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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鉴赏大辞典-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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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丛》第十三辑)本事既明,于湖词中一些涉及爱情长期以来认为迷离惝恍的作品,也就可以得到确实的解说。原来,在金兵越淮南下攻宋时,北方人民纷纷渡江避难,张、李两家也不例外。南下途中孝祥与李氏相识以至同居,并于绍兴十七年(1147)生下同之。
 
  绍兴二十四年廷试,高宗擢孝祥为进士第一,而抑考官预定第一的秦桧之孙秦埙为第三。登第后,桧党曹泳揖孝祥于殿庭并请婚,孝祥不答。于是桧党诬陷其父张祁反谋,下狱。直到桧死才得释放。孝祥与李氏原仅同居关系,这个时候更不便公开出来。只得在绍兴二十六年另娶仲舅之女时氏为妻,于是迫不得已与李氏分离。大概彼此商定以李氏要学道为名,回到她故乡桐城的浮山。这年重九前夕,孝祥在建康(今江苏南京)送李氏和九岁的同之溯江西去。这首词,就是送别李氏后不久继《念奴娇》而作。
 
  上片写既别情境。起笔二句,是远望之景。“归云去雁”,喻李氏已离开自己远去了。只剩下嫩寒时节的满天秋色,留给伫立溪楼之上的作者。次三句追思话别时的断肠情景,解佩分钗,写临别互赠信物。
 
  前句自谓,用楚辞《湘君》“遗予佩兮澧浦”语意;后句则描述李氏的凄恻神情。“鸾鉴分收”用南朝陈徐德言与妻乐昌公主离别时,破其镜各执一半的故事(见唐孟棨《本事诗。情感》)。这更清楚地暗示事情的悲局结果。此时再次凝情遥望去路,只见疏烟远树,织成一片离忧。愁绪万端,不可解脱,尽在“织”之一字中写出。歇拍二句,写低头所见所感。自己滴不尽的清泪,只有楼前的溪水相伴长流,这是多么寂寞痛苦啊!
 
  下片用想象造境。头五句,实际上是以第三句的“念”作领字,全是想像今后自己的凄凉光景。秋深夜浓,寒霜侵被,有谁替自己护理衣篝?薰衣暖被,事必躬亲,具见李氏过去对词人的温柔体贴。而在相思中数及此日常生活琐事,益见无不在萦怀相思之中。当他重到同住的旧馆,芳踪如在而人已杳,悲从中来,哪里还有娱乐的心情!(“争见”陶本作“争忍”)!
 
  这一描写,也暗示出两人相处的欢乐。本是预想未来的孤苦,却层层翻出过去的美满,就更衬出此时的痛苦。词情至此,如再平舖直叙下去,便流于呆板。故以“情知”两字把词笔改从对方来进一步描写。“情知”略与“料得”意近,比“明知”、“深知”、“遥知”等含蕴丰富得多。由于相知之深,他可以肯定李氏在苦闷的时候只能是借酒浇愁。怎奈“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范仲淹《苏幕遮》),非但不醉,且是愁上加愁。以此“肠一日而九回”(司马迁《报任少卿书》)倍增心灵所担荷的痛苦。这样的生离,又何异于死别!结尾回承上片溪楼凝望,相信李氏也和自己一样,“倚阑干处,正恁凝愁”。但深知不可能是“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柳永《八声甘州》),而是作一种神仙传说的希冀,疾盼他也能如仙人王乔每朔望从叶县到洛阳,化舄为凫从东南飞来。因须仄声字,故改凫为鹜。“南州”,泛指南方的州郡。李氏所在的浮山在江北,建康、临安皆在其东南,故称为南州。“断魂双鹜”,其实是怀人:“脉脉无言竟日”,也是作者自白。这样以神仙传说作结,不但与李氏学道的身分符合,更能将彼此无可奈何的心情融为一体表达出来,韵味隽永。
 
                ●念奴娇
 
                 张孝祥
 
  风帆更起,望一天秋色,离愁无数。
 
  明日重阳樽酒里,谁与黄花为主?
 
  别岸风烟,孤舟灯火,今夕知何处?
 
  不如江月,照伊清夜同去。
 
  船过采石江边,望夫山下,酌水应怀古。
 
  德耀归来,虽富贵,忍弃平生荆布!
 
  默想音容,遥怜儿女,独立衡皋暮。
 
  桐乡君子,念予憔悴如许!
 
               张存祥词作鉴赏
 
  本词写作者送别家人的情景,景真情真,但其历来难以考证。近来据宛敏灏考证,认为“词里送行者就是孝祥自己,而被送者是李氏和其子同之。出发地点在建康(今南京),目的地是安徽的桐城。别离原因是遣返,大约作于绍兴二十六年的九月”(见《文艺论丛》第13辑《张孝祥研究中的几个问题》)。这个推论比较切合词作原意。
 
  张孝祥与李氏是一对少年情侣,后来同居生下长子同之。他对这段风流韵事虽想长期隐瞒,但终不免要暴露,且不为封建礼教所容,故而不得不忍痛分离。词中缠绵悱恻的离愁别绪,就是倾诉真挚爱情生活遭受压抑的痛苦心情。
 
  “风帆更起”三句,点出了季节,暗示了送别的地点。在长江边,词人送别,不时地仰望着满天寥廓的秋色。一个“望”字,既刻画出送行者忧愁的神情,又表现出对行者扬帆离去的无限依恋的断肠心境。“明日”二句,由景入情。黄花,菊花,比喻李氏。这既符合时令,又借以抒发“风里落花谁是主”(李璟《浣溪沙》)的感慨。词人想起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重阳佳节,而彼此却在此时分别,再难团聚,情何以堪。因此心中愁绪更添。“别岸风烟”三句,由当时的送行转到想象别后途中情景。目送孤舟飘逝,已感到凄然欲绝,更何况随着江风和雾霭远去的行舟,今宵还不知道停靠在什么地方!正是两情缱绻,难以割舍“不如”二句,进一层写内在的思绪。“伊”,指李氏。随着物景的转换,词人心潮起伏。他多么想化身为江上的明月啊!张先《江南柳》词中写过:“愿身能似月华明,千里伴君行。”可是词人自恨不能如江月,不能在清夜光照情人,与之同行。上片即景抒情,渲染离别的愁绪,写得委婉缠绵,一往情深。
 
  下片开头“船过采石江边”一句,笔力宕开,而意脉不断。采石,即采石矶,在安徽当涂县西牛渚山下。从这里上船是要经过采石矶的。紧接着“望夫山下”二句,词人想李氏到此一定会感慨古事的。安徽当涂有望夫山,靠近采石矶。这里有着美丽动人的望夫化石传说,也许她会从这感人的爱情故事中联想到夫妻情爱之深,因而对自己被遣归的不幸命运,不堪其悲苦吧!“德耀归来,虽富贵,忍弃平生荆布”二句,反用南朝齐江袥故事。《南史。范云传》载,江袥先求与范云女为婚,以剪刀为聘。后贵显,范云曰:“今将军化为凤凰,荆布之室,理隔华感。”因出剪刀还之,袥亦别婚他族。“荆布”典又本于后汉梁鸿妻孟光之荆钗布裙。孝祥与李氏私下结合的时候,还是一个没有功名的少年书生,后廷试中进士第一,虽已富贵怎忍抛弃这位曾经同甘共苦的贤妻呢!这是他心中痛苦的呼唤,也是对遣归李氏的悔恨和自责。“默想音容”三句,揭示蕴藏内心复杂的意绪。词人在暮色苍茫中独立在长着香草的水边高地上,凝望着远去的行舟,脑海里既浮现起她的音容声貌,悲恨满脸;又遥念着幼稚的儿子。正是牵肠挂肚,思绪难平。
 
  歇拍“桐乡君子”二句,情意萦纡,缠绵悱恻。桐乡,春秋时桐国地,在今安徽桐城县北,这里即指桐城。由于孝祥对遗弃李氏讳莫如深,所以不能用当时的地名来泄露她的真实去处。词人唯一希求的是,桐乡的君子,想到我在这里心身憔悴而能体谅被迫拆散的苦衷吧!
 
  这首送人词一气舒卷,倾吐词人与恩爱情侣分离的哀怨愁恨,具有感人肺腑的艺术魅力。这不仅表现在从江边送别到明日重阳的时空转换,加深了离愁的思维程度,而且感情真挚,柔肠百转,所写离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念奴娇·过洞庭
 
                 张孝祥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
 
  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短发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
 
  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
 
  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张存祥词作鉴赏
 
  宋孝宗乾道元年(1165)张孝祥出任静江府(治所在今广西桂林),兼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七月到任。次年六月,遭谗降职北归,途经湖南洞庭湖(词中的“洞庭”、“青草”二湖相通,总称洞庭湖)。时近仲秋的平湖秋月之夜,诱发了词人深邃的“宇宙意识”和“勃然诗兴,使他挥笔写下了这首词。
 
  说到诗歌表现“宇宙意识”,我们便会想到唐人诗中的《春江花月夜》和《登幽州台歌》。但是,宋词所表现的“宇宙意识”和唐诗比较起来,毕竟各有千秋。张若虚的词中,流泻着的是一片如梦似幻、哀怨迷惘的意绪。在水月无尽的“永恒”面前,作者流露出无限的惆怅;而在这怅惘之中,又夹杂着某种憧憬、留恋和对“人生无常”的轻微叹息。它是痴情而纯真的,却又夹杂着“涉世未深”的稚嫩。陈子昂的诗则更多地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忧患意识,积聚着自《诗经》和《楚辞》以来无数善感的骚人墨客所深深地感知着的人生的、政治的、历史的“沉重感”。但是同时却又表现出了很幽深的“孤独性”——茫茫的宇宙似乎是与诗人“对立”着的,因此他觉得“孤立无援”而只能独自怆然泪下。然而随着社会历史的前进和人类思想的发展,出现在几百年后宋人作品中的“宇宙意识”,就表现出“天人合一”的思想内涵。
 
  请读《前赤壁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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