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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1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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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好像集镇官府的大门前边,挤着一群愤怒的庄稼人。一个瘦骨嶙嶙的老头,瞪着两只发红的眼睛,往前猛挤,声音嘶哑地喊着.“你给我道儿走,你给我道儿走户
  几个拿着枪的人.护着一个穿长袍马褂的胖子。胖子横眉立目地训斥那个老头:“你这是耍赖。没道走跟我说得上吗!” 一个农民说:“你在他家屋前垒墙,屋后挖沟,有道你不让走,不朝你说朝谁说?”
  另一个农民说:“你们有钱的人,出门的时候,都把腿卸下来扛在肩上吗?天下有你这么赶尽杀绝的吗?”
  穿长袍马褂的人立刻又换成一副和气的脸孔,对众人说,“诸位别听这个老家伙胡浸,他是疯子… … ”
  那个瘦老头已经蹿到他的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喊:“我是疯子!
  我是让你们有钱的人迪疯的呀!我爸爸借了你家二斗高粱,给你喂一冬牲口,算是顶了账。他死了三十年,你又拿着借单子找我,夺走我门前那一块命根子地口我们一家人要饭、挑水,从地上走一走都不行。你成心要把我们穷人困死呀里反正也没活着的道儿走,我今个跟你拚了! ”他喊着,一头扎在那个穿着长袍马褂的人身上。
  高贵举又拉着高大泉往前走。
  高大泉小脸涨红,两只眼睛好像要冒火,牙齿咬得“吱吱”响。他推着高贵举的手说:“你自己进街里去吧,我到西边那个村子要点去。”
  他端着一只破碗,艰难地移动着两只绵软无力的脚Y 子,脑海里总是闪动着那个头上插着草棍儿的女孩,那个追赶寻死的妈妈的男孩子,那个发了疯的老头子。他终于走进镇子西边的一个村庄,很远就看见一座高大的门楼,一条黄毛大狗卧在那石头的台阶上。他惶恐地走到街心,想从那个大门口前边穿过去。就在他刚刚迈出五、六步远的时候,只听得“毗”的一声,一个黄乎乎的大家伙蹿到他的跟前。他先瞧见了两只凶恶的红眼珠,四个尖利的牙齿,像盆子一样的大嘴― 正是那只大黄狗,朝他疯狂地叫着。他眼睛盯着步步逼近的恶狗。朝后边退,忽然瞧见门道里走出一个小孩子。这孩子跟“积善堂”的孩子也不一样。“积善堂”的孩子穿的是袍子、马褂,后脑勺留着小辫,城着金银串串的脖锁.这个孩子穿着一身白,戴着大盖帽子,腰上扎着皮带,手里拿着一把小马刀,完全是洋式的。高大泉赶紧冲着那孩子喊:“快瞧你家的狗!”
  那个洋式孩子向他端详一眼,又叽牙一笑,说:“嘿,好极啦,是个山东小垮子:咬,咬,咬这个小垮子二”
  高大泉气得骂了一声,转身就走。凶恶的狗追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脚脖子。
  高大泉感到一阵裂心般的疼痛。他举起手里的饭碗.朝狗的头上猛砸过去,就咬着牙,一口气跑出了村口.跑进一道土沟,摔倒在坡坎上。他喘口气,抓一把土堵住流着鲜血的伤日,又顺着沟往前爬。
  他爬呀,爬呀,爬不动了,只好停住,想歇歇再爬。土沟很深,看不到野地.也看不到太阳,只在西坡的上半节投过一条光亮。他忽然瞧见在那条窄窄的光亮里映现出一个人影,扭头朝高高的土坎子上一看,那儿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大汉,背后的阳光给他镀了金似的,显得更加魁悟。他四方脸,管帚眉,又大又亮的眼睛,满腮都是黑森森的胡子茬儿。他穿着破旧的黑裤白褂,肩上挑着担子,一头是水桶,一头是筐子。他把高大泉上下打量一下,问道;“小老弟,这是干嘛哪?”声音轰轰响,好像打雷。
  高大泉两眼盯着这张和善的脸孔,听着这句亲切的询问.好像见到了爹,见到了娘,见到了亲人,“哇”的一声哭起来了。大个子赶忙放下担子.跳到沟里,蹲下身子,扳起高大泉的肩头.哄着说:“别哭,别哭,男子汉大丈夫,掉眼泪多没出息呀!怎么回事儿,快快告诉我。”
  高大泉擦掉眼泪,把自己的来历遭遇诉说一遍。
  那个大个子听完,楞了好长一阵儿,没说什么,连叹息一声也没有。他看看高大泉的伤,又摸摸高大泉的头,随后不声不响地上了土坎,从筐子里拿出一个玉米饼子.从桶里舀了半碗汤,回到高大泉的踉前说:“吃吧,吃完了去找你妈妈,好赶路。”高大泉没有伸手,问他:“我吃了,你呢?”
  大个子说:“我们几个长工伙计一个人节省一口不算啥。”高大泉这才接过饼子,赶紧往破棉袄里面揣。
  大个子说:“惦着你妈妈他们吧?这个是给你的,吃完再拿上两个带回去。”  
  高大泉咬了一口饼子,一边嚼着,一边想着心事.几天的经历,乌七八糟的见闻,乱乱哄哄的印象,使这个来到世界上只有十个年头的孩子,在那纯净的心灵里,对这个世界提出了第一个大问号,他仰起脸,望着面前的青年大汉,忍不住地说.“叔,我问问你:为什么我们山东的穷人没有活着的道儿走,河北这边的人也没有活着的道儿走呢?为什么咱们穷人到处都受别人欺负呢?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大个子从孩子嘴里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楞,接着,嘴角使劲儿抽动了一下。
  高大泉这才发现,他那左腮上有一块鲜红的月牙似的疤拉。大个子半弯下身子,一手摸着自己腮上的伤疤,一手摸着高大泉的头顶,沉默了一阵才说:“小老弟,你还小哇。我都快三十岁了,对这种事儿还没有想出道道来哪,你就能想出来了?别急,总有个水落石出的日子。带上两个饼子,快去找你妈妈吧。”高大泉勉强地吃了半个饼子,又把另外两个饼子揣在怀里,谢过了好心的人,就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他身后的沙土路面上留下了一串歪歪斜斜的小脚印,那里边仿佛印下了对这人世间永远难解的疑问。
  高大泉终于来到他梦想的“天堂”。
  那天晌午,他们走进了冀东平原上的一个大草甸子,走进一个神秘的境界里。-
  横跨着万里长城的燕山群峰,孕育着千万道清泉,汇集成东边的彩霞河,西边的春水河。它们遥遥相对,经过弯弯曲曲的百里长途,碰到一块儿,汇成蓟运河。大草甸子就在这两条不出名的小河中间的三角地带。方圆四十里的地盘上,碱荒连着沙丘,沼
  泽连着草滩,远代和近代逃荒来的庄稼人,用他们的双脚踏出一条条坎坷的小道.荒漠的低洼地区又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村庄。他们自己和北部高原上的人都管这儿叫“苦洼子”。
  人们甩自己的双手和血汗创造着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东西,“苦洼子”的自然风景是美的。一丛丛树林,一条条水沟,一片片芦苇.一汪汪藕坑,一块块开垦的土地,还有一簇簇低矮的农家小屋。眼下虽不是百花齐开的季节,景色也是很动人的。特别是偶尔出现一两枝杏花,点亮了这里的一切景物,使它们充满着生机。
  高大泉沿路走着看着,很快就喜欢上这块地方了。他觉得这里的村庄没有泣河那种生离死别的紧张气氛,这里的土地上没有汉河那种水淹旱裂的惨败气象;虽是千里外的生地方,却能随时听到熟悉的乡音,倒好像什么时候来过,又住了好久一祥,
  他们的小车穿过一片草地,一片苇坑,一片槐树林,来到草甸子北部边缘的一个较大的村庄芳草地.他们在街上跟好几个人打听,才找到了高大泉的表姐家。只见那一片低门矮户中间,有一座刚用黄土打起不久的院墙,围着里边的三间新土屋和几间小棚子。
  正害病的表姐听到喊声迎出来,又惊又喜地抱起上林,拉过高大泉,一边招呼高贵举,一边引着表姑姑进了屋。
  高大泉把沿途的苦难都放在一边了.他看看这看看那,两只眼睛都忙不过来。他忍不住地问:“表姐,我表姐夫呢?”
  表姐说:“他在西屋吃饭哪。”她怕姑姑挑了礼儿,又赶忙解释说:“晌午头出去替东家讨一笔债,跑累了。这几天他的身子骨也不合适。”
  高大泉没等表姐把话说完,早就跳出了东屋,一撩门帘儿进了西屋,没见人就先喊:“表姐夫,表姐夫!”他定神一看,又楞住了。
  屋里有个三十岁出头的壮年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坐在一张旧八仙桌旁边,端着小酒盅喝酒。这个人好像比高大泉记忆里的那个表姐夫年纪大,也胖一些;他朝高大泉咧咧嘴,没说话儿。
  高大泉看清屋里只有这个人,认定是他的表姐夫冯少怀,就连声不断地问:“表姐失,快告诉我,北平在哪儿?金蜜殿在哪儿?夭桥在哪儿?还有老虎大象都在哪儿呀?”
  表姐夫冯少怀把酒盅里的酒喝干,用筷子敲着桌子边,没有任何表情地说:“看你满脸满身的土。桌子下边有盆,自己打水洗洗去吧。”
  高大泉又看表姐夫一眼。没有拿盆,也不再间什么了,呆呆地站了片刻,就至幅香奖裁真贵惫娜车子。
  小院子干净料声着的砖块,新栽的槐上升.
  ,柴乖跺、拿热仓娜修理得整整齐齐.那堆称· 颧别人显示· ,域家主人的小”子正在
  这当儿,从外边走班吮个人,粗不壮,透着结实。地凰毛银黑,看祥子手十来岁,中等个予,不姐窝很探,高鼻梁,薄嘴唇,不
  是多么英俊,倒透着一种很有精神又很和善的神态。他把高大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绷起脸来间:“小家伙,你是大泉吧?嘿,这么看我,不认识吗?”
  高大泉眨巴着眼睛,冲着他点点头。
  那个人说:“这当然啦。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咱们是长这么大,头一回碰着脑门儿。”
  高大泉说:“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那个人说:“早听你表姐说,咱山东老家有一个又淘气,又鬼头的大泉;看你那模样,也像你爹。我跟你爹在“积善堂,于了二十年活哪! 明白吗,两个你这么大的汉子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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