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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风知道-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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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我还懂什么?一点也不懂。我跟昂热拉在“法兰西”号上,穿过地中海和直布罗陀海峡。我们在卡萨布兰卡和卡普城抛锚,参观这些城市。到处都热得很,那座塔菲尔山让我觉得无比高大,卡普城就坐落在它的脚下。我给昂热拉买了一台摄像机,她兴奋地使用它。她不停地摄像,因为她想从我们这次周游全球之旅上多带点东西回家,她那么热切地向往过它。在船的甲板上,我们结识了有趣的可爱的人们——以色列人、美国人、瑞典人、荷兰人和法国人。晚上有宴会,昂热拉可以穿上她的最美的服装,我穿上我的燕尾服。我非常清楚地想到,我们总是夜很深了还走到甲板上去,长时间地伫立在栏杆旁。也许我在我的死亡的一秒钟的百万分之一的瞬间经历了所有这一切和即将到来的一切,也许是在我回到生活中的一秒钟之间,也许是在我失去知觉的日日夜夜之间。儒贝尔大夫认为,绝没有人能够这么讲,但他还从没有过像我这种状况的病人。当我醒过来之后,总是继续说和做我在医学上算是死了或介于生死之间的一切,而且回忆得那么精确。
在那个时候,当昂热拉和我穿过卡普城漫游,后来当我们到达杜尔邦,再后来,当我在达累斯萨拉姆的老城里跟一个商人为昂热拉的一根珊瑚项链讨价还价时,也正是那时候,我的气管里有一根管子,一台呼吸器在做人工呼吸。当我们到达卡拉奇和孟买时,有可能在那个时候,仍然有一根管子从手术的伤口挂出来。我的胳膊肘上有胶管和注射插管,我被接上一根输液管,它给我人工喂食,又将电极粘在我胸上,插在四肢上,不停地记录下我的心电图和其他身体数据,监测我的体温和我的血压——这谁也不会知道。那天夜里,我们驶离孟买,我想:你在死去。当你爱着时,你在死去。这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生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死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我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我还活着吗?我是不是早死了?死亡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或是同样的或类似于生活。我们注意不到差别吗?在孟买,我记得,这座罕见的城市,它有一座核反应堆,同时又是波斯的拜火教派的中心。那里,在马拉巴尔山的郊区立着“沉默之塔”。在这个不真实的城市里,昂热拉和我在那外面的“沉默之塔”旁边,跟一位古老的印度人讲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生活和死亡的秘密锁在两只柜子里,每只柜子里放着打开另一只柜子的钥匙。
谁还敢记住什么?
没有人。
儒贝尔大夫也不敢。
我在闪电的一瞬间看到了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也许是在我与外界隔绝、躺在急救中心的那日日夜夜里。也许。也许我跟昂热拉一道看到了马德拉斯、卡尔库塔、西贡和新加坡的最大的美丽和最大的苦难,也许我们刚刚站在曼谷的王宫前,被折服了,也许昂热拉正在拍摄这座无与伦比的城市的幻想的不真实的寺庙,也许我们已经绕过了越南驶向香港。我对它那么熟悉,在那里我要带昂热拉参观许多东西。
“四十八小时后您开始了自动呼吸。”儒贝尔很久之后告诉我说,“但它有很长一段时间供气不够。当您六天之后又恢复了知觉时,您糊里糊涂,心神不宁,满口疯狂的想象。”
“什么疯狂的想象,大夫?”
“好吧,您以为是在汪洋大海上,然后又朝向马尼拉,朝向台湾,在长崎和横滨……”
噢,我也跟昂热拉去过那里!我跟她去过东京!我们欣赏皇宫、寺庙、丝绸、釉陶和瓷器工厂!我们参观了一个古老的日本艺术展览。我为昂热拉买了一只上釉的美妙的工艺品——一对鸽子,雌的较小,雄的较大,张着翅膀。
两只锁着的柜子,每一只里锁着另一只的钥匙。
从东京,我们继续坐“法兰西号”驶往遥远的南方,前往悉尼,然后驶向新西兰的惠灵顿,又去北夏威夷。在那里,我们看到了熄灭的和仍在活动的火山,拍了照。我过去从没到过夏威夷,但我能向儒贝尔大夫详细地讲毛纳基火山和毛纳洛火山,包括齐佬火山口以及哈勒茂麦鲁熔湖。他在书里查找,我的描述完全正确!有谁能解释这个?这没人能解释。
我们从夏威夷来到有“金门”的旧金山,穿过巴拿马运河来到加勒比海,想由直布罗陀海峡踏上归途。
当我们离开加勒比海时,正是夜晚。我躺在我们的舱室里,躺在床上昂热拉的身旁,半睡半醒。我听到声音,睁开眼来。在我的瞳孔适应了周围的亮光(怎么是明亮的,现在可是夜晚啊?)之后,我首先看到的是昂热拉的眼睛,紧挨在我的眼前。
“什么事,亲爱的?”我平静地、非常清醒地问,“你为什么开灯?你睡不着吗?”
“我没有开灯。”昂热拉说,“太阳从百叶窗里斜照进来了,罗伯特。现在是下午三点。”
“噢,”我说,“咱们这是在哪儿?”
“在布洛赛医院里。他们今天早晨将你转到了一间单人病房里。”
“从哪儿转过来?”
“从抢救中心。整整十天我只能透过一块玻璃板看你。现在你度过了危险期,现在你不再需要抢救中心了。主治医生同意了在这里另放一张床,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只要我想,我也可以睡在这个房间里。你活着,罗伯特,你活着!你没死!”
“你的珊瑚项链呢?”我问。
“什么?”
“哎呀,没什么。”我说,因为这时我已经像个生病的孩子一样感到不知所措了,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没什么,亲爱的。对,我没死。至少没死去很长时间。”我转头望,在我稍微转动了一下头之后——只一点点,我无法多转——我看到一个现代化的大房间,里面一切都很明亮,亮堂堂,非常洁净。这虽然没让我吃惊,但是有一股短暂的不合逻辑的伤心,从我的幻想世界回到现实当中。哎呀,这是现实吗?我记得,我轻声地问:“今天是星期几?”
昂热拉回答道:“星期天。”
“几号?”
“七月十六号。”
七月十六号。
我想:你是七月六号去“岩石乐园”的。你是七月六号被枪打倒的。原来你在生死之间梦游了十天。十天没有知觉,糊里糊涂,幻想联翩——十个美妙的日子。我说:“咱们一直在一起,你知道。在‘法兰西’号上。咱们做了你那么想做的环球旅行,非常漂亮。现在,咱们真的做了这一旅行。”
“太好了。”昂热拉说,颤抖着嘴唇,对我微笑。她看上去很痛苦,她的脸让我觉得很小,陷下去了,苍白如纸,眼睛下有黑眼圈。儒贝尔大夫后来讲,昂热拉在这十天里一开始寸步不离,后来也只是离开医院几个小时。其余时间她日夜守在我身边,虽然他们总是想让她走。夜里,她躺在抢救中心门外的一张长凳上,在那里睡。最后他们为她腾出了一间护士房。她得到了一张床,但她还是最多睡一个小时。儒贝尔大夫告诉我,睡醒她又起来,走近抢救中心的大玻璃板,透过玻璃注视着我,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而我没有知觉地躺在那里,缓缓地、艰难地从明媚的、幸福的死亡返回到一个黑暗的、不定的生命中。
2
这一天主任医生来了,外科医生和心脏急救队的男男女女们都来了,儒贝尔大夫也来了。我被做了非常彻底和认真的检查,结果是众人都认为,危险期过去了,虽然我的血液循环还很差,我显示出不断的衰竭。
“夫人可以留在这里。”主治医生说,他矮而胖,戴着金丝眼镜,“我认为这只会有好处。”
“谢谢。”在场的昂热拉说。
“我有急事要找一个人谈。”我说,因为现在,回到了现实中,我想立即处理一些事。
“不行。”主治医生说,“您知道,您还能活下来是怎样的一个奇迹吗?像您这样的病例百分之九十以死亡告终。不行,不行,您暂时不能跟任何人谈话。另外,已经有两个人来找过您,一定要跟您谈。我告诉了他们,这不可能。”
“那些人是谁?”我问
“一位赫尔曼夫人和一位叫黎贝勒的公证员。”
“我确实有急事需要见到这两个人。”我说。
“只要您的血液循环还这么弱,我就禁止。一个星期之后——也许一一我会批准。这我也对那两个人讲过了。”
“什么时候?”
“在我来见您之前。他们每天都来。他们找您干什么?”
“哎呀,这是件私事。您肯定知道,我是谁,我是为什么来戛纳的。”他点点头。“好了,这两个人肯定在为我担忧。”
“我会说,您很好——实事求是地讲。这一定会让他们宽心。”
“我想,这会让他们大为宽心。”我说,“我的女士们、先生们,我感谢你们大家做出的巨大努力,以及你们为了将我接回生命所使用的精湛技艺。”
我这么讲,但是我根本不敢肯定,我是不是也真的这么认为。一股巨大的疲惫向我袭来,紧接着我就睡着了。我还知道,我梦到了寺庙。许多寺庙,有很多的象牙神像。这些神全都有很多胳膊。
3
星期六,七月二十二日,第十七个治疗日,我的状况已恢复得这么好,主治医生批准了短暂的来访。我说主治医生,指的是亨利·布瑞莱特教授,外科主任,正是他为我做的手术。布洛赛医院,我在我呆在这儿的时间里得知,是一座有很多个科室的非常大的和现代化的医院。
当鲁瑟尔、拉克洛斯和迪尔曼进来时,昂热拉呆在我身边。她恢复了一点儿,睡了几夜,但是她仍然很苍白,眼睛底下的黑圈仍然未消。她默默地坐在她的床上,听这三个人跟我谈话。他们获准有五分钟的探访时间。一开始他们当然是问我,我有没有预感,是谁出于什么原因应对这一袭击负责。昂热拉已经告诉了他们事发经过。
“不清楚。”我说。我活下来了,我想。我的生命逃过来了。我想好好地生活,安安全全,拥有很多的钱。“一点也不清楚。”我说。
拉克洛斯半痛苦半愤怒地打量着我,问:“您没向我们隐瞒什么?”
“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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