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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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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扬手中的那肥鼓鼓的布袋。
  我当然很奇怪,捉了这么多青蛙?
  青蛙呗?他得意地扯开布袋给我看。
  我于是就看到一只肥大的黑母鸡。
  就是这只黑母鸡吞噬了他逍遥自在的生活,并且啄断了他的一条腿,就象啄断了一条螳螂的腿一样。你还笑哎?你会要笑个够的!那天下午五点钟,治保委员当着一些知青的面就这么警告临危不惧的严小平说。
  还在元月份严小平一砌刀劈开王哥的后脑壳逃回长沙,接着又跑到他的几个高中同学的知青点去玩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听那里的知青说,撒酒米给鸡吃鸡一下就醉倒了。还在四月份严小平就吹牛说他要做这个试验,搞几只鸡吃,今天就付诸了行动,而且试验成功了。酒当然不是从代销店买的那种兑了冷开水的白酒,而是早两天他亲自跄到福兴供销社买的半斤烈性白酒,米自然就泡了两天三晚,早晨知青们出工的时候他也拿着半瓶酒米胆大妄为地出工了。过程无需叙述,重要的是严小平把那只醉倒在路旁的肥胖的黑母鸡往布袋里塞时,被一个蹲在塘边的柳树下用棒子敲打衣服的老农妇瞧见了。于是中午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农妇就一脸焦急地跑来了,当时严小平正蹲在食堂的井旁开膛破肚,为了不浪费一点还吩咐眼镜鬼把鸡肠子用筷子翻过来洗净鸡屎,好炒一份鲜美的鸡杂。当时知青们已收工吃饭了,有的只吃了几口饭就没有吃了,等着吃鸡肉喝鸡汤。农妇见此情景当然就心疼得什么似的,啊呀,我这只鸡婆每天靠得住要下一个蛋的,农妇眼泪水都掉出眼眶了,正是下蛋的……什么你的鸡婆罗,严小平反应很快也就很理直气壮地说,老子今天上午在福兴供销社前面买的!两块钱买的!莫在这里乱说。
  农妇指着地上那堆湿乎乎的黑鸡毛,我的鸡我认得,农妇说,这是我那只黑鸡婆!
  走开。严小平火道,莫站在这里乱说。
  赔我的黑鸡婆来。农妇也提高了嗓门。
  未必就只你有黑鸡婆?老子花两块钱买的!
  严小平,老满哥从房里走出来,他当然不相信严小平舍得花两块钱去买只母鸡来吃,于是他的两只狗眼睛就很想息事宁人地盯在严小平身上。算了,把两块钱给这位婶子算了。
  把卵给她!严小平讲霸道的模样说,一分都不把!老子买的。
  于是就有了进一步的下文。
  王书记早就想很好地整整这个长沙水佬馆,自从元月份他亲弟弟被严小平劈开脑壳后,他就动了非收拾严小平一顿不可的念头,这个念头大得如一只老虎,只是碍于那是他亲弟弟,不好借题发挥。现在小题大做的机会来了。王书记对什么黑鸡婆丝毫不感兴趣,但听农妇哭哭啼啼他说偷黑鸡婆的知青名叫严小平时,眼睛就一亮,劲头就大了。那段时间正是农闲季节,公社革委会刚好布置下来了,每个大队送一至两名屡教不改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到公社,进行游村示众和轮番批斗,以正贫下中农的思想和提高贫下中农的觉悟,好警防坏分子搞破坏。严小平理所当然地就成了批斗的靶子,成了光明大队送到福兴公社的唯一对象。
  那天下午五点钟,一辆手扶拖拉机咚咚咚很响地驶到了新知青点的烂坪上,大队治保委员、民兵连长和两个骨干民兵纷纷跳下手扶拖拉机,雄赳赳地走到了老知青点的坪上,推开了严小平的房门,那门因为推时用力过猛碰在墙上发出嘭地一响。严小平当时正躺在床上睡觉,身上盖着毯子,也象一个月前方琳睡觉时一样,脚上穿了双袜子,严小平体内被鸡肉鸡汤滋润着,正睡得很香,当然口水就欢快地流着。严小平,治保委员皱着眉头喊了声,起来起来咧,你还蛮会睡觉埃严小平睁开了眼睛,只一眼就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什么事?
  他假装镇静说。
  你自己明白。治保委员说。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到公社里去就明白了。
  严小平一听说公社两个字当然就想起了公社里有几间黑屋子是专门关人的,在“春插”“双抢”什么的时候,严小平在生产队里常听一些农民开玩笑地威胁对方说,你躲懒罗,把你送到公社的黑屋子里去关起来。严小平当然不想关起来,他爬起床,不急不慢地穿上衣服,又不慌不忙地穿上裤子和鞋子,还走到桌旁喝了口开水,眼睛却一直在伺机逃跑。
  快点快点。治保委员催他说。
  五个人走出了房间,走到樟树下,严小平瞥见在山坡上种蚕豆的汪宇和眼镜鬼举目朝这边张望,就弯下身装做系鞋带,忽然就朝前跑去。但是当过侦察兵的民兵连长手脚比他还快,窜前几步逮住了他的衣领并一把抱住了他。你想跑哎,没那么容易!民兵连长说。
  哪个跑罗?老子是尿胀急了去解手。严小平好面子地说,脸却红了。
  一些知青见状当然就纷纷跑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望望严小平又看着治保委员。
  治保委员不理睬知青们的询问,喝着民兵连长和两个骨干民兵说,走罗走罗。
  民兵连长就抓着严小平的胳膊往前拉,一个民兵就把严小平往前推。严小平恼怒地一甩胳膊,抓什么抓,走就走罗,我还怕你们呀?…
  8
  你还笑哎?你会要笑个够的!治保委员警告严小平说,公社里就是专门整你们这些长沙水佬倌的!
  什么卵公社我都不畏怯!严小平高傲道。
  你只走,莫说废话。治保委员说。
  有一个知青想拦住他们的去路而解救严小平。几个熟人,他把手搭到治保委员的肩膀上,又是知青,算了吧,莫到公社去罗。
  你干什么?治保委员厉声说,盯了眼那个知青。王书记作了指示,看哪个敢包庇严小平,哪个知青带头包庇严小平就永远莫想招工回城!
  就这一句话便把几个企图阻挡他们的男女知青镇住了。谁都想早点招工回城,就这么回事。
  严小平开始了他一生中在福兴公社最后十来天的痛苦生涯。
  他被手扶拖拉机咚咚咚咚地送到公社武装部,不经任何审问就关进了一间黑房子。第二天又关进来两个,第三天又关进来四个。第四天一早,武装部从各大队抽调上来的武装民兵(一人肩上挎一支步枪,以示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就一人手上拎着一块牌子,将地富反坏右分子吆喝到坪上进行“对号入座”。严小平一眼就瞥见将往自己颈根上挂的那块牌子上写着:“长沙二流子、小愉严小平”,下面歪歪斜斜一行小字:“光明大队知识青年”。严小平很冷静地接受了那块牌子,而且是主动走上去拿过那块牌子往自己颈根上挂的。于是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游斗,今天这个大队明天那个大队的游斗,虽然游斗时被按着头以致颈根都低疼了,而且整天不是走就是站腿也很酸,但整体而言他不是很在乎。然而,第七天早晨,当一行人迎着八点钟的太阳浩浩荡荡地往光明大队赶去时,严小平就很在乎起来。他脑海里闪现了一双他还在读小学时就迷上了的美丽的眼睛,这双眼睛当然就是冯焱焱了,他一万个不想让他至死不渝地爱慕着的冯焱焱瞧见他被肩挎半自动步枪的民兵押着游村串巷,然后又被拉到一块坪上去批斗什么的。这丝毫没作诗意的铺垫,爱情就是让人干傻事。一个伟大的念头诞生了:逃跑。当队伍大踏步地走进光明大队的领地,迈上一处渠道上的木桥时,严小平趁押他的两个民兵站着低下头划火柴点烟的当儿,拔腿朝前拚命奔去。站住,哪里跑?负责押他的两个民兵同时喝道。严小平继续没命地跑着,他穿过绿油油的田野,跑上一条简易公路,向与知青林场相反的一处山坳奔去。两个民兵当然紧追不舍。这些天,民兵们在各大队吃的是大鱼大肉,肚子里油水足,耐力自然就胜过了这十来天每餐只有一碗光米饭吃的严小平,所以不但没被严小平甩掉,反而追上了跑得腿发软而口吐酸水的严小平。看你还有什么跑的?!一民兵凶道,一枪托打得严小平朝地上一扑。嘴巴砸在一处尖石上,血当然就凶凶地流出来。
  严小平悲愤到了极点,生死什么的于是被他送到外婆屋里去了。他伏在地上,歇了几秒钟气,随后就跑豹子样蹿起身,拾起地上一块砖头大的石头朝那民兵额头上砸去,那民兵哎呀一叫,身体一晃,血就直往外涌。另一民兵见状二话不说,一枪托捅在严小平胸脯上,又把严小平打倒了。严小平还想爬起来反抗,结果嘭地一枪托打在他脸上,打得他眼睛一黑,仰倒在地,接着那个民兵怕他再爬起来打人,迅速朝他腿上狠狠地顿了一枪托。哎哟,严小平惨叫一声。就是这一枪托使严小平永远成了瘸子,从此走路一瘸一拐很有点煞风景。
  那天严小平当然就没有在光明大队的批斗会上露面,而是奄奄一息人事不省地躺在一辆货车上,身旁坐着我和四个知青。那天上午九点多钟,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咚咚咚很响地开到了新知青点的坪上,两个荷枪实弹的民兵跳下咚咚咚直响的手扶拖拉机,把躺在车厢里面目全非的严小平搬到地上。当时一些知青正在整饰新知青点室内的地面,忙跑出来看。严小平?怎么回事?一知青问。
  他跑,还打人!那民兵说,跨上了手扶拖拉机。
  他们想扔下严小平就跑,万一严小平死了也好推卸责任。站住!老满哥最先反应过来,蹿前几步一把揪住了其中一个民兵的胳膊拉了下来,你想跑哎!打死了人你要坐牢!
  又不是我们打的。那民兵说。
  鬼晓得是不是你们打的!老满哥吼道,反正你莫想走,讲明的,打死了人还想走?!
  当然另一个民兵也被义愤填膺的知青们拉下了手扶拖拉机,并且缴了枪。那民兵自然是用枪托打严小平的那一个,他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战士,心里就有些慌,脸色就蜡白。又又又不是我我我打的,他声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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