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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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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拔爪,遇虎敲牙’今日乃敲牙拔爪之日也!”因出位而立,命中军捧过敕书,开读“总兵以下,重罪先斩后奏,轻罪便宜发落”条款,喝声拿下。
登时,把一个八面威风的总兵官,捆绑起来。慌得各营将领,都上台跪求,情愿各具限状,保放士渚:“如过限不能及格,甘受军法!”龙儿见内有闻人杰、袁作忠、施存义等,俱是素臣旧识,便渐渐收威,取了限状,摆道回衙。这风声一传开去,浙江各府,无不招募勇力,昼夜操练,营伍自此改观矣!
四月初一日,巡按绍兴,拦马头告状者,已有十数纸;谒庙行香,又收有数十纸。初三日放告,竟收有一二百纸。逐日出衙,巡监盘库,阅兵查饷,不住有人拦舆喊冤,扑水告枉,总因在杭州审那四件事出名起。一月内,有由下解勘的,有自己访拿的,有击鼓拦街,陆续告准的,又审出无头冤枉数十件,便把陈年古代,有屈无伸的事,都吊将出来,纷纷控告。
浙盐法坏,俱由势占,因陈荣一拿,断还盐窝。又把各盐场呈子吊动。宁、绍两府抵一半盐政,绍兴人又都做在京部院及本省上下各衙门吏书,勾连串结,侵害盐法者最多。被害之人,俱来控理,那状子便如蝟而集。龙儿又不论状期,不顾多少,审合情理,一概收受。公出一日,便积了两日的事件。每日五更起来,秉烛看状,直看至夜。掌灯坐堂审事,审到三更。明日又是满案文书题奏事件,俱要开发。一连四五日,饭不能饱,夜不能睡。急得鸾吹鼻涕眼泪一而俱出,向东方侨求告。东方侨道:“我也心疼不过,只是替他不来。除非急赶人至吴江,请五亲翁来,或可代庖。但朝廷尚且钦召不动,岂肯来替侄孙捉刀?”
鸾吹道:“五叔现在家刊刻族谱,经理祭田,监造那通江的一条长桥,如何得分身至此?”两人正没主意,晚间投进一角文书,是常州学府教授钱尚功的。拆开看时,禀揭上荐一八岁神童,来做幕宾,说:“声名远播,待命者多;宁、绍事繁,贤劳必甚!聊呈土壤,以益邱山”等语。鸾吹惊喜道:“怎禀揭所言,竟像知道我们心事的?”看禀内夹一名帖,是乡眷晚生魏蛟顿首拜。更喜道:“蛟为龙属,不是天生帮手吗?”东方侨道:“如今世界,行少不行老了!有九岁的巡按,更有这八岁的幕宾,岂非怪事?”鸾吹道:“有这九岁的巡按,就该有这八岁的幕宾,只不知可代得侄儿的劳哩!”
翁媳正在议论,龙儿从盐场内踏看回来,又收进四五十张呈子,鸾吹着急非常。东方侨道:“正好试这神童!”因将禀帖俱递与龙儿。龙儿看毕,大喜道:“这神童必有奇才,能助我一臂的了!”鸾吹忙问何故,龙儿道:“这钱尚功是侄儿同年,极有经济,老于公车,他荐的人,必非有名无实。况且夜间得一怪梦,梦自己与表妹同上一座大桥,走到中间,却是断的。河内忽然蹿起一条蛟来,首尾连接断桥之上,侄儿与表妹,便从蛟背走将过去。心里一喜,便喜醒了。如今这神童名蛟,不恰好应那梦吗?”鸾吹大喜,急令厨下料理酒席。
龙儿吩咐请会。东方侨亦随后跟出,偷看其人。须臾,进来说道:“后生可畏,听他谈吐,竟是一个无书不读的!”鸾吹道:“相貌如何?”东方侨道:“若扮了女的,便与凤姐相仿。”鸾吹正待回言,小内监跑来禀说:“大爷留魏爷进书房来了。”鸾吹忙避入内。东方侨便迎将出来,揖逊就坐。茶罢后,家人行李俱到。一个家人,是要随船回去的;一个十来岁童子,留此伏侍。鸾吹见是馆事已定的局面,便急写了千金关约,取四匹绸缎,两个元宝,作为押聘之礼,请龙儿进去看过,送将过来。神童坚不肯受。道:“晚生此来,非为金帛;况一著未筹,无遽受多仪之理。请俟一月后再商。”龙儿见其决意,命取一匣,将书仪收入,置放架上道:“存此于受与不受之间,何如?”
席间,东方侨问神童表德,答:“字蛟行。”复问书童何名,答:“名小连。”龙儿道:“怎取这女人名字?”蛟行道:“贱字乃风行草偃之行,非吟咏之吟;小连乃连科之边,非怜爱之怜也。”因请问龙儿之号,龙儿道:“贱字云从,还是出京日皇上题的。”复问龙儿生日,答是十一月十五日。蛟行殊有惊畏之色。龙儿便问其故,蛟行道:“晚生贱辰,亦是此日亥时。”龙儿大喜道:“弟也是亥时,虽不同庚,却是同月同日同时,将来是要定金兰之谱的了!”
席散,蛟行即请效劳。龙儿见文案词状,堆积甚多,遂各分一半,对面批答。龙儿即批卷词之上;蛟行却是粘签拟批。各批了一二十件,互换一看,两人俱目定口呆,好生诧异。龙儿道:“怎先生所批,竟如出弟手?觉字字俱与弟意相合,何也?”蛟行道:“老先生所批亦然,若过了些时,晚生必以为已批,不能复辩也。”东方侨大喜入内。
自此一切文案词状,题奏书札,俱出蛟行手笔。龙儿但出官理事,便觉闲空日多,忙冗日少。鸾吹感激蛟行,衣食日用等事,与龙儿一色看待。蛟行亦感激鸾吹,几番托龙儿求见。鸾吹以东母无见西宾之礼,决绝辞之。五月初一日,按宁波。因有盐场,兼巡海口,也还觉忙。六月初一日,按台州,事便大减。龙儿与蛟行杯酒谈心,日渐亲热。有两三日,蛟行偶感风寒,又不肯请医诊视。龙儿要陪伴同宿,蛟行苦苦辞脱。早晚看视,愁眉泪眼,自不消说。
鸾吹在内,亦忧愁关切。丫鬟仆妇,络绎问侯,茶水不呼自至,灯火彻夜不息。一至病愈,两人方有笑容。人参桂圆之类,重叠煎送,蛟行感激异常。此时已把龙儿人品才学,性情心曲,俱看透十分。立定主意,要拜认鸾吹为母,东方侨为祖,龙儿为兄。初时鸾吹执礼不从,后被东方侨劝说“年尚幼稚,出于诚心,孙婿正仗赖他,不宜重违其意”,鸾吹方才允了。择日进内,八拜义认,每日除案牍之外,便进内侍奉两大人,空着便抱弄鹊儿,无比亲热。鸾吹初时犹有嫌疑,当不得蛟行百倍殷勤,如孝女之事亲一般,不特东方侨爱若亲孙,连鸾吹也不知不觉,视如亲子矣!
十五日,上天台山观日出。龙儿依素臣所说,多带衣服,先嘱咐临时光景如此如此,不可惊慌。春燕、秋鸿更是惯家,预先说透,遂俱不受惊恐,把各人心花怒放,叹为奇观。问起春燕、秋鸿,都说:“与上皇看时相仿,不及太师看的一回,有万道金光,闪烁飞舞,无比好看。”门子轿夫却说是:“从来看日,未有如此奇观!”东方侨道:“人不可不知足。亲翁为古今第一人,生时节有赤日之祥,故能得观止之乐。此山本不如海岛之切,而能得如上皇之所见,也就侥倖极了!”下山后,鸾吹即觉身子不快,渐渐发寒发热。龙儿固是尽心伏侍,细微曲折,却反不如蛟行体贴周到,衣不解带,目不交睫者十余日。鸾吹病愈,更爱若亲生,梳头缠足,都不避忌了。
七月初一日,按温州;八月初一日,按处州,俱属闲多忙少。两人得空,便讲究经书,上下今古,旁及九流。蛟行道:“大哥相法,是宗那一部书?”龙儿道:“相书实未看过,所谈者,皆拾父亲之唾余。父亲也没学过相,却有巨眼。现在皇妃,是从丫鬟中看出。刘希贤、谢于乔,父亲俱说是太平贤相。希贤已验,于乔将来必验。王鏊、李东阳、杨廷和、杨一清、洪长卿老伯,父亲俱以相许之。王宗贯、马负图、刘时贤、戴廷珍、赵日月老伯,马赤瑛大哥,父亲俱以尚书许之。花子中赏识铁如包,卖解中赏识赛飞熊、解碧莲、解翠莲,绿林中赏识奚奇等十二将,窃贼中赏识金砚。李又全诸妾婢,凡经父亲提拔出来的,如今都做夫人,也就不输与袁柳庄哩!”蛟行道:“兄弟只看过袁柳庄一书,略知门径;大哥得有真传,自然相法通神了。试看做兄弟的相貌,将来可有些出头?”
龙儿道:“兄弟这般才学,自然该至八座;只可惜带了女相,便难于飞腾。愚兄从直而言,休要见怪!”蛟行惊讶道:“兄弟所少者,不过勇力耳。自问磊落胸襟,也还不失丈夫气概,怎大哥说带着女相?张良相貌亦如妇人女子,何也?”龙儿道:“张良之貌,即若妇女,其气概自必不同。贤弟不特貌美如妇女,而骨不耸,声不洪,步不阔,容不仰;坐必敛襟,起必整带,行必顾影,沐必避人;爱焚香,喜对镜;偶有疾病,即捧颦如西子;稍有疥癣,亦啾唧如秋虫。此皆男带女相,故不能大发也。”蛟行胀红了脸,说道:“幸喜弟还是个男子,若是女人,更是十足贱相了!”龙儿失笑道:“亏兄弟还说看柳庄相法,只因男人带了女相,故不相称;若是女人,便称极了,怎反说是贱相?”蛟行道:“即免贱相,亦非贵相可知,虽称何益?”
龙儿道:“若是女人,便属贵相:发黑有光,一贵也;瞳若点漆,一贵也;鼻如伏犀,一贵也;齿如瓠犀,一贵也;笑不露齿,一贵也;怒不瞋目,一贵也;坐不动膝,一贵也;行不动裙,一贵也;气清,一贵也;神聚,一贵也。非一二品贵人之妾,即一二品贵人之母矣!”蛟行失惊道:“大哥又来了!既可为一二品之母,岂不可为一二品之妻,何以断为一二品之妾呢?”龙儿道:“这也是父亲说来。家中诸母,皆一品贵相,而有妻妾之分,于神情、意兴、行动、举止处分别。为妾者,必有一二随行侍侧、妩媚低小之状。今吾弟亦带有此相,故断其为妾。”
正在说笑,被丫鬟请吃饭隔断,龙儿暗想蛟行来踪去迹,大起疑心:既来作幕,怎不收聘礼?又说非为财帛而来;一来即讨净桶进房,连小解都没在院子里解过;前日病中要去伴他,那样苦辞;梳头洗面,都要关紧房门;到不儿日,便求见姑娘,后来便拜认为母。分明是个女子,与公主、郡主两母亲一般,也是女神童,亦怀择木之意。那夜梦中,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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