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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1部-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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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泉看着这个离开两个多月的家乡,想着他翻来复去想了许多遍的问题,计划着等安定下来之后,怎样一点一点地推广实现自己的打算.他走着,看着,忽见冯少怀家的大车门旁边的墙下.站着一个穿蓝色棉布大衣的人,一手提着灰桶,一手拿着刷户,弯着腰,往墙壁上刷写大标语。从那细高的个子、大衣下边的两只黑皮鞋.还有那副缓慢文稚的动作,他立刻认出是小学校的教师于宝宗,就招呼一声:“酶.于老师嘛.”
  于宝宗听到声音,慢慢地转过头,用那只拿着刷的手背把他的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朝鼻梁上推推。仔细地看了看,才笑着回答:“大泉同志,从北京回来啦?”
  高大泉说:“刚到。”
  “过年好哇?”
  “这个年过得非常有意义呀。”
  “传说你们在火车站上长期工作不回来厂。”
  “不回来还行,农民的任务就是搞好农业生产嘛。”于宝宗温和地笑笑,随口说了句:“有空到学校玩吧。”高大泉却认真地回答说:“明天或是后天,我找你们几位老师呆一会儿,咱们一块商量个事儿吧。”说着.就一条条地观看刚刷写完的标语。
  标语字是用白灰泡水,刷在那些黄土墙和灰砖墙上边的,字写得很大,格外显眼。这边一条是“一年之计在于春,抓紧春耕夺丰收”,那边一条是“努力增产,发家竞赛”,接着是“要发家,种棉花”· · 一
  他走着,看着,用这些标语跟他这J 七个月在首都北京耳闻眼见的一切对照,跟许多老革命同志的教导对照,同时跟自己想的一些问题对照。他觉得这些字刺眼,这些话很别扭,越琢磨越觉着不对味儿。
  
  他急急忙忙地整回来,焦急地朝已经走到远处刷写的于宝宗喊:“喂,于老师 ”
  于宝宗一边写着,一边想着什么事儿,被这喊声吓了一跳,手里的小灰桶差一点儿掉到地上。灰水“摇.溅在他的大衣襟上了。高大泉停在他的跟前,问:“这标语,您写了多少啦?” 于宝宗观察着高大泉的脸色说:“前街、后街都写完了,就剩下西头,下午也就差不多了……”
  高大泉使劲一摆手:“这不行啊!”
  于宝宗打个楞:“不行,字写错啦?”
  “字没有错。”
  “那,字体写得不好看吗?”
  “标语在内容,不在字好看不好看,”
  于宝宗这才缓口气,心里立刻又升起一种蔑视的情绪,暗想。你一个庄稼人,上几天民校,字都不准能认全,还能深究什么内容呢?真是笑话。可是他嘴上说:“我只管照着底稿写,没研究内容。”
  高大泉干脆地说:“这标语的内容不太合适。”
  于宝宗对这个农民竟品评起这种高不可攀的学问,态度又如此武断,有点吃惊了:“怎么不合适呢?”
  高大泉说:“起码不全面二写标语,就是对群众发号召、搞宣传,不是随随便便地一涂一写的事情。应当写增产粮食,支援国家工业建设,巩固工农联盟;应当写多产爱国粮,支援志愿军,狠狠打击美帝国主义!
  于宝宗听了这片话,倒是真吃惊了。他摘下眼镜,放在嘴边哈哈热气,用手掌擦擦,戴上,又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个讨过饭、逃过荒、打过长活的庄稼人,注意地思考着他的这番议论。高大泉把自己的想法讲完之后,语气缓和下来说;“于老师,麻烦你一下.按着我刚才说的这个意思,再编几条新的,往下写,
  好不好呢?”
  于宝宗连忙说:“大泉同志,你刚才说了,标语口号可不是随便往墙上写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编的,我可不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高大泉说:“按我说的意思编写,不会有错。”
  子宝宗说。“没错也不行。这标语稿子张村长亲自交给我的,嘱咐我一个字也别错,全部照着抄,乱改还行吗?”
  高大泉想了想说:“那你就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找材长商量商量;怎么改,回头我再告诉你。”
  于宝宗说:“这倒可以。”
  高大泉从肩上卸下背包,放在墙边的一块青石上,求于宝宗照看一下,如果见到东街的人从这儿路过,替他捎到家里去。随后,他就一直往后街走,想到张金发的家里去。他刚迈出几步,远远地看见一个老太太从对面走过来。
  这老太太大骨架,满头银丝一样的白发,拄着一根长长的拐仗,穿一件打到膝盖头的蓝布的罩衫,好像要办什么急事儿,又走不动,挪挪擦擦地迈着步子。
  高大泉认出是老军属、邓久宽的大娘邓三奶奶,就紧走几步,迎到跟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亲热地说:“三奶奶,您好哇?” 邓三奶奶停住步,仰起脸,把一只粗筋突露的手举到眉头上,遮着中午强烈的阳光,两只眼睛使劲往一块儿挤着,看了半天,忽然咧开缺牙的嘴巴乐了:“大泉,是你呀。没想到你这会儿回来,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呀!有人往我们耳朵里边吹风,说什么高大泉走的是另一条发家的道儿,留在北京当长期工人了。我跟老周忠两个人给大伙开心解说:不会的,眼下芳草地还是这副穷样子,大泉他不会把大伙扔个不上不下就自己走哄。我们猜的不错吧?” 高大泉微笑着说:“要在芳草地搞的大事情还没有开头,更不用说成功,哪能离开这儿呢。”
  邓三奶奶点着头.“是呀,是呀,我们信得住你。别人爱编啥瞎话,让他们编去吧。”
  高大泉上下打量着老人家,说:.看样子,您的身子骨倒挺结实了。”
  邓三奶奶一只手轻轻地拍着高大泉的胸脯子说:“我死不了,又活了,活得更结实了。我想多享几年社会主义的福,还得亲眼看看芳草地变成个啥样子,那时候死也安心了。说一遭儿,亏了你捎那药灵验,吃下去立地生效,一天比着一天好.你久宽哥硬说他买的那药跟你买的那药是一个牌子,我不信。我活七十岁,走南闯北,谁能骗我?你有人家大泉的精明才份,,称能买来这样的灵丹妙药哇。”说着,自己先哈哈地笑了。
  高大泉陪着笑笑,又问:“您晌午没歇着,到北街干什么去啦.! ” 邓三奶奶左右瞧瞧没人,叹口气:“别提了,我又千一件管闲事落不是的事儿哪。唉,只要见着不合咱们贫雇农心意的事儿,不管就受不了哇.告诉你,还是为金发。如今是咱们共产党掌大权的天下,咱芳草地,就你们三个眼珠儿似的党员,大事小事都得朝你们说哪,怎么不叫人心疼珍贵呀 ”她缓口气,说:“还是年头里的事儿,我听朱荣媳妇说,金发要盖房,买了歪嘴子房后边的砖墙… … ,
  高大泉听到这儿打个楞:“他要买歪嘴子的后砖墙?这是怎么回事?”
  邓三奶奶说,“是呀,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急着盖房,也不能急得什么都不顾哇。有钱哪儿买不出砖来,.何必沾地主个他过去跟歪嘴子不清不浑,后来裂开了,这多好。这回要是办了这事儿,旁人看着,没私也有弊,好说不好听。我开始没敢露面,我知道他烦我.我先找铁汉。这孩子,还是不往心上放事,硬说这没啥了不起,让我给骂了一顿.他没办法,勉勉强强地去找金发说,大概是三言两语给顶回来了.我又找老周忠,他是老年人,是
  有头有脸说话占地方的,让他出面,劝一劝,总得听吧?没想到也碰了个软钉子。过几天,我又让孩子把秦恺叫到家,跟他说说.托他劝劝金发退了这个买卖.人家秦恺是心里有坎面上平,明知说也不顶用,也不去找这种没趣儿.这个门不行了,我想起范克明。他跟金发对劲儿,是穿一条裤子还嫌肥的好朋友,他劝劝保险顶用。我还没动身,又听万淑华说.买墙的钱就是范克明借给金发的。你瞧,他住大北头子,我要是去了,不也照样白走一趟、吗?”
  高大泉听了这番话,心里想:范克明是个精细人,在区里工作,受的教育多,同时对张金发也很要好.张金发对他更不错,怎么能够支持张金发干这号事儿呢?张金发过去跟歪嘴子的关系,他没有亲眼见到,总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邓三奶奶拍拍蓝布褂子大襟,接着说:“万般无奈,我只好亲自出马了。早起我好歹吃口东西,就出了门。我下了个决心,打算今个跟金发掏心窝子说,哪怕是求求他,也得求他听我的话。我好不容易挪到他家。陈秀花说,他上村公所了。我又挪到村公所,那儿锁着门,根本没有一个人影子。我还不死心,接着又把金发常串门的几家,都找遍了,还是没见着。没想到这个可恶的东西,安心耍我这个老太太,哼!”
  高大泉听着老人的述诉,心里很受感动。他的脑海立刻出现了一幕动人的情景。白发苍苍的老人,怀着满肚子热情,冒着初春寒风,踏着残留着冰雪的道路,在芳草地的大街小巷艰难地奔走。“”· … 同时,他想起去年冬天,当冯少怀买了骡子搞示威,老人家抱着病,大黑天找他,给他提醒的那件事。他的心里泛起一股热流,通遍周身。他想到这里,两只大手一齐扳着老人的两条胳膊,深情地望着老人家那皱纹纵横的脸,好久才说:“我全明白了。我送您回家吧。我马上代表您和大家去找金发。我把您的心意告诉他,把我的心意告诉他;无论怎么样,我要劝他把砖墙退 百
  掉,他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
  邓三奶奶说;“我找到他了。”
  高大泉心里一亮:“您把他劝好了?”
  邓三奶奶摇摇头:“不行啦… … ”
  “不行也得行。我去找他 ”
  “你去也晚了。”
  “怎么?”
  “生米做成了熟饭,金发这会儿正领着人拆墙哪!” 高大泉感到胸口一阵难忍的绞痛;他车过脸去,两眼发呆地望着对面的墙壁。土墙壁上的白字,像针一徉刺他的眼睛。路的另一边是一家门口,里边有一盘露天的石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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