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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在敌力量过于悬殊的情况下，光着膀子打跟衣冠楚楚地打，实在没有多大区别。
数个回合之后，某人又被原路飞回来，仍是重重摔落地面，而这次，是脸先着地。
“够了！”
苏软忍无可忍，终于在那疯狐狸准备第三次迎难而上之前，冲过去拼命拦住他。
“有完没完？！”气急败坏地检查那张漂亮的脸，见只是沾些泥土，并没有毁容，才略略放心，却仍然忍不住吼道，“他要的只是异世之心，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你还赖在里捣什么乱？！算我求你，你离开，有多远走多远！”
“没有人可以离开，小软软不行，小狐狸也不可以。”对岸，莫伤离忽然说。
虽然占尽上风，他却并没有步步紧逼，只是整个人似乎又变得沉郁和危险些，像只慵懒而诡异的兽，淡淡看着苏软。
苏软怔了怔：“为什么？”
“因为，我深知小软软是个什么样的人。”
“……”
“小软软对那只狐狸太痴心，只要能成全他，什么都愿意舍弃，所以此刻既然可以为保住他的皮囊而留下来，若真放小狐狸，自然也可以为成全雪狐王族而用云散毁自己，让我无可奈何。”莫伤离摇摇头，“所以小狐狸是不会放的，除非……把你手里的那颗珠子交给我……”
苏软无语，良久才叹道：“差点忘了，你是会读心之术的。”
“天地良心，”莫伤离幽然一笑，“读心之术劳神费力，我可不会时时都用，况且小软软是我太熟悉的人，你的那小心思实在是猜都不用猜……乖，把珠子给我，这东西很危险，一个不留神，它真会毁了你。”
苏软没有回应，看似在艰难地权衡着什么，但实际上，某个决定几乎是在白驹过隙的瞬间，就已经做出。
“如果我把云散交给你，你能不能现在就让他离开？”抬起头，思想已经和语气样变得空灵而淡漠，并不再去多想那个决定，如此，即便是读心之术，相信时半刻也难以探知究竟。
“当然，我并没有在家养狐狸的习惯。”莫伤离说。
“那……这个给你，放他走。”
握着“云散”的手缓慢抬起，隔池静水遥遥伸向对岸，莫伤离温和地笑笑，袍袖飘逸的身影转瞬之间已凌波飞渡，轻云般落在苏软面前。
“乖。”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出来，去接那颗散发着冷冷幽光的青绿珠子。
古人云，授受不亲，实在很有远见，因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两个人即便碰碰小手，也可能会产生万劫不复的严重后果。
把某件东西交给别人有很多种方式，苏软只用种，那就是——拍！
脱离肉体，魂魄的力量实在小得可怜，但就着别人的手掌拍碎颗比酒心巧克力还要脆弱的珠子，仍然是绰绰有余。
几乎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云散便在那卯足力气的拍之下碎得塌糊涂，有清亮的浅碧色液体渗透出来，瞬间染上两个人的掌心，寒意浸透肌骨也浸透魂魄，莫伤离怔了怔，苏软唇边的微笑已变得惨淡而决绝。
良久。
又良久。
“天朗……”
“嗯？”
“……这个，是水货吧？”
第三十五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下）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抱定决心打算与人死磕，连造型都摆好了，却发现引爆的不是TNT，而是钻天猴。
苏软的计划是，等莫伤离伸过手来的时候，就着他的手掌将云散拍碎，与他拼个同归于尽，这样天朗只需对付东方连锦，脱身的机会就大大增加。而实际情况是，伸也伸了，拍也拍了，碎也碎了，但之后就再无下文，一阵风过，与莫伤离便这样含情脉脉地执手相看，实在怪异得很。
“……你怎么就能笨成这样？”身后，天朗有些惆怅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苏软很悲愤。
“我说？我的话你也敢信？我原是叫你拿着那颗珠子，娘娘腔便不敢近你的身，总归算个牵制，想不到，你竟用它去跟人拼命。”天朗盘膝而坐，老气横秋地摇头叹息，“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还不温柔，不温柔也就算了，脑袋还不灵光，脑袋不灵光也就算了，动不动还要跟人玉石俱焚，跟人玉石俱焚也就算了……”
“你闭嘴！我哪里不好看？！”
苏软没好气地吼他，忽然想起自己还跟某个阴恻恻的家伙搭着小手，心中悚然惊，正想抽手出来时，却被他轻轻握住。
“小狐狸谎的功夫不错，连我的读心之术，居然都被蒙蔽过去。”莫伤离牵着苏软的手，目光却淡淡瞥向地上坐着的天朗。
天朗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对于他，真真假假向来也没多大区别，有的时候，他说谎话的态度会比肺腑之言更诚恳，自己都信了，何况别人。
莫伤离的手很凉，却像情人般温柔而执着，并不怎么着力，但苏软就是无法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开去。
“不要闹了，跟我回去吧。”他仰头看看空，语声里有淡淡的倦怠之意，“看，天都亮了。”
晨风掠过山林，带着林间树叶和露水的气息拂面而来，天朗坐在地上，忽然轻笑：“来了。”
苏软忙于和莫伤离较劲，也顾不得问他究竟什么来了，却感觉周遭的风仿佛被某种危险的力量催动，蓦地狂暴起来，呼啸声中挟卷着不出的凛冽杀意，鼓荡起她的长发和衣裙，凌空飞舞。
一惊回首，便看见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白衣如雪，电掣风驰，瞬间已袭至近前。
长袖破空，横扫向莫伤离的脖颈，虽是轻柔软帛，却凌厉森冷得像刀锋般，出手迅疾而霸道，不带半迟滞，目的非常单纯——只想要他的命！
“粗鲁。”莫伤离皱眉抱怨，但并不硬扛，青衫飘摆，籍着汹涌而来的强大力道飘飞开去，堪堪避过那致命的锋芒，却也被迫松开苏软的手。的
雪白身影没有紧追不放，将他逼退之后，便回过身来，定定看着犹自在水畔凝立的孩子。
“……天绯。”
半晌，苏软才哑着嗓子，轻唤一声。
从昨清晨他离开，到今清晨他回来，也不过一夜一昼，但为什么，居然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黑色眼眸依旧深邃得如暗夜般，凝望着她的眼神里却似乎透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前所未有的专注，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默。
苏软不由自主地奔向他，然而跑两步又停住，蓦地想起昨天早上，他抱着紫离开的情形，那样的行色匆匆，又那样的冷漠决绝，而自己撒泼打滚骂完街之后，就一身泥泞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像个被人遗弃的可怜虫……
忽然便有些情怯，有些伤感，有些郁郁，有些灰心。
就算跑得再近，又能如何？妖孽的心早已被那个女子带走，锁进王都太子府的高墙深院里，而自己在他眼中，怕也就是个丢不掉，甩不脱，只会添乱的包袱吧。
想着想着，不由胸闷气短，整个人都委顿下去，垂头，蔫巴巴地一声轻叹。
“你在难受什么？”天绯皱眉，语声冷淡，“过来。”
“……。”小脸皱皱，幽怨地偷瞄他一眼。
不温柔，一点都不温柔，可他抱着天紫的样子，就那么温柔……
慢腾腾挪过去，却发现那妖孽的目光似喜非喜，似怒非怒，越来越幽深，也越来越怪异。
正茫然间，妖孽霍然伸手，将她整个人都揽进怀里。
熊抱，强势得几近凶悍，苏软纤柔单薄的身形几乎全部陷入他的禁锢之中，熟悉的太阳味道扑面而来，比平时更炽烈，也更煦暖，安宁而又踏实的感觉顿时包围，让人……想哭……
苏软呆愣片刻，不由自主地拥住他的腰身，想抬起头去看那妖孽，脑袋却被他狠狠按在胸膛上，半点也动不得。
为什么都是魂魄，他的力气就可以么大啊……
“那个谁……又怎么你了？”许久，小声地问。
第一反应是，他肯定受什么刺激了，而世上能刺激到这位爷的人，除那个谁，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闭嘴！”头顶传来他低沉的语声，不知在恨着什么，好像还有些咬牙切齿，“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关，关我什么事。”脸贴着他的胸口，幽幽地嘟哝，“你是属猪八戒的么？倒打一耙，咱俩，究竟谁没心没肺？”
喵的我时刻牵挂，
喵的你弃如敝履，
喵的我为你泪双垂，
喵的你连头都不回，
喵的我心如红炉火，
喵的你寒冰销不得，
喵的我还没埋怨你，
喵的你还腆脸挤兑我。
嗯？还挺押韵的……再来一遍……
又来一遍，心中愈发钦佩自己的文采，加上那妖孽的怀抱实在温暖又舒服，于是不再去想什么天紫，也不再纠结谁没心没肺，脑袋在他胸前蹭蹭，好整以暇地闭上眼睛。
很安静的早晨，杨柳岸，晓风，残月，还有水畔青石上，两个默默相拥的魂魄。
似乎，忘了什么东西。
……忘了什么呢？
“那个……我替你抱会，你先做正经事？”关切的语声从耳畔响起，天绯的长袖被人拽了拽。
苏软懒懒地睁开眼睛，迎面就是张俊美绝伦的，天绯的脸，吓了一跳，才意识到那是天朗。
拥抱时被人近距离参观，本来就是件讨厌的事情，如果个参观的人还长得跟抱着你的人模样，那就不仅仅是讨厌，而且非常诡异和雷人。
“走开！”苏软和天绯几乎同时皱着眉出两个字，彼此对视眼，又有些无语。
“小别胜新婚，亲近亲近倒也无可厚非，但小狐狸说得不错，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身后，某个被晾许久的人忽然打着哈欠，悠悠地开口。
天绯冷笑，漆黑双眸重又变得妖异而凉薄，手仍旧揽住苏软，回身，傲然睥睨着数丈开外那个青衫飘逸，神情却有些落寞的俊逸子。
“莫伤离，我们的新帐旧账，确实该清清了。”
第36章 皎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