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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风知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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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客如云,也有一大堆非常年轻的妓女。我的这一位说,她叫瀚园,翻译过来就是“慷慨的花园”的意思。她的英语虽带有浓重的口音,但是很流利。她全身上下都纤细窈窕,头发乌黑,像这里的许多女孩一样。“慷慨的花园”双眼也动过手术,好让它们显得像欧洲女人的眼睛。
我在“海鲜馆”里喝了许多。一位德国富商的妻子神秘地死去了。这位商人在我们公司给他的妻子买了一份人寿保险。妻子一死他就能得到两百万马克,即使是自杀。然而那不是自杀,是谋杀,警方和我都掌握有证据。还不全。香港天气燠热,一年来我很难受得了热。现在,我汗淋淋地躺在瀚园身旁,呼吸仍很粗重,感觉到我的左脚在抽痛,不是太厉害。我是开着租用的汽车把瀚园带来“希尔顿”的,它坐落在宽阔的女王中路上。我告诉那个夜班门卫,一个华人,说这是我的女秘书,我还有急事要口授。我认识他,他叫齐默拉,戴一副眼镜,镜片很厚。他的右眼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总是值夜班。
“当然了,先生。”齐默拉笑笑说,收起了那张相当大的票子,“只是您别劳累过度了。您工作太多了。”因此,将瀚园带进我的房间一点也不困难。价钱我们事先就谈妥了,我预先付了钱,瀚园表演得那么逼真,突然一点儿也不因为快感和贪婪发狂了,而是愉快匆忙。她跑进浴室,冲澡,一边唱着歌。我躺在床上吸烟,感到自已被掏空、被欺骗了。每当我找了女孩,事过之后,总是这样。
“慷慨的花园”回来了。她麻利地穿上衣服。瀚园今天夜里或许还有客人。我很高兴她这么快就走。我得到了我的放松,现在几乎再也见不得她、听不得她了。我也淋浴,穿上衣服,接连吸了第二支和第三支烟。我吸烟很多,有时一天多达六十支。
“请你送我下去,好吗?我担心,如果我单独下去,门卫会凶巴巴的。”瀚园说。
“我带你下去。”
“你真可爱,我爱你。”瀚园说。
“我也爱你。”我说。爱情原来是个多么肮脏的词啊,我想。啊哈,为什么肮脏?不比其他单词更肮脏。一个没有意义的单词。瀚园一天讲它多少回?她肯定还不足二十岁。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亲爱的?”
“我很快就要飞走了。”
“可我想再见你!我必须再见你。我一直在‘海鲜馆’。你会来接我的,是不是?”
“是的。”我说。我肯定不会再去找她了。
我们离开房间,从我住的十一楼坐电梯下到大厅,夜班门卫齐默拉鞠躬,脸上堆着他那永恒的微笑。我跟瀚园来到女王中路上。这里的霓虹灯广告还在闪烁,路上人很多,汽车一大溜一大溜地行驶在宽阔的街上。这个城市从不睡觉。
“我可以叫辆出租车吗?”瀚园问。我给了司机足够的钱,对他讲,无论这位夫人想要去哪里,就送她去哪儿。瀚园踮起脚尖,吻我。
“你来‘海鲜馆’,好不好?你真棒,是我有过的最棒的男人。你怎么也得来,我为你发狂。”
“行,行。”我说。
“你什么时候来?明天就来吧!明天,好不好?”
“明天,行。”我说,把她推进出租车的后座。我再也受不了她的啰嗦了。我关上车门。出租车开走了。瀚园向我抛飞吻。
最近以来我一直呼吸困难,不能做深呼吸。我决定,再散一会儿步。在香港,夜里也很热,闷热潮湿。我沿女王中路往下走,经过豪华商店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橱窗。珠宝店。时装沙龙。毛皮装。皮装。花店。然后是一家大银行。像这里的所有银行一样,它大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两位像巨人似的锡克族人。他们长着络腮胡子,头扎头巾。这些印度人日日夜夜守卫着香港的银行。他们总是端着双统枪,看上去可怕威严得很。
在锡克族人之间,在通向银行大门的台阶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国人。要么他是在睡觉,要么他死了。端着致命武器的锡克族人对他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呆呆地直视着灯光照耀的夜里。香港街头躺着许多人。有些人是饿死了,或者虚弱得再也起不来。几乎没人在意他们。有时一辆救护车运走他们,或者他们被警察驱逐,但这种事不经常有。在群蝇飞来前,一切均属正常。届时,这么一堆肉就会迅速消失。
我向这个中国人弯下身去。周围还没有苍蝇。他在轻喘。这么说一切正常。我直起身,随着这个动作,一阵剧痛掠过我的左胸侧。那痛在左臂里扩散开来,一直传到手指。又疼了一回。这我已经熟悉了。这疼痛我已经经历过。只不过从来没有这么剧烈。某根肌肉,我想。我不会有心脏病,那位顾问大夫一年前做的心电图检查完全正常。也许是我对某种食物作出的不良反应。或是因为炎热。有可能是我吸烟过多。我现在急着回“希尔顿”。我走得很快,跟路人撞到一起了。我左脚疼得更厉害了,脚越来越沉重,我感到它是铅做的。我挣扎着,沿女王中路一米米地走回酒店。左胸侧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我喘不过气来。我紧挨着墙和橱窗走,用手往前摸索,因为我害怕跌倒。“希尔顿”!“希尔顿”!让我赶到“希尔顿”和我的房间吧,上帝。我越越趄趄。我不得不停下来。空气、空气!我透不过气。我像一条鱼那样张大嘴吸气。没人注意我。霓虹广告彩灯闪烁,变个不停。人们似乎也一下子动得很快了。只有我前进得越来越慢。现在,我已经是真正地拖着我的左脚了。
没什么,根本没什么,我对自己说,这你已经经历过多回了。你烟抽得太多,酒喝得太凶,那妓女刚刚累坏了你。傻瓜,太傻了。你应该把她赶出去,呆在你的床上。
女王中路2A号。
也许只剩一百米了。对于我那是一百公里。在大厅里我真的脚步踉跄了。齐默拉吓了一跳,这回他不再微笑了。
“您怎么了,卢卡斯先生?”
“没什么。我不太舒服。但我就会好的。”
“您不大好,先生,您的嘴唇……发紫。您病了,先生,我叫个大夫……”
“不!”我喊道,我一下子又能喊了,“不要大夫!我禁止您叫大夫!”我不能要大夫。这没什么。如果有什么的话,那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因为一旦有人知道了,我的公司就会知道,那么我会怎样呢?“不要大夫,明白吗?”我再一次嚷道。
“当然明白,先生,如果您不想要的话。如果您非常肯定,一切都好的话。我……我……我送您上去。”
他开电梯送我上去。我重重地靠在他身上。要是我随身带着药就好了。往常我总是随身带在衣袋里。这回我把它放在房间里了。当我们来到十一楼时,我相信,我再也无法呼吸了,压根儿走不动了。走廊的地面似乎在我脚下摇晃。齐默拉拖着我。我相当高大,体重七十六公斤。那位小个子中国人很吃力。终于到我的房间门外了。他打开门,送我进卧室。我倒在乱糟糟的床上,它还散发出瀚园的廉价香水的浊气。齐默拉吓坏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看着我扯下领带和解开衬衫领子。
“我还是叫个大夫……”
“不要!”我吼道,他吓了一跳,“对不起。那边的那只盒子,请您把它给我。”
他拿给我,那是满满一盒硝酸甘油片剂。一年来,每遇到这种情况,我就服用硝酸甘油。我在一次舞会上认识了一位魁北克的汽车销售商,他跟我有同样的症状。他说硝酸甘油始终有效。从此以后我也服用它。当我打开盒子时,我的手指抖得厉害。我把两粒片剂倒在手心里,张开嘴,把片剂扔进去,咬碎。真难吃。
“现在您走吧,”我对齐默拉说,“马上就会好。过上几分钟,我知道。”
“如果不……”
“您走吧!”
“是,先生。当然,先生。五分钟以后我打电话来,看看您怎么样了。无论如何我要这么做。这是我的义务。”
“出去!”我喘息着说,“您快走!”
他走了,忧心忡忡,一脸严肃,连连地鞠躬。
他走得刚好及时,因为紧接着我一直在等待的症状就发生了。现在那巨大的钳子来了。这是一只可怕的钳子。它使我的心紧缩。紧,紧,越钳越紧。
“呃……呃……呃……”
那听上去一定像是受酷刑虐待的痛苦万分的呻吟。
那钳子收缩得越来越紧。我额上汗流如注。我撕开衬衫。我的身体弯成一座桥,落回到床上。汗从我的后颈、头发根和全身淌出。
“呃……呃……呃……”
毁灭,彻底的毁灭。这是我现在的感觉。我应该被毁灭,现在,永远。害怕像一道大潮那样在我体内澎湃。怕得要命,我无法描述的害怕。这害怕我已经是如此熟悉,近一年来我一直是怀着它生活,它总是宣告着我的死亡,但是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从来没有过,没有过。
“噢……”
我听到自己在呻吟。我的双手在心脏上方抓着皮肤,冰冷的、汗湿的双手抓着冰冷的汗湿的皮肤。现在左手像火烧火燎似的。就这样继续着,一直继续下去。我被碾碎、挤压、压迫、窒息和毁灭,是的,是的,是的,被一位正义的天使毁灭,因为我一生中做过的各种邪恶。世界上所有人都做过的邪恶。难以忍受,恐怖万分。我感到,我的眼睛从头颅里鼓突出来。钳子痛不欲生地钳着我。我的头歪向一侧。让我死吧,上帝,让我死吧,我想。对这一切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死亡,上帝,求你了,死亡。
我没死。害怕一下子退走了,毁灭感消失,钳子松开了。我可以呼吸了,先是少量,逐渐增多,最终深呼吸,深深地呼吸。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我颤抖着坐到床沿上,发作结束了。我早就知道,它会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过去。我只需要少吸烟,该死的香烟。我胸口里的痛楚渐渐减弱,接着是胳膊里和手里的,随后是左脚里的。我坐在床上,心想,很多跟我有相同职业的人都有这种症状。人们大概称这为管理病吧。在我来说不仅仅因为香烟,还有我繁重的工作。还有家里的折磨。休假也无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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