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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正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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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前后存在了8个月。”

  “您在自传里说,您是1917年8月入伍当兵的。从4月到8月,您在作什么?”

  “还是一边上学,一边在外面野,可以说是旧态复萌。因为又失去了有效的管束。那年秋天,我已经小学毕业,报名进了初中。学校就在我家附近的道门口。班上已经分配了座位,可还没等到上课,我就跟军队下辰州了。”“那时,您父亲未归,哥哥已经北行,家里作主的只有您母亲。让您当兵的决定是母亲作的了?”

  “是那样。当时母亲处境十分艰难。首先是家里破了产。最初,父亲随军驻守大沽口,家里值钱一点的‘宝贝’(珠宝之类)都带在身边。庚子大沽口一战,父亲狼狈逃出,这些‘宝贝’便全部丢失了。眼下,哥哥在热河赤峰找到了父亲,父亲却不肯回家。他在外避难五年,尽打“烂仗”。身边尽是作官的,他为人爱面子,一切应酬不肯落后,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1916年底,袁世凯死去,他才与家里通信。来信就是要家里典田还债。到后,家里一点田产便典光了。“真是祸不单行。1917年家里又死了我的二姐。二姐比我大两岁,人生得聪明、美丽,性子倔强,凡事不落人之后。得的是‘女儿痨’。得了病,仍改不了那份要强好胜脾气。她的死也就死在那份倔强性格上。二姐死的时候,母亲哭得晕死过去两回。母亲也是个要强的人,自我出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母亲伤心落泪。我也很伤心,记得埋葬二姐时,我还悄悄带了一株山桃,插在坟前土坎上。17年后我第一次返回故乡时,那株山桃已长有两丈多高了。

  “当时,我体会不到母亲的苦处。她让我出门当兵,一定是极难的决断——因为我那时才14岁多一点。家中的败落,二姐的死,接踵而来的打击使母亲将世事看开了些。与其让我留在家里学下流,不如让我自己挣一份口粮,到世界上去学习生存。一个家住城里的杨姓军官这时正带兵路过凤凰,母亲向他说及家中情况,那军官答应让我以补充兵名义,随军队同去辰州。如此一来,就决定了我以后的命运。

  这位母亲承受的精神压力之大,是不难想象的。一个女人家,丈夫多年下落不明,全家靠自己一人操持。及至丈夫有了消息。还没等到他回家,家里已经破了产。大儿子耳聋眼瞎,难有多大指望。大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二女儿正当如花年龄,却不幸病逝。小儿子已过继给了叔父,小女儿刚刚五岁。原指望第二个儿子一改顽劣习性,终能为家中争气,却又偏偏“恶习”难改,不得不在他小小年纪,狠下心将他送出去经受磨难。她经历的原是旧家败落的痛苦。“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轮到沈家,还不过三世。这也是中国近现代社会大变动中许多官宦世家的共同命运。鲁迅、老舍、巴金等许多中国现代作家,都经历过类似的家庭悲剧。它带给这些旧家子弟始料不及的痛苦,却也使他们能够直面现实人生,并间接作成了中国现代文学在30年代的繁荣。

  “母亲的决定,对您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些?”“毫无准备。那天正是旧历七月十五中元节,我拿了些纸钱、水酒、白肉,用一个小木盘托着,到河边奠祭河鬼。照习俗这一天谁也不敢下水,河面异常清静。我烧了纸钱,浇掉了白酒,吃了那块熟肉,就脱了衣裤,一个人在河水里泡了足足两个小时。

  “回家吃过晚饭,母亲要我换了一件长衫,穿上新鞋新袜,说是要我送她到一个亲戚家去。问‘去作什么?’只说‘去了就晓得了’。不一会,就知道去的是过去和我家作过邻居的杨家。他家有个女儿,名叫杨莲生,人称莲姑,年龄和我差不多,人生得很秀气。记得一次打大醮,她还装扮成观世音菩萨,让人抬起从街上走过,看起来美极了。还没许配人家,我平时常想到她家去,却又不敢去。

  “杨家住在城中一个地势较高处,一路要爬20多道高坎。穿着长衫新鞋,本就不大自然,这时好像又有了某种预感,心里忐忑不安,就觉得那20多道坎子好高,比平时难走多了。到得杨家屋门口,瞧瞧自己一身打扮,我又起了疑心:‘莫不是看郎吧?”这样一想,就浑身不自在起来,赖着不肯进杨家屋。到母亲答应让我只到杨家花园里找莲姑玩,我才进了门。走到花园里时,果然碰到了莲姑。她见我来很高兴,先是带我到荷池边钩莲蓬,又让我看她家养的金鱼,吃龙山出产的大头菜。到后她告诉我,明天她要去辰州,一路要坐三四天的船,那地方是大河,船多得数不清,那些拉纤的,摇橹的,全会唱歌!

  “我问她:‘那里可不可以洗澡?’“她用手指在脸上刮着羞我:‘你们男的就只晓得洗澡!’“我正和她没完没了地说话,杨家一个丫头叫我到屋里去。从角门进去,只见屋里点着煤气灯,白光照得人眼花。母亲正和莲姑父母坐着谈话。见我来,大家便不再作声。向杨家父母行过礼,母亲要我坐下,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又难于开口的样子。好一会,母亲才告诉我,她与杨家表叔商量让我出去当兵,明天一早就要动身。话一讲明,屋里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回到家里,我在灯下痴痴地弄着从莲姑家带回的莲蓬。九妹也比平时乖,不来和我争要那莲蓬。接着,我又拨弄了一回我养的蛐蛐,见它那龇牙咧嘴有趣样子,我决心带它出门,便又拿灯找了一个竹筒,准备明天一早把它装到竹筒里去。回到屋里,见母亲一边清理我出门要用的东西,一边伤心垂泪,我心里也酸酸的,上床睡觉时也哭了一回。“其实我那时并不怎么难过。因为姓杨的军官当面说好,我这次是当护兵,可以背盒子炮。想象着背盒子炮的神气威风,身上有了按捺不住的亢奋。

  “第二天一早,大姐摇醒了我。洗过脸,外婆将我拖到一边,幽幽地说:‘乖,你要走了,我还不晓得能不能再见到你。到你娘面前磕两个头,你是太让她操心了。你这次出门,她的心也是在你身上!’“向母亲磕过头,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出外不要淘气闯祸,犯了军纪,……这一去也不要你作官发财,只盼你能好好作人。家里已到了这种地步,连这一栋房子也只能保住三年五年。三五年后,你在外面作事好,能接济到我和你九妹,那自然是好。……出门不比家里,要自己担心冷热。……’

  “终于到了动身的时候,全家送我到大门口。从昨夜起天上就落了雨,这时仍细雨镑镑,街上已有人喊卖油粑粑。我穿一身大姐连夜赶出的、照预备兵技术班军服仿制的蓝纺绸衣,衣作得太肥大,极不合身。打起裹腿的两只小腿,就像两棒包谷。脚上白布袜套一双新的三耳水草鞋,身上背一个花包袱。当我走进队伍时,看见别人穿一身黄色制服,各种领章,肩章分出不同阶级。军官们骑马,家眷坐轿,其中就有莲姑。马上几个军官,全是我先前认识的熟人,这时从我身边过,却仿佛不认识我!想起莲姑出发时对我说的话‘昨夜我妈告诉我,以后不能再喊你作四哥了。我应当喊你的名字。我爹也说这是规矩!’我明白,连莲姑也不再和我平等!觉得身子一下子缩小了许多!回过头来再看凤凰,全城已被笼罩在镑镑烟雨之中,变成模糊一片了。”

  这是一个从少爷和想象中的“将军”,向现实中的士卒的跌落。由这一跌落产生的精神和心理的落差,使沈岳焕从天真的想象里惊醒过来。命运之手正将他从富贵温柔之乡攫出,扔进不可知的人生漩涡。这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位扮过观世音菩萨,此时正在他身边轿上让人抬着的莲姑,后来却因为吃鸦片烟死去!两相比较,真让人生出无限感慨!“我得随队伍走60里,才能乘船去辰州。第一次走这样的长路,真把我累坏了。背上的包袱越走越重,脚上也打起了水泡。正走得两眼发直不知何以为计,一个脚夫见我人小可怜,就让我将包袱挂到他的担子上去。同时又碰上一个中年差遣,他和我叔父同过学。有了熟人说话,又空手空脚走路,觉得松快多了。临近黄昏时候,我们便到了一个地名叫高村的大河边了。

  “20多只莲船并排停在水边,各船上都站满了士兵,正忙着寻找指定的船只。我想找一个歇脚的位置,问各船的士兵,皆回答已经住满,并问我属于第几队。我不知道自己属第几队,也不知道去问谁。一些看来较空的船头,站着穿长衫的秘书参谋,那种傲然凛然的样子,实在使我害怕,也就不敢去问。我只好独自坐在河边大石上发呆。

  “这时,天已慢慢黑下来了,河面上已起了白雾。一群野鸭子一类水鸟,在暮霭中接翅掠过河面,向对岸飞去。我感到异常孤独,心里酸酸的,有点忧愁,有点伤心。我明白,生命开始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沈从文传……生命旋转于死亡的铁磨下






生命旋转于死亡的铁磨下

  船上所见无一事不使我觉得新奇。二十四只大船有时衔尾下滩,有时疏疏散散浮到那平潭里。两岸时时刻刻在一种变化中,把小小的村落,广大的竹林,黑色的悬岩,一一收入眼底。预备吃饭时,长潭中各把船只任意溜去,那份从容那份愉快、实在使人感动。摇橹时满江浮荡着歌声。我就看这些,听这些,把家中人暂时忘掉了。四天以后,我们的船编成一长排,停泊在辰州城下中南门的河岸专用码头边。

  又过了两天,我们已驻扎在总爷巷一个旧参将衙门里,一份新的日子便开始了。①到沅陵(即辰州)后,沈岳焕被编入支队司令的卫队。卫队成员清一色头脑单纯、身体结实的小兵,大的年龄不过22岁,小的只有13。岁大家睡硬木板子垫砖头拼成的通铺,吃陈年糙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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