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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三个月,颇长的一段日子。
临去的夜里他好好的与我说了几个钟头的话。
他说:“我留了张支票在这里,你好好的照顾自己,钱不够就兑了用。婚礼无论如
何等我回来主持,不要太心急。多写点信,我到了那边就打电话回来。说不定到了那边,
就找朋友介绍个女孩子。结婚算了,免得你替我担心。”他笑了。
“那不行,”我说,“自从父母去世后,就剩你一个,你要是娶个莫名其妙的人,
还不如不娶,我就是喜欢你与玫瑰的骄傲,才觉得你们是很好的一对,你们俩要是妥协
了,我的偶像便没落了,最没有意思的。”
“说了这么久,我也并未见过你的玫瑰。”他低头说。
“既然有这个人在,还怕见不到?”我强笑了,“你放心吧,定叫你见到她为止。”
“几十年后?”他笑,“算了,就是这样才好,见到了。她也许只是一个极普通的
女子,还不如现在,可以维持一个好的印象。”
我也不说什么。正如大哥说,他回来早已经夏天了,今年是无论如何见不到玫瑰啦,
明年吧。
第二天早上,我陪大哥到机场去,看着他的行李进了关口,我与他喝咖啡。
他穿着灯芯绒外套长裤,一律褪色蓝,白毛衣,黑皮鞋,左手手表,右手银链子,
皱着眉头抽烟。因为早,机场也没有什么人,几个空中小姐一直朝他看。是的,大哥是
漂亮的,可恨的玫瑰,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否则两个人站在一起,多么漂亮。
我叹了一口气。大哥说他不如早点进去。
“照顾自己,知道吗?”他摸摸我的脸。
我点点头,看着他进去检查护照,我就转身走。口袋里有几块美金,我想到楼下去
兑,才转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我失声叫了出来,“玫瑰!玫瑰!”
可不是玫瑰?她提着行李,正出机场呢,被我一叫,转过头来。我奔上去一把抓住
她。
“你这个人,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气急败坷的说,“真给你气死!还是说两个星
期?一个刚去,一个却来了,这么不巧!——慢点!慢点!跟我来,还来得及!”
我一手拉了她就走,她叫:“喂!我的行李,你怎么了?”
我说:“行李有我赔呢!我不相信缘分是注定的,非得叫你们两个见了面不可!”
我拉她到入境处,刚好碰见一个适才在餐厅见过的空中小姐,我央求她:“刚才与
我喝咖啡的是哥哥,他漏了要紧的东西,你如果记得他样子,就叫他出来一趟。”
那个空中小姐问我:“什么班机?”
我说了号码,原来正是她那班飞机,她答应帮我找,要不我把东西交给她,由她转
交也可以。
她说:“高高瘦瘦,戴银手镯的是不是?”
“是是,烦你叫他一下。”
“他不能出来了,只能在里面跟你打招呼。”
“好好,烦你叫他一声。”
空中小姐去了,很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样子。
我心焦的等着。唉呀,里面也有走来走去的旅客,大哥恐怕只可在十码以外看玫瑰
一眼。
玫瑰还跑得喘气,“喂,把我拉了来见谁?”
“我哥,他才进闸去的!”
玫瑰呆一呆,“他不在这里?到哪儿去?”
“公司派他出差呢,要多不巧就多不巧,三个月才回来!”
就说着大哥出来了,他一脸的疑问,向我打着手势。
我指着玫瑰叫他看,他一看就明白了,隔了这么远就明白了,一直的点头。玫瑰怔
住了,也看着他,神态很有点激动,她终于向他招招手。
我大叫:“写信,大哥,写信!”
每个人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大哥点着头,笑了,他这个笑是畅怀的,我看得出来,玫瑰也笑了,从来没有这么
美过,好了,总算叫他俩见了面,大功告成。
大哥终于走进人群,我也拉着玫瑰离开了机场。
后来大哥写信来,玫瑰就复他。这个人去了外国多年,平均一年三封信,对大哥倒
很好,看得起他,信来信往的。玫瑰这次回去,大概要明年回来,才去九个月,“拿到
文凭就走,”她说,“决不延迟。”也正该这样。
后来我想,缘分到底还是有的,像那天,就差三五分钟而已,有这样凑合的事,真
正意想不到,如果不见这么一面,也许两个人都心灰意冷了。现在很好,通通讯玫瑰就
回来了,时间过得极快的,我的大嫂,有了着落,大哥以后也不必天天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