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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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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祭天一案,英帝顾念母子亲情,并未追究太后责任。但杜沅沅与英帝不同,同样身为女人,同样曾经为家族所累,杜沅沅对太后竟然有一丝奇异的了解。她一直觉得,表面与世无争的太后一定还会做些什么,因此,她便私下里授意凌海,在景宁宫里安插个人,以备日后不时之需。这个人虽进了景宁宫,却因时日尚短,还未取得太后的信任。但此时事情紧急,杜沅沅已顾不了许多,只能让那人冒着暴露的危险,让凌海传话过去,一定要查到太后近日的举动。

  因时间紧迫,安插的那人虽然并未查到些什么,但是,却也提供了一条有利的线索,就是甚得太后信任的景宁宫总管太监王兴近日竟频频不在宫内。一个总管太监,不在宫内,还能去哪里。凌海作为敬事房的总管,禁宫所有太监的头头,当然知道如何去查。他调出了近些日子的出宫记录。发现王兴每隔几日总要出宫一趟,而近日是越发频繁。出宫的事由无外乎是给太后采办时新茶叶。这个事由本属平常,但如此频繁却又透着些不明的意味,似乎是在秘密筹备着什么。

  听了凌海的回报,杜沅沅联想到禁军调防一事,心中的那个念头越发清晰,景宁宫中那个慈祥和婉的太后只怕是生了异心,要谋反了。因此,她迅速将此事秘密告知了杜子珏,让他在朝堂之上要多加注意。而宫里王兴这条线,她也嘱意凌海一定要盯紧细查。

  隔天,王兴象往常一样又出了宫。只是,这一次他并不知道,他的身后,早已盯了几双机警的眼睛。

  王兴出宫后,沿着大街走走停停,逛了数家茶叶铺子,的确是一副采办茶叶的模样。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进了一家位于偏僻街角的“吴记茶行”。进去之后,过了盏茶时分还未见出来。跟踪的人都已发了急。又过了一刻,一个穿着藏青衣袍普通客商打扮的人从茶行里走了出来,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跟踪之人并未注意,依旧躲在茶行附近窥视。却好半晌未见一人出入,这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忽然想起刚刚走远的那个客商,那身形和样貌明明就是易衣而行的王兴。众人竟是中了他的金蝉脱壳之计。

  因此,一行人又急起直追。一直追过了数条大街,竟发现那个假扮成客商的王兴还在前面慢条斯理地走着。大概是他每日出宫都是如此做法,今日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身后会有人跟踪,一时托大,却不知道自己形迹早已落在他人的眼内。

  王兴一路向前,突然拐进了路边的一家酒楼,似乎与楼中伙计颇为熟悉,点了下头,便进了二楼的雅间。众人扮作普通茶客,坐在一楼大厅内,等了多半个时辰,方才见王兴从雅间中出来。

  凌海派出的跟踪之人也是颇为机灵,一人仍跟着王兴,其余则守在酒楼内,单等与王兴会面之人露脸。王兴走后,大约过了一刻钟,雅间的门才缓缓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宝蓝锦袍的男子走了出来。那跟踪的也是在宫里面当惯了差的,此时一看,惊得差点露了形迹。那男子容貌与英帝有些相似,说起来也是来头甚大,乃是英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先皇的嫦妃所生的儿子,现被封为河间王的齐昊琨。

  杜沅沅听了凌海的回禀,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太后私下里与河间王密谋,只怕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真的要谋反了。

  几日后,怀玉宫中接到了御膳房送来的时新点心,据说是刚刚研究的新式样,特地给昭仪娘娘送过来尝尝鲜。兰兮打开金漆提盒,三层提盒内,每层各装了个水琉璃的小碟,依次盛着杏仁佛手、花盏龙眼、翠玉豆糕。盛器精致,点心小巧,加之色泽腻白粉嫩生绿,闻之异香扑鼻,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兰兮单单将翠玉豆糕端至杜沅沅面前,低声道:“御膳房的刘旺公公说了,请娘娘务必要尝尝这一碟,材料都是从宫外面寻来的,可不容易呢!”杜沅沅一听,便知这碟翠玉豆糕肯定有古怪,面上却无一丝异样,只懒懒地对房内侍立的宫女道:“近来这身子越发懒了,点心就摆在这,你们都下去吧。”众人依次退出房外,杜沅沅这才从碟中拈起一只,端详半晌,轻轻一掰,一只卷得极细小的纸卷赫然出现在眼前。杜沅沅微微一笑,想不到杜子珏如此细致小心。

  杜沅沅轻轻展开纸卷,看了一会,心里忽然一松。原来,申氏一族被贬,英帝对太后也并未掉以轻心,早就让杜子珏关注着朝中的动静。而之所以未告诉杜沅沅知道,是怕她过度劳动心神,动了胎气。杜子珏近日也察觉了朝中隐藏着一股暗流,却不知从何下手。杜沅沅提供的线索却让他顺利一查到底。事实是,太后与禁军统领赵奂、河间王齐昊琨意欲逼宫,改立齐昊琨之子齐铭韫为帝,而其子齐铭韫年方五岁,还是个垂髫小儿。太后此举,不过是铲除与自己政见不合的英帝,另立一个傀儡而已。

  事情既已查清,必须马上告诉英帝知道,杜沅沅想了一下,叫进兰兮,叮嘱她亲自去御膳房归还提盒,并转告刘旺一句,“既是宫外寻得的好材料,就不要藏着掖着。不妨给大家都看看。”兰兮一字不漏地一一转述,刘旺自然是明白的,没过多久,话便已传到杜子珏耳中。

  杜沅沅将那只纸卷摊平在案上,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将它细细撕碎,打开一旁的彩绘青釉薰炉,看着炉中的微蓝色火苗将纸屑一点一点吞噬,直到化为黑灰。心中五味杂陈。皇家内部的权势倾轧,竟然连母子亲情都不顾,对他们来说,究竟什么东西才是值得珍视的。

  英帝接到了杜子珏的密折,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一时之间,只觉得无限酸楚,充斥在心头的已不知是怒是悲。忽然想起了杜沅沅沉静的笑颜,便象被什么追赶一样,急急进了怀玉宫。将站在案前的杜沅沅一把抱入怀里,久久不语。

  杜沅沅明白英帝必是已知道了太后谋反之事,心头定然难过。便佯做不知,只是温婉笑道:“此时怎么有空过来?”说着,一面将英帝让到椅中,一面向兰兮道:“将那瓶桂花露和库房里那只夜海进贡的紫晶杯取来。”不一刻,兰兮便用托盘端着一只细颈白瓷长瓶和一只精致华美的紫色水晶杯走了进来。

  杜沅沅上前接过,并不急于打开,却絮絮道:“怀玉宫东边墙下有两株月桂,每到八月便花朵盛放,馨香满枝。我曾听说一个法子,说是将开得最盛时的桂花摘下,塞入白瓷瓶中。待塞满半瓶,再加入蜂蜜和清甜的米酒,然后埋在月桂树下。瓶中的桂花慢慢溶解后,与蜂蜜和米酒混在一起。同时,又吸收了月桂树的精气。整一年后,再取出来,就成了清澈甘甜的桂花露。”

  杜沅沅看了英帝一眼,见他的脸上已不复刚刚的阴郁神色,似是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便微微一笑,继续道:“去年的此时,我炮制了四瓶,如今却只剩这硕果仅存的了。你可知是什么缘故?”英帝摇摇头,杜沅沅道:“其中一瓶是我太过心急,不足一年便取出试尝,瓶中虽已成露,却不够香醇。另两瓶却是我太有耐心,误了取出的时辰,以至于变了味道。只有这一瓶,是我算好了日子,刚好一年,便即取出。”

  杜沅沅说着,忽然将瓷瓶口蜡封一掀,只听得“啵”的一声,一股醉人的香气便已扑了出来,萦绕在鼻端,沁人心扉。杜沅沅将瓶中酒露倒入紫晶杯中,只见那桂花露色泽淡金,浓浓酽酽的,如同一块半融的琥珀。在紫晶的映衬下,温润软腻得仿如最光滑的丝缎一样。虽还未喝到口中,但光看那样子,就已经令人目眩神迷了。

  杜沅沅将紫晶杯亲手捧至英帝唇边,娇笑道:“你尝尝看。”英帝伸手接过,深深地嗅了一下,举杯一饮而尽,只觉一股甘香顺滑入喉,那股说不出的芳香气息在唇齿之间久久不去。不由赞了声好。

  杜沅沅只是微笑,道:“酿桂花露的事情虽小,我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固然是有些耐心才好。但事到临头,不如早下决断,才不至于后悔。若不是我犹豫,还可以让你多喝上一杯。现在,也只能等明年了。”说罢,目光别有深意地看着英帝。英帝一征,嘴中喃喃道:“早下决断,早下决断!”反复念了几遍,忽然站起身来,道:“你且歇着,有些事我还要料理一下。晚些时候再过来。”

  杜沅沅含笑颔首,心知这番话必是解了英帝心中的沉郁,促使他下定了决心。现在,他定是要再加论证,若是一切属实,只怕真的要和太后决一高下了。

  前夕

  接连几日,英帝表面若无其事,照常上朝听政,给太后请安。暗地里,却派了无数探子,到底查出了真相。太后确已勾结了禁军统领赵奂、河间王齐昊琨,意图逼宫。

  探子们报回来的诸般证据一一摆在案上,英帝越看脸色越阴沉,尽管是早有准备,仍觉得心如刀绞,便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呆在南书房内,连晚膳都未传。

  杜沅沅坐在怀玉宫内,手指毫无意识地拨着琴弦,思绪却如奔驰的飞马,任意驰骋。忽然看见兰兮站在自己面前,脸含忧色,方才听到指下奏出的琴音竟是一片杀伐之声。兰兮见杜沅沅停了下来,上前道:“陆公公就在殿外,等了有一会了。说皇上不知为何连晚膳都不传,想让娘娘去劝劝。”杜沅沅心中明白定是连日的查探有了结果。便点头道:“让他先回去,本宫随后就到。”

  陆六福殷勤地推开殿门,杜沅沅端着一只红木托盘缓步而入,身后殿门又缓缓阖上。宽大的南书房内一片沉寂,只有案前彩绘博山炉中的袅袅烟气显示出几许活气。

  听到殿门的轻响,坐于椅中以手覆额的英帝并未抬头,只沉声道:“不是说了朕不进晚膳。”杜沅沅轻轻立于案前,柔声道:“昊祯!”听到杜沅沅的声音,英帝猛然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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