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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前不久。岁尾年头,时间接近,那时又不通行公元纪年,是民国年号,所以误记成1949年。
周汝昌在最后时刻将甲戌本《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送还了胡适,这当然也体现了中华传统礼教文化熏陶出来的人格光辉。对比后来“文革”时期红卫兵抄家,将他人财物中饱私囊的行径 —— 比如前面述到周汝昌的那方古砚台就被抄去后不知下落,不禁让人对传统文化在时代变迁中的失落感叹唏嘘不已。
从历史沧桑的宏观视角,北平围城内周汝昌与胡适通信论学的活动和当时血与火的生死搏斗形成一种颇为有趣而耐人寻味的对照。天翻地覆江山易主之际,仍然有痴情的书生专注于民族传统文化精魂的艰苦探索,沉溺于远离现实政治的学术研究的追求。
表面上,政治是那样强大有力,那样惊心动魄,学术是那样边缘化,那样渺小不足道,但从更本质更长远的视角来看,对一个民族的“慧命”( 陈寅恪语 )来说,铁血的政治与超越的学术,各自有其不可互代的价值、影响和魅力。
不过,现实的政治演变毕竟要影响书生的人生和命运。1949年4月20日深夜,中共中央发出《 向全国进军的命令 》,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开始强渡长江。23日,李宗仁与何应钦等逃出南京,当日深夜,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城。1949年9月21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在北平中南海怀仁堂召开,9月30日会议闭幕,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北平也复名为北京,成为新中国的首都。
周汝昌这个尚未毕业的本科大学生,也从中华民国的国民变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
不管政治如何发生巨大变化,周汝昌仍然要过他普通人的生活。三女伦苓于1949年4月1日( 阴历与周汝昌生日相同,皆为三月初四 )出生,周汝昌成为四个孩子的父亲,家庭负担更加沉重。1949年秋,周汝昌虽然还没有大学毕业,但已经在燕京大学西语系做赵萝蕤教授的助手,兼任翻译课的教员,同时还担任教授美国留学生学汉语的工作,这自然也有了一份收入可以贴补家用。
与胡适,从此是“永别”了,但周汝昌并没有停止他对曹雪芹和《 红楼梦 》的研究工作。1949年9月5日,周祜昌用当职员所存的大账本把周汝昌所撰《 真本〈 石头记 〉之脂砚斋评 》横抄完毕,1949年12月第37期《 燕京学报 》予以发表。
脂砚斋等曹雪芹的亲友在《 石头记 》抄本上所作的批语,是理解曹雪芹创作《 红楼梦 》背景情况的重要资料,胡适和俞平伯在他们的红学著作中都曾经加以利用,但没有做专门的研究,此后长达三十年,这方面的情况一直乏人问津。周汝昌这篇文章的发表,是《 红楼梦 》研究史上第一次对脂批作专门研究,是他后来提出红学四分支的学术框架中“脂学”的铺路奠基。《 燕京学报 》能发表一个在读本科学生的文章,也是颇有眼力和魄力的。当时,古文字学家容庚的女儿容媛在学报编辑部工作,曾要周汝昌补写一个英文提要,周汝昌很快写好送去,过几日又碰见容媛,容媛对周汝昌说:“你的提要写得很好!别无其他意见。”
1950年夏,周汝昌从燕京大学西语系本科毕业。毕业论文作的是:“An Introduction to Lu Chi's Wen Fu”(《 英译陆机〈 文赋 〉之介绍 》);“Ssu…K'nung Tu's《 24sty les of Poetry 》”(《 司空图廿四诗品之英译 》);此外还有一篇翻译论文作品,译的是季羡林( 1911年生,现为北京大学教授 )所著“Lieh Tze of Budihist Sutra”(《 列子与佛经之关系 》)。
《红学泰斗周汝昌传》 初入燕园足风流从“西语系”毕业(2)
周汝昌学习外语颇有天资,早在上中学时就打下了良好的语言基础,前面已经叙述过。周夫人去世之前两三年,有一次笔者到周府拜访周先生,不知怎么说起外语来,周夫人对笔者情不自禁地说:“他( 指周汝昌——引者 )学外语实在是太聪明了!”赞叹之情洋溢满脸,眉飞色舞,而周先生听了老伴的赞扬,也颇有点自得地微笑了一下。此情此景,笔者至今印象深刻。
对外语的“修行”,周汝昌自己写有两三篇自述行状的回忆文章。他对英文发生兴趣,是受四哥祜昌的影响,也因当日家境窘迫,父亲希望儿子能学一点获取高薪的本事。那时海关的工作颇让人羡慕,当然英文好是到海关工作的必须条件了。周汝昌一度报考“津海关”,正是缘于此。
但周汝昌天生对商业英语不能发生亲和,连对自然科学、新闻媒体等实用性英文也兴趣不大,倒不是不会,而是觉得那不过是熟悉各一套的专门词汇和“腔调”的事,需要用的时候自然就会了。所以周汝昌学英文,投入和钻研的还是“文学”和语文学本身的习用,主要是靠自己下功夫,相对来说,感觉教室听课收效小又进步慢。他订阅了英文报刊,靠四哥帮助,买了牛津字典,简明( concise )和袖珍( pocket )两种。自己下决心,啃硬骨头,把冰心的小说翻译成英文……同时对各种机缘和方式都争取运用,所以进步很快。
周汝昌也回忆过自己学习英文历程中“英雄可论当年之勇”的几个故事。
周汝昌在上大学以前,英文方面从葛传受益最大。葛先生是一家著名英文杂志的编辑,有著作出版,英文造诣很深,写的英文非常地道,还编了许多英文书刊和辞典等。他给牛津英汉字典的主编者提出一些意见,都被采纳接受。但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自己编的《 英语惯用法( idio matic usage )词典 》,当中也有一些技术性的小毛病。周汝昌翻阅运用这本词典时,把发现的可商榷之处都摘录下来,列出了很长的一篇,然后寄给了葛先生。葛先生来信表示感谢,并说请他提出更多的意见和建议,以便再版时修订采用。周汝昌和葛先生的来往通信都是用英文。
有一次,周汝昌上一个英国人办的英语补习辅导班,晚上上课,月费三元。授课的方式是问答,很生动活泼。英国老师叫Boycott,有一次他发下讲义,其中有一个问答题,是列出许多国名,让学生看了后,就提问。Boycott问到了周汝昌:是不是这些国家都在欧洲呢?周汝昌回答:All these countries are not in Europe。 老师听了回答以后又问:Yes,What about Italy?周汝昌又回答:Italy is in Europe。 满堂的学生听了哄堂大笑。前面回答所有这些国家都不在欧洲,怎么又说意大利在欧洲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这时Boycott老师对大家说,你们不要哈哈哈。人家没答错,你们理解错了。All these countries are not in Europe并不是说这些国家都不在欧洲,而是说它们并不都在欧洲 ——有些在欧洲,有些不在欧洲。如果要表达这些国家都不在欧洲,应该说None of these countries are in Europe才行。同班的听课者当然都默默不再作声,不用说,周汝昌满心得意,只是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把得意之情形于词色了。
周汝昌后来总结说:这个例子说明,学外语不可以只用“字换字”的理解去对待,而要领会两种不同的思想方法和表达方式。比如All that glitters is not gold这句话,并不是说“只要闪光的都不是金子”,而是说“并不是所有闪光的都是金子”。
又一次,周汝昌请美国研究生Arthur吃中国便饭,邀两个朋友作陪,二人都是清华大学学生。闲谈中偶然说到中医中药,一个清华学生说他前几天服了中药,说成“吃草”—— 把中药说成grass这个英文词,还说中药是草药,与多为矿物性的西药medicine不同。Arthur讲究礼貌,没有笑,周汝昌赶快替朋友纠正说,应该说吃herb,不应该说grass —— 吃grass就变成马牛羊了。Arthur很聪明,也圆场说,这是由于“same character”。
《红学泰斗周汝昌传》 初入燕园足风流从“西语系”毕业(3)
周汝昌初入燕京大学时,因为英文水平高,只听了一堂课,就被教师推荐免修大一英文,跳级上大二的课程,前面已经叙述过。抗战胜利后重返燕园,教授欧美近代小说的包贵思女士( Ms。Grace Boynton )最让周汝昌感到“投缘”,觉得她不仅懂语言,也懂文学,对同学平易近人,但对学业要求也严格。
有一次,包贵思老师指定学生读三本书:一本是美国某小说名著,另外两本是对这本名著的评论著作,读完后要提交一本读书报告,限期为两个多月。这时,周汝昌已经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考证曹雪芹的生平家世,到了临交作业的限期,才想起来。于是赶紧硬着头皮读那三本洋文“蟹行”大书,然后在某一个下午,坐在宿舍里奋笔疾书,那真有点文不加点笔不停挥的样子,一口气写了六十页。交卷了!
过了几天,包贵思老师忽然对周汝昌说:“星期四下午来我家吃饭。”原来燕京大学有一种风气,教师高兴时就邀请学生去家里吃饭,主要还是增进师生间的互相了解。星期四到了,周汝昌如约来到包贵思老师的住宅。一进门,包贵思就拿出一沓纸给周汝昌。周汝昌接过来一看,原来就是自己写的paper( 论文、作业 ),上面用铅笔写了几行字,翻译成汉语就是:这份卷子所凭值的,不是一个分数( grade ),而是教师的一鞠躬。周汝昌看了以后,当然是十分高兴又有点惶恐,连连客气说:I can hardly deserve it。( 您给我这样的评价,我如何当得起 )但包贵思女士说:你当得起。
不过故事还有后续发展。周汝昌在包贵思老师家吃完饭,回到宿舍,再细细翻看自