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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爱我。承桓尚且下场如此,难道我还能指望什么祖孙之情么?” “不然。”胡山说:“还是那句话,当初先储之后有王爷,如今王爷之后没有人。这,才是王爷的‘劫’。” “那也未必。”子晟淡淡地说:“还有兰王。” “兰王聪明天纵,但是于坐朝理政并不行。否则,当初王爷也没有这么容易坐到这个位置。” 子晟没有言语。走到窗边,遥遥地冲岸上的侍儿打一个手势。不多时,侍儿端了酒壶酒盏过来,一躬,又退出去。子晟斟了一杯酒,拿在手里,半晌,忽然一仰而尽。 “反正,这个‘劫’,能打也得打,不能打也得打。”子晟沉声道:“只要还有一步周转余地,就不能算绝路。慢慢地,不是‘劫’的,也能让它变成‘劫’。” “好。”胡山也斟了杯酒,一抬手:“王爷既有此心,那这盘棋,还有的下。” 子晟默然一会,忽然容颜惨淡地笑了笑:“但我实在寒心。” “情势弄人,王爷就不要多想了。”胡山面无表情地说:“当务之急,还是想一想,眼下第一步的余地该如何走出来?” 子晟想了一想:“咱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好棋,不如退一退,先看看那边怎么出着吧。”
第三部分第12节 小禩的身世(2)
第三部分第12节 小禩的身世(3)
子晟这时,知道自己不能不说实话了。但这一句话要说出来,只觉得比什么都难。“青梅……”子晟又叫了一声,却还是说不下去,一刻一刻地挨着。 终于,青梅被这样的沉默压得忍受不住了:“王爷,你到底要说什么?” “青梅。”子晟再一次叫她。这次终于稍稍定住神:“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当初… …”子晟又停下来,十分地犹豫。然而逼于情势,终于狠下心来:“当初,就是我把小禩,扔在了水月庵门口。就连‘禹禩’这个名字,也是我给他取的。” “王爷!”青梅简直傻了!像是有个雷在头顶忽然炸开,震得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过了好久,好久,才有一点清醒过来,想起子晟方才的话,还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敢去想明白。 “王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小禩不能再留在这里。”子晟的声音很平缓了,只是低沉得异样:“这孩子实在太像他的父亲,只要是以前见过先储的人,看见他,都会起疑心。” 听到这里,青梅心里就是再慌、再乱,也已经明白了。小禩,真的是先储遗胄!“可是我不明白,”青梅勉力地定一定神,问道:“小禩既然真是天家血脉,为什么这里不能容他?” “因为,”子晟很吃力地说,“先储只有一脉骨血。” “……我不明白。” 子晟轻轻叹了口气:“青梅,先储不是到处留情的人。他只有一脉后嗣,是个凡界女子所生,这早已查得清清楚楚,无可置疑了。” 青梅依旧不知道,这跟小禩不能留在天界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么?”子晟苦笑了一下:“这脉后嗣,已经叫金王害死了!” 这么一提,青梅倒也想起来,金王被幽闭,正因为害死了承桓的孩子。可是,“王爷不是刚刚才说,小禩是先储后嗣么?” “不错。”子晟说:“所以,先储既然只有一脉后嗣,而且已经让金王害死了,小禩就不能再是他的儿子了。小禩若是先储后嗣,那当日金王害死的,是什么人?” “对啊。”青梅越绕越糊涂,一时把别的事都忘了,呐呐地问:“金王害死的是谁?” “自然是先储的儿子。” 这样兜来兜去,青梅真的是越来越不明白。彷徨无依,反倒问出一句正中要害的话:“既然先储后嗣只有一个,那总有一个真,一个假?” 子晟默然半晌,回答说:“小禩是真的。” 小禩是真的,那金王害死的自然是假的。青梅到这时,才恍然惊觉一件事:“王爷,你是怎么知道小禩是真的?” 子晟没有回答。然而青梅也已经明白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慢慢地涌上来,仿佛连浑身上下的血都凝住了…… 子晟从方才开口,就没有转眼看过青梅,只把手里的一串玉饰,翻来覆去地揉捏得几乎发烫。“青梅。”子晟又说:“其实就没有这一层,小禩也很难留在天家。” 青梅默不作声。 子晟只好自己往下说:“青梅,你不明白。天家的好多事情,都说不明白。倘若承桓不是先储,那他无论犯下什么罪,他的后嗣总还能在天家有一席之地。可承桓是先储,而且懿德高风,深孚民望,他的子嗣就极难自处了。所以,我那时才定出这条计来……” 子晟底下的话,越说越吃力了:“虽然……虽然是为了对付金王,可是我实在也不忍心害小禩,所以,我用了这个李代桃僵的办法,换出了小禩。可是那个时候,金王一直盯着我,我自顾不暇,没有余力护着小禩。水月庵地方偏僻,不引人注意,我想佛门出家人总不至于亏待孩子,就把他留在那里了。不想过了两年,等大局已定,我再请胡先生去寻访他,庵里的尼姑却说,他已经死了。青梅,你想像不到,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难过到了什么地步!我那时,灭了水月庵的心都有……” “所以那天,在洛水河边见到小禩,知道他还在世上,我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欢喜。其实小禩那样子留在我身边,倒是最好。只要瞒住祖皇,我总有办法弹压得住。可是如今祖皇已然疑心……”子晟叹了口气,没有再往下说。 青梅也不说话。脸色依旧苍白,一动不动地只是坐着。子晟见她这样,有点着慌了:“青梅,小禩离开天界要比留在这里妥当。我答应你,等日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把小禩再接回来,好么?——青梅,你说句话啊!” “王爷……”青梅终于开口了:“王爷果然是为了小禩,才娶我的么?” 子晟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那种口气,轻飘飘没有一点力气的声音,就仿佛是一个完全被掏空了的人说出来的。 “当然不是——”子晟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青梅无力地笑了一笑,半晌,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慢慢地滑了下来。青梅擦了擦眼睛,然而眼泪不停地在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王爷。”青梅说:“王爷为什么娶我、小禩到底是什么身份、王爷当初为什么抛下小禩,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求你一件事——” 子晟默然不语。他知道她要说什么,然而只有这一件事,是他做不到的。
第三部分第12节 小禩的身世(4)
“王爷!”青梅凄然叫了一声,忽然跪倒在地,“砰砰”地磕着响头:“青梅求求你!不要让小禩走!不要让小禩离开我!求求你……” “青梅!你这是做什么?”子晟连忙来拉,但见地砖上几点殷红,青梅的额头已然磕破了。 子晟动容了!“青梅,你别这样……”子晟一面急声说着,一面想要把青梅搀起来。然而青梅的身子直往下坠,子晟无奈,只得自己也跪倒在地,硬将她的身子扳进了怀里。 “王爷……求求你……青梅从来没有这么求过你什么……求求你不要让小禩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青梅依旧在哭,在哀求。眼泪渗过子晟的前襟,浸湿到他的胸口。 子晟心里,从来未有过的乱,从来未有过的软。他反复不停地,只是说着一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此时的他,真的有种冲动,想要抛弃所有的尊荣富贵,所有的权势地位,来换这一声:“我答应你。” 然而这几个字到了嘴边,就要出口的瞬间,却像是兜头的一盆冰水,把他浇得清醒过来。 “青梅。”子晟扶正她的身子,沉声道:“小禩必须走。除非,”他看着她,一字一顿:“除非你愿意看我死。” 最后的几个字像忽如其来的一阵寒风,刺得青梅猛一哆嗦。她抬起头,望着子晟,良久,眼中的悲伤、哀求、期待都慢慢地淡去。她不再说什么了。 只过了两天,小禩便由胡山亲自护送着,离开了白府,去了凡界。青梅怕徒添孩子的伤心,只叫彩霞代她去送,自己独自坐在屋里默默垂泪。子晟也不知是怎么跟小禩说的,孩子前一天到樨香园来拜辞,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大,但在青梅的面前,却是一直笑嘻嘻的,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反倒是青梅,特为给小禩蒸的从前在家时候他最喜欢吃的豆饼,一大包拿给他,一句话没有说,眼泪就滚滚而下。还是小禩,逗着青梅说:“娘,你别难过,我是去学本事。等我学好了,一定还回来看娘。” 然而越是这样懂事的话,越刺得青梅心里像针扎一样疼。她现在也知道,让小禩回来看她云云,只是说说而已。天帝在位一日,就不可能。也许一直等到子晟继位才有希望,但那是什么时候? 青梅想不下去了。只好强打起精神,来叮咛孩子几句。可是这样强作的笑颜,叫人看了,实在比哭还要让人心里难受。子晟很想安慰她几句,然而每一次想要开口,青梅总是有意无意地微微扭开脸去,几次下来,子晟知道她心里还在恼恨,也只得叹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另外一个心里很难过的人,是邯翊。虽然他嘴里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极力做得满不在乎似的,但是孩子毕竟还不会作假,眼神里那份依依不舍,任谁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小禩走的那天,邯翊也去送他。回来的时候,就跟彩霞一起进了樨香园。 青梅一见彩霞就站了起来,哆嗦着嘴唇,好半天,只问得一句:“他……走了?” “走了。”彩霞低声道。 青梅慢慢地坐下来,也不消忍,眼泪滚滚而下,浸湿了手里攥的一块手绢,就好像是再也止不住了似的。彩霞在一旁看着,也无言以劝,只有陪着她一块落泪。 邯翊先在一边坐着,过了一会走过来,不耐烦地说:“好了,你别哭了。” “他走也走了,你再哭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