏江山,其理实不可解!”
素臣道:“这却又有个缘故。陈桥兵变,实出太祖意外,其谋皆太宗所定,光美亦属与闻;故太祖惊慌失措,而禅诏出诸袖中。后人不知其故,反以此定太祖之罪,岂不冤哉!光义定谋,举宅共知,独瞒一太祖,待其黄袍加身,骑虎难下;亦犹唐太宗以宫妃侍寝,逼父以不得不然之势也。当兵变之时,关白太宗,并未预闻太祖,正是确有可据;缘彼时时势,非太祖之威名重望,不足以成事;而太祖因受柴世宗厚恩,心不忍负,故太宗预定禅诏,以黄袍劫之。而与杜后约言,事成之后,太祖传太宗,太宗传光美,而仍还德昭。是业虽创于太祖,而实由于太宗,非唾手而得之也。使太宗之威望足以成事,必且直取之,不须更劫太祖,而约誓于太后之前矣。太宗即位以后,复能缵武修文,兼以世有贤君,所以太宗子孙,得享受一二百年基业。但以太祖之待弟,为虞舜以后一人;而太宗之待其兄者如此,使竟无以报之,彼苍诚梦梦矣!故金人肆毒,把太宗子孙杀灭殆尽,存不多几个子女,都驱入燕、云,为奴为婢,是死是生,淹没难考。太祖子孙虽止承受得百余年半壁江山,而国亡之后,宗室遍满天下,如孟、孟适等,俱为元代显官;后世所传,更有六庚申之说,亦可见彼苍之非梦梦矣!唐太宗之恶,重在逼父,内乱,故报以妻女淫荡之祸;宋太宗之恶,重在致死光美、德昭,故报以子孙灭绝之祸。针芥相投,铢两不爽,孰谓天道有或忒乎?”
戴、刘二人出位再拜道:“弟等读书,真同耳食,不遇文爷,一生懵懂矣!”玉麟等齐跪于地道:“两先生尚以为耳食,俺们真属双目俱瞽,一线无光者矣!”素臣拉扯不及,同拜起来,仍复入座。
飞娘道:“快活,快活!既知道了黄袍加身,袖中禅诏,都是太宗做的把戏,把向来疑心太祖的念头,消释尽情。又知道太宗子孙该做几百年皇帝,及终受报应的缘故,把向来不忿那太宗的念头,又去掉了许多。再知道两个太宗各人作孽,各人受报,竟如天造地设一般。文爷,你就合天老子一鼻孔出气,怎看得报应如此分明?”
玉麟道:“向来看书,也疑惑杜太后怎忽有这段议论,要把天下传与光义、光美再传德昭?就算太祖大孝,不敢违逆母命,在太后也不应发此异议,把太祖挣成基业,生生分派与人!今被文爷提破,才知太后发议及太祖不得不听从的缘故。怪不的两先生都出位拜谢哩!”说毕,吩咐再演。
场上闹起锣鼓,演到《贺兰进明》一回,第一出《饲狗》,是贺兰进明吩咐军士衙役购获各种肥狗,喂养走跳。第二出《尝粪》,是各军役牵狗齐集一处,有一狗要屙,贺兰进明即爬向狗屁股边,将口接受,细细嚼咽,逐个尝去。吃不尽的。都把碗碟收好,说那一种狗的粪是怎味,这一种狗的粪又是怎味;酸咸苦辣,逐种评品,孰高孰下,津津不倦。狗粪干者系糖炒麦粉,稀者系木樨糖水,俱从竹筒捻挤而出。那扮贺兰的,是一小丑脚,年止十岁,却伶俐无比。未吃粪时,装那垂涎之状,窥臀探孔,抓头朵颐,喉中有声,舌上咨咨作响。吃粪时,装那贪饕之状,捧着狗屁股,咬嚼吞咽,牵唇动颏,狗已屙完,还把舌头抻入狗屁眼去,百般舔咂。忽的遇着薄屎直冲出来,满面淋漓,都不理论,忙把嘴合着屁眼,连连收吸。吸完起来,才用手指去脸上掠下,抹入口去,咂嘴咂舌,爽利异常。吃粪之后,装那餍足之状,摩胸运腹,嗳气噫声,在牙中剔出粪渣,细细咀嚼。满场军役个个掩鼻厌恶,他却趾高气扬,洋洋得意。素臣拊掌大笑,各人捧腹,笑声满堂。飞娘道:“这小奴才好生可恶,怎今日越装出许多怪状,累奴笑得肚子生疼!”
第三出《被箭》,是睢阳被围,南霁云来求救兵,贺兰正在吃粪,吩咐军士回绝没工夫发兵。霁云在城下痛骂,吃狗粪腌奴才。
贺兰大怒,上城回骂。不防霁云一箭射来,正中咽喉,把刚下喉的狗粪,射得直溅出来,登时身死。第四出《冥断》,是阎王拘了贺兰鬼魂去,审勘明白,定以世世发在山东、河南苦恶地方做猪,罚他千万年去吃那人粪狗屎,临了再要受那一刀之罪。演毕,飞娘问道:“怎天下有吃狗粪的人,毕竟是真是假?不要叫咱们钻在鼓里,被两先生瞒了去!”素臣道:“古来食性之异,不可解者很多,如食蛇,食蝎,食蜈蚣,食蚯蚓,食蚱蜢,食蛄蝼,食促织,食蜒蚰,此则五方风气不齐,在此为常,在彼为怪者,姑勿具论。其有食灰,食土,食瓦,食铜铁,食头垢,食脚皮,食毛虫,如刘邕之嗜疮痂,鲜于叔明之嗜臭虫,权长孺之嗜人爪,或系奇疾,或系腹内有虫之故。若唐舒州刺史杜怀萧,左司郎中任正名之喜食阳精,驸马都尉赵辉之喜食阴精月水,则皆为淫欲之事,不顾龌龊。当今富贵之家,多有服秋石红铅者,并以为贿通馈送之物,恬不知怪,此则皆托于补益,不计其由来之污秽。至本朝宋泐和尚喜食粪浸芝麻,便与蛆虫无异,愈出愈奇矣!然未闻有食狗粪者,大约自古及今,只有贺兰进明一人,好食狗粪。这却不是食性之异,大抵戾气所钟,虽具人形,全无人性的了!”飞娘道:“据文爷说来,食性之异,偏有许多。俺弟小时好食草纸,先母初不在意,后来知道,痛打一顿,才渐渐的不吃了;这也是食性之异。那时若没俺娘一顿打,怕一日异似一日,到如今也要吃狗粪么?”以神听他姊忽然调笑,那紫黑面孔不觉放出一阵红光,笑道:“诸位勿听家姊瞎话,那有这吃草纸的事!”素臣道:“熊兄勿致不安;令姊英雄气概,常时想无此种取笑,今日宾客满堂,忽作诙谐之语,侠烈肝肠,变为妩媚风致,以弟言之,正宜为贤姊弟贺也!”众人齐声道:“此文爷教化之功也!”素臣离席,走到右边,在丫鬟手中,接过酒壶,斟了两杯酒,送上二人面前,众人俱起相从。飞娘、以神只得举杯一饮而尽,众人皆哄然大笑。玉麟吩咐暂停戏文,大家散坐一回,将酒菜重新整过,再行入席。
素臣复到对面讲堂中视玩,玉麟、飞娘跟了进来。飞娘道:“文爷方才说梦中有一老人指引,直到深闺密室,穿进小阁;如今文爷从这房里走起,一重一重进去,咱与白兄在后跟着,看是走错不走错?”素臣真个出了房门,向内而走,经过一个院落,望三间内厅背后夹巷中直走。飞娘叫道:“文爷错了,这里是通厕房的夹道哩。”
素臣只管走去,飞娘在后,格格的笑。出了夹巷,一带花墙遮住,又是五小间内座,素臣头也不回,穿出西面回廊,一个小月洞门内,三间正房,对面就是小阁。素臣立定,指着上面道:“那老人领到阁下,由这扶梯而上;此处却无扶梯,是何缘故?”因问飞娘道:“方才熊姊哄我,那知梦中之境,愈走愈合,故放胆信步,竟如熟路一般,不消疑忖,熊姊看来是真是假?”
飞娘一路笑将进来,骈起两指,向素臣点点道:“文爷,你这梦准得怕人!”玉麟喊应阁上之人,揭起盖板,放下扶梯,三人一同上阁。阁系三间,中间一匾,题着“栖凤”二字。素臣走至靠里一间,指着一张大床道:“那十五六岁女子,就睡在此床之上。”玉麟、飞娘面面厮觑,错愕不已。飞娘道:“是怎样睡法?头在那边?脚在那边?”素臣道:“头是顶在中间这板壁睡的,朝外侧睡,满胸前俱是朱砂斑,那老人复把女子翻身向里,便见满背朱砂斑点。”飞娘向玉麟道:“那是前定之数无疑了!”玉麟点头道:“这是再没疑心的了!”
飞娘道:“据梦看来,老人那样指点,那般嘱托,这十五六岁女子的婚姻,在文爷身上的了!”素臣道:“梦中老人,一连三夜指引嘱咐,如果有这满身朱砂斑点的女子,这婚姻自然在弟身上,没个推托的道理。”飞娘大喜道:“还你有这女子!”玉麟道:“只文爷不可食言!”素臣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此奇梦,必有奇缘,梦中老人必非孟浪,此段姻缘,小弟一力承当可也。”玉麟欢天喜地的向着床后说道:“既如此,你说要认一认文爷,就出来相见罢。”
里面答应一声,几个丫鬟仆妇,簇拥一个中年女人出来。玉麟道:“拙妻洪氏欲见文爷,请外边去,待他拜见。”素臣走过中间,洪氏出来,只行常礼。素臣作揖相还。玉麟让素臣靠东首坐,玉麟四边朝上佥坐,洪氏与飞娘东边佥坐。洪氏眼睁睁地看着素臣,素臣登时涨红了脸,百般没趣,飞娘只待要笑。洪氏开口问:“文爷贵庚?太太今年贵庚?有几位姨娘?几位相公,姑娘?”素臣道:“学生今年二十七岁,拙荆同庚,只有一个小犬,三个小妾。”说毕,忙立起身。飞娘见洪氏似不欲留,遂同玉麟一齐出外。玉麟递酒定席,仍照前坐,优童复演出《寿梦》、《蔡邕》两回。《寿梦》一回,是《遗命》、《再让》、《三让》、《魂讥》,演毕求教。素臣道:“这本是前人辞国生乱之说,但据弟看来,却有不然。季子与叔齐一般以天伦为重,虽为父兄所爱,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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